“长公子!”有人在与扶苏打招呼。 扶苏抬头一看,是章平和韩谈,章平很热络的招手道:“长公子,起得这般早啊?” 韩谈则是一脸冷淡,道:“长公子怕是因着薄情寡义,心里有事儿,也睡不安稳罢?” 章平拽了一下韩谈道:“韩谈,你别这么说,长公子是因着失忆了。” “失忆怎么了?”韩谈道:“失忆就是借口了?” 扶苏见韩谈对自己冷言冷语的,道:“你似乎了解我与胡亥之间的过往?” “自然。”韩谈道。 扶苏道:“予当真甚么都不记得了,你若是有空,可否与予讲一讲。” “有空有空。”章平道:“长公子只是失忆,咱们把事情的原委告知长公子,不就好了?” 韩谈哼了一声,虽然极其不愿意,但三个人还是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来,韩谈和章平将胡亥的事情,原原委委的讲出来。 扶苏蹙眉听着,不由有些纳罕,原自己重生之后,竟发生了这般多的事情,这一失忆,竟全都不记得了。 扶苏狐疑的道:“你们说的,当真是胡亥?” “不然呢?”韩谈道:“这世上,可还有第二个人对长公子你这般好?不计生死,毫无保留!” 扶苏眯着眼目回忆,在印象之中,自己的弟亲可不是这般模样的,骄纵残暴,才是胡亥的秉性,如何可能这般通情达理玲珑剔透呢? 韩谈又道:“我……我虽然不太赞同你们之间的干系,如今的幼公子,虽已然不是长公子你的亲弟弟,可……可你们这样的干系,骨子里那还是乱……” 说到这里,韩谈是在说不下去了,只觉得十足的羞耻。 但话风一转,韩谈又道:“可长公子,你也不能始乱终弃啊!幼公子为了你,连性命都豁出去了!这回在夜郎,为了营救长公子,又是流血,又是害病的,长公子纵使失忆,也太过薄情寡义!” 扶苏还是记不起来,脑海中一片混沌,但不知怎么的,竟然闪过几个片段,片段的主角全都是胡亥。 胡亥笑盈盈的模样,胡亥古灵精怪的模样,胡亥撒娇的模样,甚至……甚至是胡亥伏在自己怀中呜咽求饶的模样…… 扶苏稍微咳嗽了一声,道:“既你们如此了解予与亥儿干系,那予想问一问你们……除了予,亥儿可与旁人做过那档子事情。” “那档子?”章平一脸迷茫。 扶苏又咳嗽了一声,一本正经的道:“便是那档子事儿。” 章平更是奇怪:“到底是哪档子?” 扶苏实在无法,便道:“床笫之事。” 章平恍然大悟,道:“当然……”没有了! 韩谈却拦住他,笑道:“我们也不知。” “你不知?”扶苏狐疑。 韩谈信誓旦旦的道:“对啊,具体我们也不知。不过……小公子生得那般好看,秉性又好,爱结交友人,他身边的好友,没有一百,也有五十,爱见小公子之人比比皆是,便比如那个骆越的监国大将军桀英,长公子,你和该见过他罢?” 扶苏:“……” 一阵沉默,扶苏自然见过他,且这一路上还没少见,后来因着大部队要返回咸阳,桀英与路裳要返回骆地,最后才分道扬镳。分别之时,桀英对胡亥好一阵舍不得,各种依依惜别。 韩谈添油加醋的道:“那个桀英,可是我们幼公子的顽伴呢,从小一起长大的,听说对幼公子情根深种,无微不至,也不知他们做没做过那档子事儿?应该做过罢?又应该没做过,章平你说呢?” “我……”章平一个头两个大,尴尬的看着韩谈,韩谈那坏心眼儿,全都写在脸上了,分明便是故意招惹扶苏,害得扶苏着急上火。 扶苏站起身来,道:“予再去与亥儿谈一谈。” “长公子,”韩谈笑着摆手:“慢走啊,有事儿好好的谈,不要着急。” 章平:“……” 扶苏心事重重,心中惦记着胡亥,方才自己与胡亥没说两句话便离开了,也不知胡亥自己清理了身子没有。 他十足担忧,便加快了步伐,刚来到偏殿门口,却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 是常頞和路鹿。 昨日朝议,胡亥力保常頞,常頞功过相抵,不只是没有死罪,甚至没有受到任何惩罚,便从牢狱中放了出来。 常頞十足震惊,从路鹿那处听说了是胡亥力保自己,心中十足的感激,今日一早,便前来告谢。 常頞拱手,行大礼道:“小公子恩德,常某永世不敢相忘!” 胡亥笑道:“常行人,快起来罢,说起来你还做过我的师傅呢,怎么能行此大礼?” 常頞道:“若不是小公子,常某百死难辞其咎。” 胡亥道:“其实常行人,你打从一开始,便没有想要出卖秦廷,也没有想要将密报送给夜郎,对么?” 常頞一愣,微微点头,道:“正是。” 胡亥了然的道:“我看过你誊抄的那些密报,都是一些可有可无的事情,你一直在避重就轻。” 常頞叹气道:“夜郎王自大,想要逐鹿中原,与秦廷分庭抗礼,只是常某以为,夜郎的强盛远远比不过秦廷,贸然进攻中原,最后受苦的,不过是两边的子民百姓罢了,再者……” 胡亥接口道:“再者,你这些年在秦廷供事,觉得朝廷之中虽有你最痛恨的党派之争,但陛下的治理是正确的,没有人再比陛下更适合做这天下之主,夜郎王是万万不及的,对么?” 常頞又叹了一口气,点点头,道:“小公子所言极是,都说对了,常某虽痛恨党派之争,天底下的党争令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只是……哪里又没有党争呢?夜郎的朝廷也充斥着党争,只要有人心,有野心,便会有党争,常某不能因着这一点,便否定陛下的功绩。” 胡亥笑道:“常行人你放心,陛下已然赦免了你的罪责,往后里你还是跟着大行做事儿。” “多谢小公子!”常頞拱手。 胡亥刚要开口说话,突然感觉到一股寒冷兜头窜起。 糟了,那是皮肤饥渴症发作的感觉,胡亥十足熟悉,最近症状发作的十足频繁,愈发的频繁。 虽胡亥口头上不说,但他心底里还是觉得不安,扶苏失忆了,对于胡亥来说,那是他的救命稻草,而如今这根救命稻草也远离自己,胡亥面子上虽很平静,其实心里仍然会不安。 尤其是被扶苏宠惯了,一时间失去了被宠溺的感觉,那种不安令胡亥总是想起自己被人排斥的上辈子。 “嗬!”胡亥一声低呼,身子发抖,咕咚一头栽下去。 “小公子?!”常頞距离最近,一把抱住胡亥,道:“小公子,你没事罢?” “冷……冷……”胡亥浑身哆嗦,几乎失去意识,眼神迷茫没有焦距,胡乱的伸手去抓,道:“冷,抱、抱紧我……” 常頞有些不知所措,上一刻胡亥还好端端的,怎么下一刻突然变得如此奇怪,他下意识看了一眼旁边的路鹿。 常頞抱着胡亥,下意识有些心虚,路鹿却道:“愣着做甚么啊!我去叫医士,你抱紧点!” 常頞:“……” 啪! 便在此时,有人一把握住胡亥不断乱抓的手掌。 熟悉的温度,胡亥猛地放松下来,口中呢喃着:“哥哥……” 是扶苏! 扶苏走到门口,正好看到常頞搂住胡亥的一幕,心窍中酸涩难忍,大跨步走上前去,拨开常頞,将胡亥抱在怀中。 入手冰凉一片,分明是盛夏的天气,胡亥不出汗便罢了,身子竟还凉飕飕的,仿佛一个冰雕似的。 “亥儿?亥儿!醒醒!”扶苏紧紧抱住胡亥,轻唤着,想要拉回胡亥的意识。 胡亥迷茫的半睁着眼目,喃喃的道:“哥哥……?” “是予。”扶苏道。 胡亥无力的抓着他的手掌,委屈的呜咽:“难受……哥哥……” 扶苏心窍发疼,爱惜的抚摸着胡亥的面颊,道:“没事,哥哥在呢,没事了亥儿。” 胡亥望着扶苏,脑海中昏昏沉沉,用尽全身的力道勾住扶苏的脖颈,突然抬起头来,吻上了扶苏的嘴唇。 常頞吃了一惊,赶紧背过头去,路鹿则是捂着嘴巴,饶有兴致的偷看。常頞赶紧拉了一把路鹿,让他别看了。 两个背过身去,虽然看不到画面,却能清楚的听到声音,拥吻的声音旖旎非常,令人面红耳赤。 “呼——呼……”胡亥精疲力尽,气喘吁吁的跌回扶苏怀中,闭着眼目,似乎要睡着了一般。 扶苏的唇上还微微有些刺辣,沙哑的道:“愣着做甚么,快去找医士!” “对对,”路鹿恍然大悟:“医士!” 医士快速赶来给胡亥请脉,胡亥已然安详的睡了过去,身子不再冰冷,甚至有些餍足,面颊泛着淡淡的殷红,仿佛方才的冰凉只是一种错觉。 医士检查了一遍,为难的道:“小公子……兴许是气血双亏,毕竟小公子素来身子羸弱,进补调养便好。” 说罢,医士有些迟疑。 扶苏蹙眉道:“还有甚么事情,一并子说出来。” “是是,”医士硬着头皮道:“小公子身子羸弱,最近这些时日,最好……最好不要行房事。” 医士说着,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胡亥脖颈处的吻痕。 扶苏:“……” “咳!”扶苏轻咳一声,道:“常行人、路君子,麻烦二位替予送一送医士。” 常頞想让路鹿去送医士,他担心胡亥的病情,打算留下来,路鹿却抓住他的手,道:“别担心,有长公子呢,走罢。” 常頞被路鹿拽出来,担心的道:“可是小公子……” 路鹿笑道:“你这木头,夜郎怎么会叫你做细作呢,连长公子的脸色都看不懂?长公子分明不想让你留下来,人家要自己照看弟亲,有你甚么事儿?” 常頞一阵语塞。 路鹿脚步一顿,回身往常頞跟前走去,一步步逼近常頞。 常頞分明比路鹿高大不少,却下意识后退,一直后退,退到了墙根底下,再无处可退。 路鹿仰头看着常頞,道:“大美人儿,在大殿上替你求情的人,可不只是小公子一个,还有我呢,你打算……如何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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