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伙子,我现在很忙,没空搭理你,希望你不要不识抬举。 谢澄抱着双臂,用那双含着刀光剑影的眼上下打量我,半晌,嘴角要笑不笑地微微一勾:“胖了三圈?我看你瘦得像鬼。” 我:“……一个夸张的修辞手法而已,何必较真。” 看来不但和同为现代人的绪陵呆在一起容易歪楼,这帮古代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啊。 “——景瑜,你怎么不说话。” 自我开始飙戏后就一直保持沉默的绪陵开了口,他靠着椅背,眼睛微微眯起来,尽管语气还是半带玩笑,但表情已经没那么轻松了:“怎么,人多你不好意思?” 景瑜有些慌张地:“不是,我只是在回想有关开膛手的事——闻人少侠,你问这个问题那可就真多余,满京城谁不知道开膛手呢?因为他的缘故,我们金吾卫的工作重了不知多少倍,那次救下白芷姑娘,也是我在平日巡防外又多花了些时间走了一圈,才——” “那辛苦景将军啦!唉,要我说呢,就算是个贼,也要讲点道义吧?所谓盗亦有道就是这么个理,你看这位,嚯,一上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剖了人肚子拿了东西就走,我这个山……山里出来的淳朴孩子都看不过去了!” 差点差点,险些当着绪陵这位人民警察的面暴露自己倒霉山贼的身份,妈的想想都气,要不是对比差距太过惨烈,我能这么躲躲藏藏支支吾吾吗!呔! 白芷听到剖了肚子那几个字时面色变得有些不好看,心有余悸地捂上了自己的小腹,随后,她又好奇了起来:“我知道开膛手只杀孕妇,可他要拿什么东西呀?” 我愣了片刻,随后反应过来,像白芷这样养在深闺的小姑娘,大人的确也不会将这些更深一层的腌臜事讲给她听吧?在被施暴前,她也许还会天真地以为,男女只要牵一牵手就会生小宝宝呢。 毕竟谁也想不到,她会遭遇之后那一连串的事变。 谁也不会想到,不谙世事的少女,会成为另一个倒在血泊里的牺牲品。 面对她那懵懂干净的脸,想到她失去的孩子,我一时语塞,竟编不出什么合理的谎言来回答她的疑问。 为了试探景瑜,让这么个受过伤的姑娘来此地,能做出这种事的人,大约连畜生也不如。 在无言沉默中,我在心底对自己讥讽地微笑起来。 干了狠心的事,就不要在此刻退缩。 踌躇不过片刻,正要下定决心开口,却听姬宣淡淡道:“那个开膛手,是以夺走人腹中之子为目的而展开行动的,之所以挑选孕妇也就是为了这个。开膛只是手段,夺子才是目的。这就是真相。” 他竟然就这么面不改色地把真相说给受害者听了! 我猛地看向姬宣,他错开我的视线,直视白芷,平和地说:“这就是真相。” 白芷霍然起身! 我也立刻跟着站起来,她抓着桌子的边缘,每个指节都用力到快断裂的地步,浑身更是剧烈颤抖着,我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不由狠狠瞪了姬宣一眼,姬宣浑然无事发生状,坦然地对景瑜说:“救人就要救到底,既然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应该多长个心眼,预防一切可能性……不是回回都有闻人钟来兜底的。” 景瑜低了低头,没说话。 “那,那个,对不起……”我语无伦次,“我没想到你不清楚这件事,我……但我保证,你的孩子并没有被对方夺走,你看,你只是受惊过度才……总之,是我考虑不周,我现在送你回去吧?” 她呼吸变得混乱无序,过了一会儿,白芷长长叹出一口气,她用力闭上眼睛,又坐了回去,双手交叠放在膝头,面向所有人,一字一顿道:“他要我的孩子做什么。” “现在还不清楚,但是肯定的是,对方收集这么多腹中子,肯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姬宣自始至终都没因白芷的变化而表露过一丝动摇,直视白芷,道,“少了你的孩子,他肯定要拿别人的去填,这毫无疑问。” 白芷的表情简直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谢澄也微妙地动了动,踢了踢桌子腿,不耐烦道:“这些没用的话还要再提吗?不管他要再杀多少人,总之赶快把他抓住就行了吧。” “如,如果是这么说,那我宁愿我的孩子是被开膛手拿走的……”白芷似哭似笑,“那至少也算有些价值,不像现在这样,受惊过度?那是什么啊——” “不是这样!” 景瑜按着桌子,抬头急道:“你没有做错什么,这件事说到底也不是可以通过你的损失来解决的,难道光靠你的牺牲,就可以结束这一切吗,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他一改进屋后畏缩谦卑的态度,说话口气既严厉,又透露着难以掩盖的悲伤。 “请不要,请不要把责任归咎到自己身上……错的那个人不是你。” 前面还算义正辞严,后面声音就越来越小,到结尾处时,已经近乎自言自语了。 白芷眼圈微红,茫然地看向他。 “你没有死在那个人手下。”他轻声说,“我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 “……真是听够了。” 谁也没反应过来,绪陵手一抬,直接掀翻了桌子,茶壶玉杯哐当碎了一地,他出手快如闪电,顷刻间就按着景瑜的后颈,将他狠狠压到了地上,那样迅猛的速度,大约在场也只有谢澄能拦得下来。 年轻的金吾卫上将军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的幼时玩伴,说话不带半点感情:“不绕圈子,不玩花样——你和开膛手,是什么关系。”
第35章 随着他话音落地,整个房间的气氛也彻底凝固了。 绪陵手腕轻轻一抖,指节就抵上了景瑜上下滚动的喉结,他卡着力道,没有彻底让人窒息,给自己的兄弟留下了坦白的余地,但时间一分一秒流去,景瑜始终沉默。 “……不承认,不否认,你知道结果是什么吗。”许久,绪陵说,“你会失去表明真心的机会,会就这么作为开膛手的共犯,甚至是开膛手本人,被我带回屯所,让所有这段时间加班加点巡逻的弟兄把你揍个半死后,再带着一身遭人厌弃的唾沫被押往京兆府——你想看见这样的结局吗,阿瑜。” 白芷勉力扶住桌角,颤着嗓子:“景,景将军怎么会……一定是个误会……” 绪陵头也不转,抬起一手,坚决地打断了她无力的话,他直勾勾望进景瑜灰色的眼睛里,那样灼热的视线足以让所有良心未泯的罪犯忐忑。绪陵又重复一遍:“这是你想要的结局吗?” “……杀了我吧,阿陵。”景瑜嘶哑道,“不用把我带去京兆府,就在这里,你杀了我吧。” “你!!!!”绪陵怒喝道,“闻人怀疑到你身上时我还一万个不信,我振振有词,我在心中未曾对你起过半丝疑心,因为我自以为清楚你是什么人……你我一同长大,从小到大,除开爹娘小妹,你是我最亲近之人,景瑜!!!你竟真的参与其中!!!!” 景瑜惨然一笑,闭了闭眼,轻声说:“可见知人知面不知心。” “……” 绪陵凝视着他,呼吸变得急促,五官更是逐渐扭曲,怒气使他手上的力道也失控,景瑜被掐得脸色通红,额角青筋迸出,临死前最后几秒,景瑜深深看了绪陵,便艰难地转了转鼓出的眼珠,望向了一边眼含热泪的白芷。 那无疑是很可怕的一眼,瞧瞧,人家姑娘眼泪直接掉下来了。 “好啦,屈打成招可不行。”千钧一发之际,我抓住了绪陵的手腕,硬生生扳开了他僵硬青白的手指,空气陡然涌进受创的喉咙,哪怕是一心寻死的人也无法抗拒生存本能,景瑜大口喘气,紧接着就是带着血腥味的剧烈咳嗽,伏在地上,刚刚还一表人才的青年才俊,落魄得连条狗都不如。 而绪陵任由我抓着手,胸膛剧烈起伏,手臂肌肉硬得发指,不肯放松,我微笑着望他,直到他慢慢软下来,我才松开手,转而强行勾住他的肩膀:“不论如何,话要说清楚嘛,这天气也不热,怎么两位还上起火了?石老——麻烦带两碗凉茶进来!” 门外等候吩咐的管家应了我一声,便去照办了,我依旧搂着绪陵,带着一脸阴沉的他到旁边坐下后,才得空对景瑜笑眯眯道:“将军何必这般心急,你若真牵连其中,届时少不了一碗断头饭,但这地儿是宣殿下的,我可不想在这里沾血,就先起来说话吧,嗯?” “也别起来说话了。”姬宣道,“跪好。” 哦豁。 我自觉闭嘴,耸耸肩,乖巧让出舞台。 姬宣换了个坐姿,双腿微微分开,垂下头看向景瑜,姬宣还是姬宣,表情神态没有改变,屋内所有人却都能感受到来自他身上的,强大而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一寸寸地,碾在每个人心头。 这大概就是货真价实的王霸之气吧。 封建社会不可小觑。 景瑜挣扎着跪好,脖子上一个极其明显的掐痕留在那里,可见绪陵方才下手究竟有多狠,姬宣视若无睹,只语气淡漠地说:“我长年在外带兵打仗,行事或许不比绪将军那般温和,若是换成在军中时,我手下有谁胆敢吃里扒外私通敌军,我的手段你不会想要知道——死是最简单的事。” 这句式有点耳熟。 我歪着脑袋想了想,恍然大悟——他以前也对我说过,他要是真的记恨我,我会知道厉害。 “……但你现在还能好生生呆在这里,不是我耐心好,而是我看在绪将军的面子上,给你留着舌头说明真相的机会。”姬宣瞥了我一眼,“你愿意浪费这个机会,那是你的事。” 说罢,他就起身往屋外走去,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两炷香后我再进来。” 他推开门,顿了顿:“闻人,谢澄,你们也出来。” “咦,我也要吗?我只是一个柔弱的围观群众不会坏大家雅兴的——” 他又瞥我一眼,说:“谢澄。” 谢澄二话不说拎起我后衣领,动作之熟练令人发指,我一个病歪歪的小虾米,如何敌得过,当下只好屈辱地被他挟持着出了门,都不敢回头看绪陵的表情,怕他骂我给现代人丢脸。 到了门外,谢澄也没放我下来,就着这个提我衣领的姿势,边沿着回廊走,边和姬宣说:“你不听着能行吗?” “我们不在,他才好开口。”姬宣示意谢澄放我下来,“有白芷和绪陵,景瑜开口只是时间问题,更何况——” 谢澄松开我的衣领,我好不容易脚够着了地,他又隔着衣服拽着我的手腕,皱着眉问:“何况什么?” “何况我让管家往给景瑜喝的凉茶里加了药。”姬宣安然道,“袁无功研制的,服下后会放松人的思绪,降低警惕,更容易吐露真情。” 这就是古代牌治肾亏不含糖的吐真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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