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秒。 谢澄偏过脸,喃声问道:“这不是梦吗?” 我不顾其中暗含的威胁,按捺下后撤的本能,反而正面迎向他猝然朝我探出的那只手,噔,噔,噔,我听见时光的脚步声在耳畔回响,道路被无限延长,每一步我与天选之人们共同走过的斑斓风景,都碾碎在谢澄轻轻点于我额心的指腹下。 “这当然是梦。”我平静地道,“你从来都不是废物,我也永远不会再来见你。” 无双消失。 我的命门,已经牢牢锁定在谢澄手中。 一场结束,他浑身上下被我劈出无数道血口子,可谓伤得豪放爽快淋漓尽致,就连那张要众多女侠为之倾心的英俊脸蛋,都多了几道不深不浅的伤痕。 一路蜿蜒滴血,划破谢澄的面颊。 就如我以他的指尖为中心,呈蛛网状破裂开的面具。 一块碎片从我们之间的空隙中跌落在地,发出清脆响动,我抬起眼,毫无阻拦地同谢澄对视。 ——我的命门自然被谢澄锁定,而我手中的剑,此刻正抵在他脖颈突出的血管边,但凡他擅动一下,就能当场让谢澄血溅三尺。 “要试试谁先死吗?”我问道。 他没有做声,我转动眼珠,淡淡瞥了眼同样怔愣不开口的裁判,这一眼里我脑袋过了很多东西,细究起来都是无意义的思绪,便在利索收回剑的同时,我说道:“我输了。” “可,可是……” 裁判可是来可是去,可是不出个究竟,我没想过要解释什么,径直大步走向不远处的姬渊,即使戴了面具看不见脸,光瞧那对一抽一抽的双肩,就知道她哭得可委屈可伤心。我顿时头痛得要命,但辜负了人家姑娘期待的就是我这个烂人没错,我只好对她笑了笑,道:“对不起,我没打赢。” 她拼命摇头,然后冲过来紧紧牵住我的手,直到被她温热的肌肤触碰之时,我这才发现,原来我已经失去体面离场的气力了。 失去无双的我,没有能与谢澄相抗的一丝可能性。 我只是个随处可见的路人甲,将窃来的光彩还回去后,我什么都不是,也什么都不拥有。 姬渊勾住我不住颤抖的尾指,少女哽咽道:“没关系,我不要那把剑了,什么都没有你重要!” “我话说的那么漂亮,结果还是让你丢脸了……” “你从来都不会让我丢脸!徐风,我们回去吧?我带你回去休息好不好?” 她眼泪哗啦啦地流着,从面具最下沿往外滴,她牵着我,扶着我,遮掩住我垮塌的脊背,将自己当作我最趁手的拐杖,而我背对斗场,留下那位众星拱月等待裁判宣判结果的对手,与姬渊悄然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闻人钟的心态很难理解吗(挠头) 这么说吧,本文有四个傲娇!四个!足足四个!除了夫人三个或多或少都沾点之外,闻人钟才是那个真正的傲娇啊!因为是第一人称再加上我刻意模糊闻人钟的真实想法所以看不大出来,但闻人钟这位朋友想的说的和做的经常是两回事啊! 像现在,他告诉自己,他来参加这个武林大会是为了帮姬渊拿天下第一剑——他这么敷衍自己了,你们不要也跟着信啊!他就是想找机会痛揍谢澄一顿,好,那么他为什么一心决意要回家,还会惦念着已经解决死劫的天选之人,为什么明明想揍谢澄,却还会生气谢澄的自轻自贱心态,因为他傲娇啊! 你爹揍你归揍你,毕竟你小子不识好老向着外人(指谢从雪),但孩子还小你也是被蒙骗了(指谢从雪),所以爹教训你一顿就得了,结果你还敢在你爹面前表演一个大写的生无可恋,你看你是不是打算气死你爹。 怜爱的心情和施虐的欲望纠缠,差不多就是闻人钟对谢澄的感情了(其实他对阿药也有点这味儿) 做个对比组,他对大夫人是怀抱着想要触碰却又不敢轻易进行尝试的渴慕,对二夫人则是有点为难有点无奈但就算被刺伤蛰疼也死活不愿放手——朋友们,看不出来是吧,当然看不出来了,闻人钟,是傲娇啊! 不要老怪人家夫人不长嘴,这里面没人长嘴! 他闻人钟就算饿死,死这里,从外面跳下去,也不会承认,他至今为止吃的苦,得有一半都特么是爱情的苦!
第235章 在水底沉睡了一年多,刚苏醒那几日,我被浓雾困在名为无涯的河边,夜间,我能察觉到玄凤时不时就过来看我的情况。 默不作声地看看我,又蹦回枝头,没过一阵,又扑啦啦飞下来看我。 它不知疲惫,来来回回往返数次,我究竟笑起来,翻过身,道:“有什么事吗领导?” “……” 玄凤没有立刻开口,凤凰新生的身躯毛绒绒圆滚滚,紧紧贴在我额头上,会让我生出一种自己烧着高热的错觉。 “怎么了。”我问它,“明天还要试着走出这里呢,怎么不休息?” “你……” “嗯?” “你真的没问题吗?” 我睁开眼睛,却看不见除了凤凰羽翼外的任何东西,它出于某种理由展开翅膀牢牢实实盖在我脸上,我伸手摸了摸,说:“除了吃烤兔肉快吃吐了以外,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我能从黑暗里嗅出,那羽毛上有木柴燃烧般温暖的味道,是一种很奇异的香。 很久后,凤凰道:“你总是这样。” 那并非责备的口吻,玄凤低下头,它隔着自己尚还稚柔的翅膀,用鸟喙在我眉心轻轻贴了贴。 尽管玄凤难得体贴不曾拆穿我,但我与它都明白,所谓的没有太大问题,只是一个粉饰太平的谎言。 第二次降临的死亡,不止在闻人钟无辜的躯体上留下了无法消除的伤痕,更让我偶尔会陷入某种难以言喻的怀疑。 ——从假死中醒来的我,还是原来的我吗? 若我依然是我,那为什么我的心态,会有如此明显的变化? “……徐风,你先坐这里,我去给你倒杯茶。” “啊,谢谢你,麻烦你了……” “这有什么麻烦,你是为了我才去争抢天下第一剑,事到如今,我自然应该对你负责。” 我靠在花梨木的椅背上,全身无力,形如一滩烂泥,就这样怔怔地盯着天花板,好一会儿才勉强回过神,听懂姬渊暧昧的说辞。 “不全是为了你。”我满是倦怠地道,“你应该看出来了吧,我只是不想让他得到那柄剑而已。我没你想的那么无私。” 姬渊背对着我忙碌,我看不见她的表情,那声音听起来倒是若无其事:“我又不在乎这个,反正……反正你现在是和我在一起。” 我空空笑了笑,姬渊三下五除二泡了壶茶,分明过去是娇滴滴的千金大小姐,现在做起伺候人的活路也有模有样,她殷切倒好茶水送过来,我仍一动不动靠在宽大的椅子里,面对那递到面前冒着热气的茶盏,没有要去接的打算。 “就算是讨厌我讨厌极了,不至于连杯我泡的茶都不肯喝吧……” 在这样沉默的拒绝下,她终于再度哽咽起来,纤瘦双肩颤抖不停,连带着杯中茶面也起了动荡的波澜,赶在茶水泼出来烫到她手腕前,我无声叹了口气,还是接过来,随手就搁到了桌子上。 “他就那么好吗,你一见了他,就像变了个人,你之前不是这样的!” “我之前是怎样的?” 姬渊目中透露出委屈而愤恨的情绪,她紧紧咬着下唇,又猝然开口道:“既然你不想让他赢,那就说明你对他的感情也不过如此,你又不是那种会死缠着过去不放手的男人,何必将自己逼到这步田地?” 在主神的恩典下,耗空无双带给我身体的压力不再如过去那般剧烈,四肢百骸里泛起的酸痛疲惫却依然清晰,以前不得不开无双是要应对谢从雪,而这一回,剥去正大光明为了任务为了天选之人的外衣,底下涌动着的,全是我那隐晦腌臜的私情。 姬渊呜呜咽咽的声音很是催眠,我困得厉害,歪着脖子,几乎是没经过任何思考,就道:“在你看来,我对他,不,对他们,到底怀抱着什么样的感情呢……” “谁知道!我才不想管你跟其他人之间的纠葛呢!你就是活该,明明有我这么好这么漂亮的人,哪怕是遭你嫌恶厌烦也要跟在你身边,你不知好歹,竟一心只想着其他人!” “我活该吗?”我模糊地发出笑,“胡说八道,你当我没有挣扎反抗过吗?” “你活该活该活该!徐风,我问你,若他——若你这位夫人像你难以忘怀他那样,也难以割舍你,那我遇见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会是孤身一人?” “又是胡说八道,你遇见我的时候,明明船上还有个艄公……” “不要打岔!你再这样顾左右而言他,我就把你丢在这里,一辈子都不理你了!” “……” 我慢腾腾地思考着姬渊的问题,她却吝啬到不肯给我这点仔细考虑的时间,又放连珠炮似的快速道:“你孤身一人,浑身上下伤痕累累,没有人陪着你,没有人照顾你,你说你要去找你在药王谷的妻子,那反过来说,你之前都已经伤得这么重了,为什么还是你去找她,而不是她来找你?!” “他又不知道我在哪里……” “那你们这算什么夫妻,夫妻不是这个样子的!”姬渊挥舞着手臂,气得大叫,“换成是我,就会永远陪着你,永远照顾你,我绝不会让你一个人踏上旅途,也绝不会让其他什么可疑的人接近你!” “哈哈哈!你这话是不是把自己骂进去了,你就是那个半路接近我的可疑——” 没等我将这句话说完,姬渊双臂霍然撑在椅子扶手上,居高临下将我困在她制造的阴影中,少女冰冷的发梢垂落,在我目及之处制造出一片囚笼似的精密蜘蛛网。 “你总是看轻我,以为我会一直由着你敷衍。”她低声说着,就俯下身更加贴近了我,“你错了,徐风,我跟着你,自然是想要从你身上得到什么,你和我之间,我才是那个自私自利的人。” 这么近的距离,足够我用手指描摹她美丽的容颜,那修长的眼尾,高挺的鼻梁,都仿佛在印证着真正的美人总是雌雄莫辨的事实。 可我感到了索然无味。 靠得这么近,看得这么清,她就不像姬宣了。 姬渊的嘴唇一张一合,湿润水汽徐徐吹在我耳边,那本撑在扶手两侧的小臂,不知何时也抬了起来,少女带有绵软花香的掌心无比轻柔,又是不容拒绝地捧住了我的脸庞。 “输了也没关系,我不要那柄剑了,徐风,我只要你。”似情到深处的呢喃,似妖魔步步为营的引诱,她道,“三个月太短了,我想要你的一生,我才是那个更适合你的人,徐风……选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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