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衍抬起头,眼底满是红血丝,他食指蹭到了军刀边缘,刀锋磨出一团血色,他根本感觉不到疼似的,反而握的更紧:“你说的这叫什么混账话,非得把我气死你才满意是吧?” 陆衍呼吸时胸口带着轻微的颤意,显然已经在爆发边缘。韩棠没见过陆衍这么生气,一怔哑了声,等反应过来,时间又过去了好几秒。 “那你走啊,”韩棠语气急促了一点,说不上来是故意激他还是发泄情绪:“反正我就要死了,以后也不会惹你生气,你没必要跟死人过不去。” 陆衍彻底被激怒了,揪着韩棠的头发令他仰起头:“你现在知道我会生气了?你背着我跑来跟陆崇胥见面时就没想过这些?” 韩棠被迫跟他对视,他一看到陆衍的眼睛,心口就像被什么刺了一下似的,嘴唇才动了动,声音轻的连自己都听不清:“你会后悔的。” 陆衍像是被气笑了,眼神阴沉沉的,声音简直是从牙根里挤出来的:“我现在就很后悔,早知道就该把你绑在家里!不是要死么?好啊,一起死好了!” 倒计时还在继续。 10、 9、 陆衍的手下在外面疯狂拍门:“陆总,真来不及了,求求您赶紧出来!” 陆衍冲外头吼了一声:“我他妈让你们滚!” 他反手把军刀掼在地上,捏着韩棠的下巴狠狠亲下去。那其实不能算吻,更像是一种气急败坏的惩罚,粗暴、蛮横、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意味。 可能是被咬破了舌尖,在纠缠中,韩棠尝到了一丝血腥气,深入骨髓的爱意和执念又一次占了上风,他咬住下唇,感觉眼眶里的热意快要藏掖不住。 滴滴声变得急促,只剩下最后几秒。 陆衍忽然松开手,把他囫囵抱在怀里,力度之大,是恨不能把人揣到怀里保护起来的程度,韩棠只觉得有什么情绪在胸口鼓噪着,几乎要破涌而出。 他只退缩了一步,那些不甘和怨恨便被这种情绪冲淡。 陆衍像是在耳边说了一句“抱歉“。 韩棠闭上眼睛,泪水顺着眼角落下。 他在心里说。算了,我原谅你了。 倒计时戛然而止。 外面的催促声随之一顿,一时间只能听见通风口呼呼的风吼,但预想之中的爆炸始终没有到来。过了好一会儿,不知道是谁回过神了,砰砰把门拍的震响:“陆总,您开开门,您那边什么情况?” 陆衍吼了一声:“去楼梯口等!” 他慢慢松开了怀抱,之前抱得太紧,背肌有些发僵,他看了看那个已经停止的电子屏幕,迟疑片刻,从地上捡起军刀,拢住那些乱七八糟的线路,一刀下去,齐齐切开来。 意料之中的平静。 陆衍看着韩棠过分平静的面庞,嗓子里像是被什么堵着,阵阵发紧,他把切断的线路丢到韩棠面前:“你早知道了?” 韩棠没有说话。 陆衍脸色看起来异常可怕:“为什么?” 韩棠手指在背后动了动,片刻后,好整以暇地从被缚的状态里挣脱出来,他站起身,揉了揉手腕——血液不循环的症状似乎更严重了,就这么短短几分钟,他就已经感觉指尖发麻。 他抬起头,黑沉沉的眼睛里找不到任何局促的情绪:“什么为什么?” 陆衍几乎被气笑了,他指着韩棠后面的安全通道:“你在替那个人打掩护? 韩棠平淡道:“不是为了他。” “那是为了谁?!” 韩棠说:“这个你没必要知道。” 两个人对峙般望着彼此,气氛比刚才生死一线时还要让人压抑。陆衍看着眼前人平静到几近冷漠的脸,感觉自己快要认不出他了,上辈子他决绝放手的画面默片般在脑海中晃过。 一时间陆衍又有点想笑,何止现在,从上辈子到这辈子,自己压根就没了解过他。 韩棠忽然说:“定位耳钉我放在家里,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陆衍看着他审视一般的态度,几乎要控制不住爆发了:“你是在质问我?这段时间你有多不对劲你不清楚?我不该防着你?” 韩棠回想起陆崇胥的话,有点想笑,但转而又化作深深的疲惫。 没等他说话,陆衍劈头又问:“上次你偷偷从医院离开就是去见那个人?” “他说有些事情要告诉我,我本来不想听,但他又说跟你有关,我就来了。” 陆衍极力克制着潜意识里的慌乱感,但微微颤抖的指尖和胀痛的太阳穴还是暴露了他此刻真实的心情。 “……他跟你说什么了?” 其实周遭算不上安静,两个担心里头情形的手下还没走,正焦急在外面踱步。但问出口的瞬间,陆衍浑身血管鼓胀到了极点,竟有了一瞬间不真切的恍惚感。 “他说,我们一早就认识了。”韩棠淡淡道,看起来也不像是很反感:“早知道我就不用装的这么累了。” 陆衍当然清楚他说的“认识”指的是什么,当初听着韩棠编造的那段“身世”时,他还暗自感到庆幸。 自己和陆崇胥的关系,还有韩棠那段悲惨回忆里,自己也算施与者之一,这些真相都是陆衍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让他知道的。 陆衍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要怎么告诉他,所谓的救命恩人,所谓的兄长,甚至于口口声声说着喜欢的爱人,其实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 甚至这一刻,他还抱有一丝幻想,企图靠蒙骗将这件事掩盖过去。 但其实是掩盖不住的,他清楚陆崇胥的个性,一旦做事,势必做绝。 想到这里,陆衍感觉全身血液倒涌,鼓点般一下下敲击在耳膜上,他的声音听起来很镇定,但那些慌乱却像有了实体一般,沉甸甸坠在胸口:“你相信他?他骗你的!那些事……” 陆衍顿了顿,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他往前走了一步,想把韩棠拉过来,但他刚有动作,韩棠就退开了,陆衍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这是第一次,韩棠对他展现出抗拒。陆衍本就焦躁的情绪像是来到了一个临界点,所有的事情全涌上来,电流般刺痛着他每一根神经。 韩棠看着他说:“我可以不管他说了什么,但你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陆衍立刻说:“你说!” 韩棠定定地看着他:“你让莱尔做什么去了?” 陆衍压根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表情立刻就不对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问出口的时候,韩棠还抱有一丝期待,但对上陆衍躲避的神情,这份期待彻底落了空,韩棠缓缓道:”你不说我也知道,是为了那个人吧,你还是没有忘记他,还是没有放弃寻找他。” 韩棠深深地吸了口气,投过来的目光里裹挟着厉风,生生切断了两人之间最后一缕温情。 “你一直知道我以前是怎么过的,还去做跟他一样的事,哥,你考虑过我的感受么?” 陆衍愣住了,他从没想过韩棠会用这种看仇人般的目光看自己。 这种仇恨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刚才?还是听到陆崇胥说了那些事以后? 陆衍头一次发现自己居然能害怕成这样,无数疑问尖刀一般在脑海中搅弄,疼得他几乎快要不能呼吸,但就是这样,他也不敢问出口。 恐惧和痛苦到了极处,他忽然生出了一丝愤怒——如果不是韩棠上辈子狠心当着他的面自杀,如果不是他让自己见识过那么惨烈的画面,自己根本不用做这么多没意义的事。 陆衍音调不由抬高,虽然努力克制但还是嘶吼般喊了出来:“又是陆崇胥跟你说的?他知道什么,他只会说些挑拨离间的鬼话,他恨我,他知道你是我最重要的人,策反你就等于要了我半条命,你怎么能信他的话!” 韩棠极轻地笑了笑:“我不信他,我信你,那你告诉我,你在做什么,你做的事,到底是不是为了那个人!” “我……”陆衍只开了个头,实在不知道怎么把事情说明白,他的呼吸更加急促:“棠棠,你相信我,我们先回去,等到家以后我再想想怎么跟你说。” 韩棠叹了一声,一字一顿道:“哥,我累了,我没有力气再相信你了。” 这个声音和上辈子决绝跳入深海的人影重叠在了一起。一时间心脏都快要被这股痛苦撕裂开,藏在里面的疾风骤雨呼啸着将理智吞噬殆尽。 陆衍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上前一把揪住了韩棠的衣领:“你什么都不知道,你相信过我么?我们在一起多久了?嗯?四年,五年?我怎么对你你不知道?一个人渣随随便便几句话就能把你蒙过去,你对我还有哪怕一丁点信任可言吗?” 韩棠也被他激怒了,反握住他的手腕,想把他推开:“是,我是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宁愿对着一堆画像去怀念一个死人,也不愿意认真看我一眼,你到底拿我当什么?那个人对你就这么重要?”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陆衍吼了出来:“我告诉你,如果再让我失去一次,我宁愿去死!” 韩棠愣住了。他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再难过了,可从陆衍口中,清清楚楚得知那个人有多重要以后,他忽然感觉之前的煎熬不算什么。 陆衍说得每一个字都像是钉子一样戳在他心口,就算这一刻就死去,他也不会这么难过。 韩棠控制不住声音里的呜咽:“那我呢?你拿我当什么?” 陆衍冷笑,但表情比他好不到哪里去:“你又拿我当什么?” 韩棠没明白:“……什么?” 陆衍曾经告诫过自己很多次,年轻人贪口新鲜不算大事,也打定主意永远不问,可话一出口,他就感觉一道陈年旧伤被一点点撕开来,刀一般凌迟着已经痉挛的心脏。 “你跟别人上床的时候想过我么?你口口声声说的喜欢,又算什么?” 韩棠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你说我跟别人……” 那几个失控的夜晚里场景忽然在脑海中晃过,他生生止住了。 殊不知这在陆衍眼中几乎等同于默认,他怒火中烧,几乎是口不择言:“怎么,想不到借口抵赖了?你知不知道你每次跟那个人上完床的样子有多明显?浑身都是……都是那种痕迹!你想抵赖,抵赖的了么?” 陆衍恨得牙根都快咬出血,就看见韩棠嘴唇动了动,旋即又抿紧了。 ——彻头彻尾的维护态度。 陆衍脑子一炸,最后一点理智也被妒火烧了个干干净净,他抬手就把韩棠推回椅子里,双手撑在扶手两侧,以一种绝对威压的态度审问他:“我只问你一遍,那个人是谁?” 在剥掉温柔体贴的外壳之后,陆衍露出了他本来的样子,易怒、善妒、有着极强的掌控欲,和绝对的强势态度。 韩棠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在第一次见面时,陆衍就露出真实面目,自己还会不会留下来,会不会喜欢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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