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边白玉瓶里的桃花一看就是今早刚从枝头折下来的,屋内青木香缭绕,所见所闻皆是雅意。 从前的席玉……哪里会是这样贪于享受的作风? 孟无归心中不屑,阴阳怪气道: “师弟真是好情致,屋子里的陈设花了不少钱吧?” 席玉依旧没骨头一样靠在床榻上,闻言懒洋洋道: “三千万灵石,二师兄没见过这么多,也能理解。” 他抬起眼眸,毫不遮掩眼底的戏谑,声音含笑: “二师兄平民出身,恐怕不能切身体会到南梁王朝的富贵……啊,脸色好差啊,你是想要吗?好吧,喏,角落里那个金珐琅九桃小薰炉,送你了。” 孟无归:“……” 他脸上阴云密布,看表情,恐怕是杀了席玉的心都有了。 察觉到对方心情不佳,席玉诧异地问: “二师兄不会是生气了吧?哎呀呀,你没钱,怎么还把气撒到我头上来了,真是奇也怪哉。” 小道童汗如雨下,咽了口唾沫,恨不得直接从窗口跳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孟无归才勉强压下脸上的愠色,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我到这来可不是跟你开玩笑的,那天的事情,我已经听小意说过了。” “他年轻不懂事,去后山也只是贪玩,你身为师兄不加以规劝,该当何罪?” 听到这话,席玉只想再抽他一个耳光。 年轻不懂事,十六七岁的人了还年轻不懂事,孟无归怕是被猪油蒙了心,否则怎么能说出这样是非不分的话来? 席玉冷笑:“我该当何罪?是,我的确有罪,我罪就罪在没在妖兽发狂的时候抛下林云意独自逃跑,不然怎么会平白在床上躺这么久呢?” 孟无归:“你!” “你什么你?良心被狗吃了的蠢货。”席玉眼神凌厉,“你要还是个人,就带着林云意一起跪在我面前道歉,而不是在这个时候来对着我耀武扬威。” 孟无归暴怒:“你就是这么对小意的?!” 他猛地掐住席玉的脖子,将他狠狠撞到床板上。 “嘶——” 小道童吓了一跳,连忙跑过来抱住孟无归的胳膊往外扯: “有、有话好好说啊孟师兄!” 但在场两人没一个听他说话。 被掐住喉咙的感觉并不好受,席玉喘不上气来,眼前阵阵发白。 但仅仅只有片刻他就靠着灵力强行扭转,浩瀚的灵力威压将孟无归整个人掀飞出去! 小道童哆哆嗦嗦:“孟师兄!” 席玉咳嗽几声,从床榻上下来,一张脸如霜如雪。 他抄起角落里的香炉,朝着孟无归脑袋狠狠砸了过去! “使不得!使不得啊仙长!”小道童大喊大叫,脚下却生根似的没挪动半步,就站那干嚎。 孟无归被砸的头破血流,险些破相。 他艰难起身,抬手擦了满手的血,震惊喊道:“席玉,你怎么敢的!” 之前的席玉哪里会做出这样大不逆的事情来?哪次见到他不是好声好气地说话?他看席玉这下是把脑子给烧坏了! 席玉仿佛没看到孟无归脸上震惊的表情,事实上,他根本不在乎孟无归是怎么想他的。 “你以为你在对谁说话?” 席玉眼底冰封一片,头发因为刚才的混战而变得凌乱,清冷姣好的面容染上怒火,颈间被掐过的红痕延伸到领口往下,看起来格外醒目。 “在归一元宗,我是你师弟,同为仙尊座下弟子,你并不比我高贵多少;若是在凡界,我便是南梁王朝的皇子,你见了我还要行跪礼,称我一句‘殿下’。所以我真的很好奇,到底是什么让你有胆子爬到我头上撒野的?” “还是说,爱情当真如此令人盲目,一个林云意,你就甘愿为他赴汤蹈火了?” 席玉挑眉,眼神轻蔑,看孟无归像是在看一条丧家之犬。 他抬起洁白的皂靴踩在孟无归胸膛,丝毫没把孟无归放在眼里,勾唇浅浅笑着: “你信不信,我分分钟能把你的宝贝情人剖了心再从归一元宗赶出去?” 青年的神色太冷,仿佛无论孟无归还是林云意,在他心里都只是不过眼的玩意。 “疯子……”孟无归嘴里含着血,咬牙切齿道,“你就是个疯子!” 席玉满意点头:“知道就好。” 知道自己再待下去讨不得好,孟无归挣扎起身,扶着墙就要出去。 席玉却叫住他: “来都来了,不给我泡杯茶再走?” 孟无归:“……” 他狠狠咬牙,转身,用力将茶具拍在桌上。 就在这时,席玉又懒洋洋开口:“我只喝用点茶法泡的茶水。” “……” 孟无归红着眼,粗暴地从小道童手里抢过茶叶。 等茶泡好,已经过了好一阵了。 孟无归一刻也不想在这多留,转身便走,步下生风。 小道童感叹: “看来孟师兄脑袋的伤也不重嘛,还能走路呢。” 席玉没说话,修长手指端起茶杯,细细打量过去。 茶是好茶,泡茶的手艺也挑不出毛病。 就是可惜了,经了孟无归的手,也只称得上“俗物”二字。 席玉并不想喝茶,只是想要借题发挥羞辱一下孟无归罢了。 他随手将茶水泼到地上,淡声吩咐道: “擦干净吧。” 小道童:“是。” 重生后的计划,席玉原本是想等自己的伤势彻底好了之后再徐徐图之的。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当天下午归一元宗便出了件大事。 闭关八百年、在修真界举足轻重、同时也是席玉和孟无归的师尊,青阳仙尊—— 他出关了。
第3章 你脸红个茶壶 孟无归连续在席玉那挨了两个巴掌的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一样很快传遍整个宗门。 一时间,归一元宗上下弟子都对往日里温顺乖巧的席玉充满了好奇。 但现在可不是好奇心泛滥的时候—— 青阳仙尊出关的消息一经放出,几名长老就迅速将所有弟子召集到了太极殿外的广场上,恭迎仙尊出关。 其中自然也包括席玉。 身为青阳仙尊的亲传弟子,即使辈分最小,他仍旧被安排在了队伍的最前排。 这也直接导致了方才不欢而散的两人再次相聚。 孟无归顶着左边脸颊上硕大的巴掌印,面无表情地看向前方。 大师兄方司宥注意到他的异状,疑惑地问道: “师弟,你的脸怎么了?” 孟无归硬邦邦地回答:“无事。” 总不能说是被席玉扇的,那也太没面子了。 落在二人最后的席玉听着他们的对话,神情却并无半分异状,甚至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 在广场一片静默中,这个呵欠就显得尤其引人注目,特别席玉还站在最前排。 几名长老额角抽了抽,最终还是顾全大局没有多说什么。 反倒是身为大师兄的方司宥板着一张脸,严厉地训斥: “席玉,注意场合。” 闻言,席玉朝他的方向睨了一眼,很快就失去兴致地收了回来,姿态懒散,显然是没把方司宥的话听进心里。 又一个林云意的后宫而已,席玉漫不经心地想。 见状,方司宥深深皱起眉,不明白席玉今天是怎么了。 就在他感到奇怪的时候,孟无归冷声提醒: “师兄不必理会他。” 现在确实不是管教的好时候,方司宥只得压下心中怪异,点了点头。 ……今日的席玉,的确是变得不一样了些。 不仅仅是方司宥这么想,后方一众弟子也是这么想的。 往日的席玉是什么样的? 穿着最低调朴素的衣裳,头发梳理的整整齐齐,脸上总是挂着友好的笑容,见着每个弟子都要轻轻点头示意,几乎没有冷脸的时候。 现在呢? 光是那身缥碧长衫的用料就名贵不已,蜀锦金线,勾勒出青竹暗纹,金冠束发,一路走来几乎就没拿正眼瞧过人,凤眸里神色冷淡,唇角平直。 这幅高高在上的模样着实惹怒了不少人,不少弟子用灵力传语暗自讽刺: “真不知道他今天在拽些什么,没瞧见大师兄他们都不待见他吗?” “还穿的这么花枝招展,待会青阳仙尊出来了,肯定要训他奢靡浪费。” “就是,方才我不小心踩了他的衣摆,他看我的眼睛都是斜着的!” “哦……不过你脸怎么红了?” 那弟子恼羞成怒:“你才脸红了!” 众人心底吵吵嚷嚷。 恰在此时,太极殿内金光大作,山峰周围祥云环绕,灵鸟落在枝头,声音清脆悦耳。 长老们心间一喜,一个噗通跪了下去。 众弟子见状,纷纷跟着跪下。 席玉唇角撇了撇,慢悠悠屈膝,脑袋微微低下去。 做是照做了,但席玉心里千思百转。 其实一直到上辈子,席玉都不怎么见过自己这位名义上的师尊。 青阳仙尊在修真界的地位举足轻重,可以说是跺一跺脚就能让修真界地震的大人物,所以相应的,需要他出面处理的事情也很多。 对于座下弟子,青阳仙尊一直是散养的态度,就连当年席玉被青阳仙尊选为亲传弟子的时候,也只是一道敕令从太极殿飞出打向他的额头,并未见过仙尊本人。 上辈子,方司宥和孟无归不敢擅自打扰师尊,唯有席玉总惴惴不安地前去问安,当然,到最后也没见到他一个好脸色。 想起自己上辈子做的蠢事,席玉气的想再抽孟无归一个耳光。 反正现在的席玉是再也不会去主动讨好师尊了,那分明就是上赶着受虐。 这么想着,太极殿外金光逐渐退散,大门缓缓打开。 大长老激动不已,大声喊道: “恭迎仙尊出关——” 大乘强者的威压如乌云压顶,笼罩在心头直叫人喘不过气来,在场众人无不感到心神俱颤,无数双眼睛灼灼望向前方。 席玉抿唇,也跟着抬眼。 远处玉石台阶最顶层,一道身影缥缈修长,雪色长衫暗纹精细,广袖随仙风飘散。仙尊的模样看不分明,只能瞧见满头银丝,乾雨银砂中,唯眸间一点苍绿格外醒目。 席玉眼睫颤了颤,复又重新低下头去。 接下来的流程席玉都显得心不在焉,直到大长老招呼他们三人进入太极殿拜见师尊。 方司宥激动的着手整理衣冠,一向眼高于顶的孟无归也不自觉摸了摸涨红的脸颊,最后咬牙施了个障眼法,外人看来他的脸就是如往常一般的模样。 唯有席玉落在两人身后,他瞧着太极殿屋檐外挂着的竹铃,感到些许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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