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流响到路边小摊买了碗茶,按住脑袋给他灌入叭叭叭个不停的嘴里。 “又没人与你抢,急什么。” 徐星辰呛了口水,喉间舒畅后,住了嘴,回卷云阁才继续道:“兵分两路,我去翻古籍查蛛丝马迹,你去炼丹,至于……” 他睨向周玄澜:“炼丹不便旁人打扰。” 周玄澜望了眼四周:“我找地方修行。” 沈流响:“阁内有修行室,里面灵气是外界的数倍,我引你去。” 妖界灵气稀薄,不宜修行,他们在阁内布有法阵,可以将四面八方的灵气吸引过来。 沈流响掏出灵石放置法阵中,瞥了眼盘膝坐下,已然阖眼的周玄澜,心里纳闷。 在他看来,各修行方式里打坐最为枯燥,他宁愿与人对战几天几夜,也不想干巴巴坐着运转体内灵力。 周玄澜昨晚打坐一夜,此刻又要修行,太过刻苦。 外面街道有些喧闹,沈流响走到窗边,边合上边道:“你如此勤勉做什么,当妖王还不够厉害,难不成想一统妖界?” 周玄澜调整吐息:“是为了师尊。” 沈流响关窗的手一顿,回头看他,“你说什么?” 周玄澜长睫低垂,面色淡然,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为了师尊。” 沈流响在窗边愣了许久,直到外界灌入的风扶起青丝,从脸侧刮过,才稍作惊醒,啪的将轩窗阖上,径自去了炼丹室。 炉底燃着幽火,沈流响挑起一株火雾草,鼻尖嗅了嗅,扔到丹炉里。 炼丹约要个把时辰,将灵草尽数放入后,只需用灵力控制火候,沈流响盯着丹炉上的纹路,回忆起周玄澜先前的话,微微走了神。 说为了他的时候,没有一点玩笑之意。 沈流响乌睫微颤,心底渐渐浮起一个念头,过往常被他忽视的东西,在此刻不约而同冒了出来,拨动着心间云雾。 他思绪倏地乱了。 这时,丹炉里的东西沸腾起来,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动。 沈流响回过神,发现炉底火焰燎人,不知不觉,控制火候的灵力增强了数十倍。 他急忙收手,无奈晚了一步,丹炉“砰”的炸开了。 整个卷云阁颤了颤,一群人匆忙赶来。 沈流响灰头土脸的按着门框,抬起凤眸,勾起一边唇角,“不小心炸锅了,没事。” 大事没有,只是手臂和后背被丹炉碎片划伤,上些药即可。 金小鸠瞅见衣袖的血,赶忙去拿药,回来看到带血的衣袖化作碎片,惨兮兮落在地板上。 先前眉开眼笑说没事的少君,如霜打茄子,恹恹伸着玉藕似的小臂,被周玄澜一手握住,一手往上面药膏。 九妖王眼帘低垂,周身气压都降低了些。 金小鸠本就对他畏惧,如今一瞧,吓得心肝都要裂开了,踉跄退了步,本能的扭头就跑。 “慌慌张张做什么?”徐星辰被撞到,眉头微皱。 他刚传信给帝宫要古籍,听到响动下了楼,看到金小鸠手中的药草才反应过来。 “谁受伤了?” 沈流响瞥了眼手臂伤口,在药膏作用下,顷刻止了血,估计过了不半个时辰就能愈合。 他又瞅了瞅散着冷气的周玄澜,嘴角微瘪,之前没发现,分身竟有些凶。 “还有哪?”周玄澜沉声。 “……还有后背,” 沈流响底气不足的回了句,坐在椅上,微侧过身,伸手扯下半边衣襟,肩背浮现出一道划伤。 倒不严重,只是渗出一缕蜿蜒的血,映衬得皮肤愈发白皙。 周玄澜表情微变。 他摸上药膏,骨节分明的手指迟疑片刻,在半空微蜷了蜷,才慢吞吞朝伤口探去。 指腹稍作触碰,感觉到细腻光滑的触感,他身体便忍不住浮起燥热,盯着沈流响的眼神愈发深幽。 “我来上药。” 徐星辰不知立在门口看了多久,忽然出声,进了房间夺过他手中药膏。 周玄澜松口气,没争着上药,甚至带着几分迫切之意要离开,走到门口时,又忽地回头望了眼,嗓音微沉。 “他是你兄长。” 徐星辰莫名其妙:“他还是你师尊呢。” 沈流响听着奇奇怪怪的对话,忍不住道:“能不能先把药给我擦上,一巴掌给我按——嘶。” 徐星辰没给人上过药,胡乱抹了把药膏在手上,就在伤口处拍了拍,发现沈流响浑身发起抖,才后知后觉。 “弄疼了吗?” 沈流响嘴角微抽,本没什么痛觉的伤口传来撕裂感,上个药反而严重了几分。 徐星辰看到伤口重新溢出血,表情尴尬,又抹了些药去。 “我这次轻些。” 他小心翼翼的伸手擦药,视线中,雪白皮肉沁出一片薄红,并非血,而是先前力道重了,留下的指印红痕。 徐星辰看得一愣,脸颊发烫,忍不住一巴掌又拍了上去,气急败坏道:“你吃白豆腐长大的么,这么细皮嫩肉!” 沈流响彻底懵了。 担心再被打一掌肩膀要废,赶紧拉起衣襟,“你发什么神经!” 徐星辰扭头看门口,没发现人,于是在室内上演兄弟反目,“我原先以为那妖王勾引你,如今看来,反过来了才对!” 沈流响:“??” 徐星辰一身正气:“你如此模样天天在人眼前转悠,他被美色所诱,喜欢你倒也正常。” 沈流响正要说什么叫美色,猝不及防听到后句,微微睁大了眼。 “谁喜欢我?!” “周玄澜。” 沈流响本能的反驳,‘不可能’三字到嘴边,回忆起周玄澜说为了师尊,渐渐吞咽了回去。 声音微弱:“不会吧。” 那可是周玄澜。 即使原着里,将素白澈宠到天上有地上无,也没提过喜欢两字,以至于沈流响总觉得,这人说不定是影帝,对什么都是表面喜欢。 徐星辰:“你不相信?” 沈流响心中微乱,抿了抿唇:“信不信都没用,我总不能去问吧。” 若不是,他便是为师不尊。 脸丢到姥姥家了! 徐星辰摸着下巴,稍作思索:“你若不信,试探一下就知道了。” 沈流响警惕地看向他:“试探什么?” 徐星辰低声说了一连串安排,沈流响听得愕然,“你哪来的鬼主意?” 徐星辰:“话本。” 沈流响:“你还看这东西?” 徐星辰睨了眼他,眼皮一撩,“帝父收了你那么多话本,我有次好奇,拿来翻了翻,觉得这东西低俗无聊,想不通你着迷什么,于是私下多买了些,边看边琢磨,最后确认是你这个人俗不可耐。” 沈流响:“……” 徐星辰掏出锦帕,擦拭手中药膏,“既然如此,事就这么定了,我马上去安排。” 沈流响想嗤笑一声拒绝,心尖却像有东西在挠痒痒般,挠得他话到嘴边就变了,“我只要说那句话就行?” 徐星辰:“放心,剩下的由我安排。” 整个下午,沈流响没心思炼丹,在庭院来回转悠,眼见暮色渐浓,踌躇一会儿,将周玄澜从修行室拽了出来。 “之前答应你的,去天香楼。” 周玄澜本以为仅他与师尊,到了才发现,徐星辰早早等在那,定了底楼角落的位置。 他微蹙起眉,察觉有些怪异。 一般而言,稍有些地位的都会定雅间,底楼大厅铺满饭桌,这个时间座无虚席,喧哗声能传半条街,楼上雅间与之天壤之别。 但瞧沈流响面无异色,也没多想。 周玄澜落座,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大妖的气息,让在场妖修心生怯意,脸上又止不住露出仰慕之色。 一时间,大厅气氛变得微妙。 唯有坐在周玄澜后方的一桌子,同样是妖,这桌一男一女却毫不受其影响,依旧腻腻歪歪,你侬我侬的打情骂俏。 沈流响背对着大厅,摘下面具,扫了眼满满一桌菜肴,咽下口水,拿起筷子。 “先吃。” 话落,腿被人踢了脚。 周玄澜瞧他表情一僵,“师尊怎么了?” 沈流响睨了眼怒目而视的徐星辰,无奈放下筷子,转而看向周玄澜面前的佳肴。 他清了清嗓音,一鼓作气的开口,“我想吃……” “诶,主、沈大人!” 一道惊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骆鱼瞥见角落身影,往楼上走的脚步一顿,快步赶了去。 他本觉得一人孤单的很,兴致乏乏,看见饭桌上三人,不由想加入,但身为属下哪能与妖王一桌,于是恳求的目光投向沈流响。 沈流响面露纠结,若平时倒无所谓,可等会他要干正事,犹豫再三,还是道:“还有一个空位,你坐。” 骆鱼欣喜万分,小心地望向周玄澜,发现没有不满之意,才放心坐下,可随后,发现饭桌没人动筷,登时如坐针毡。 “吃、吃吗?” 沈流响点头,率先夹了一筷,刚喂到嘴里,整个人轻晃了一下,椅子动了动。 徐星辰眼刀袭来。 沈流响咽下小口饭,目光落在周玄澜身上,又缓缓移到他面前的一盘菜,正张了张嘴,周玄澜忽然意识到,“师尊要吃鱼翅吗?” 他伸出手,打算端过去。 沈流响一把按住他:“不是。” 周玄澜面露疑惑,沈流响看着他,硬着头皮道:“我是想吃,不过要你……” “城主!” 沈流响尚未说完,再次被打断。 大厅众人神情纷纷一变,看到迈入天香楼的闻人秦,起身恭敬行礼。 闻人秦微点了点头,望向角落的身影,径自走了去。 周玄澜眼角微敛,一旁骆鱼如临大敌,脸上警惕之色不加掩饰。 “看来没我位置了。”闻人秦表情颇为遗憾。 沈流响连连点头,嘴上说着:“可惜了,四方桌,看来七妖王要另寻别处。” 心里却道:快些走,别来凑热闹! “倒也不必另寻他处,”闻人秦兀自一笑,眨眼手下将座椅搬来,“没有我的位置,便建一个。” 待他强挤到桌边,气氛已不是微妙,而是变得诡异惊悚。 天香楼的客人,无一不停下碗筷,目光落在这片小天地,饶是不知怎么回事,也感觉到一抹不对劲。 那不知名的大妖在城主面前,面不改色,绝非等闲之辈,说不定也是妖王的实力。 这般级别的大妖,平日难得一见,今日却一次见过俩,还在一张饭桌上。 稀奇!稀奇! 徐星辰可不管什么大妖小妖,饭桌上有几人,目标始终坚定不移,暗示性地踢了踢椅子。 沈流响不可思议。 这么多人看着,他哪里说得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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