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看外貌,将对方误认成女子是再正常不过了。此人本身容貌绮美,又穿些男子不寻常穿的衣服,佩银带环的,走路都发出响动声音。 最开始走在路上,有纨绔将对方当作是艳丽打扮的俊俏娘子,有意调戏,没想到赔了夫人又折兵。那人毒得厉害,肩上爬着一只浑身漆黑的小蝎子。 毒死的人越多,那蝎子的背线就越红,到现在,他的蝎子都快变成了红蝎子。幸好,众人此时倒没有瞧见那只畜生的踪迹,于是纷纷心中都松了一口气,又紧紧提起来一颗心。 不过再毒,人也总要吃饭;林苗又是个喜欢吃的,这家店好久没去过,今天非要来。眼下正召开比武大会,他不是不知道;可是这家店的小肥鸡太好吃,哪怕正派众人在这里聚集,他也要来。 虽然林苗只是来取个外卖的,但他人却不这么想。正当气氛焦灼时,一人拍案而起,怒骂打破僵局: ”大胆妖人!真当我派无人么?” 此话一出,众人像是受了号召一样,纷纷拔刀拔剑。只是众人家伙事拿出来了,却无一人敢靠前,都纷纷警惕一千分地守住自己的位置。 不因为别的,只因为这苗人的毒实在防不胜防,哪怕好几个高手都曾经倒在他裾下。 他长得倒是异域出众,尤其是头发乌黑丰厚,黑得让人眼睛发晃。那头乌发用犀牛角束起来,又插了几柄银簪,编成几织长长的辫子。他头发那样多那样黑,露出的后颈却白得让人心里发慌。等再看到衣领,则更让人大觉不成体统。 修道人穿衣,都是极讲究,只在乎一个‘雅’字。穿玄色,则是烟栗或黛灰,更有人喜百草霜,取万物枯又生一意。有人喜沙青,或竹月色,月白,绀青,只在一个‘淡’上。像那桌年轻剑士,衣着便是碧石绿。 这些色都极重淡雅,万万不可是大红,大绿,大紫,否则轻则落入俗道,重则归入妖道,为旁人侧目。偏偏这人的穿着,就正落了众人心中的’妖道‘上。 身为男子,戴银饰或发簪,本就不成体统;偏偏他身上还戴着足环,衣下摆上嵌了银珠链,坠坠生响。要是只有这个,那还勉强不算什么;只是再看他的衣着,更是让正派众人觉得不堪入目,人人得而诛之。 林苗喜颜色,什么都喜欢,干脆穿在一起。要他穿那素雅衣服是万万不可能,当初龙傲天的爹死了,他连半天的孝服都懒的穿。 这绿的好,红色也好,他都喜欢。只见这袖口上红绿纹路交织,像是毒蛇纹;衣襟褚红暗绿鲜粉勾线,再到领口衣襟下方织下花纹。苗人喜佩银饰,绿色虽然不多,但在黑底上为突出,兼之黄,鲜蓝,大红做边,又有橘红做的眼睛。衣带上金黄排线织成极细的‘几’字型,又以黑色打底,暗绿玫色细细绣成扭转爬行的形状,再扭上粉红,绿,紫色细线,织上黑线花蕊。 他穿得像个花毒蛇似的,偏偏人长得甜,像个文雅大方的深闺小姐。正统人穿蓝,一派正气,他若是穿蓝,蓝袖子上保准绣着一排粉色黑底的花,玫色紫色都齐全。 像是察觉到了异动,那五色衣青年的袖口里一下子窜出一条彩蛇,竟然通体鲜粉玫瑰色。那条蛇头部尖尖的,黑色蛇信子’嘶嘶‘吐出,一看剧毒无比。 这畜生颜色看上去邪乎,不用被它咬上一口,哪怕只是挨上一下,就有可能中毒倒地。偏偏那妖人还贴身缠放着,让人近不了他的身。众人无奈何,怒他挑事,又惧畏他用毒;手里刀剑寒光阵阵,似乎是相应紧张号令,恐他逃走。 那店家将酒楼开在这种四通八达的地方,自然也见多了这些事。无论寻仇斩恶,还是杀人夺宝,平时都见过不少。但哪怕是这样,那小二心里还是有点心慌。 刀剑虽快,好歹还能看见出鞘时;对方要是一使毒,那他们可都得倒地。那小二哆哆嗦嗦把菜搁在食盒里,又递过去,完事之后立刻躲了回去,过道上就只剩两块遮掩的帘布。 林苗拿到食盒,小蛇方才还在他袖子里伸长身体来,要咬人来吃;这会子闻到小肥鸡,立刻转头过来,要改吃鸡。林苗手里沉甸甸,热腾腾的,又闻到熟悉香味,人也要飘起来了,心里便念着“好吃,好吃。” 他心里满意,众人挑衅也不放在眼里。那些人都紧张死了,偏偏他还装作看不见,提着食盒就飘飘然地走。那些人哪里肯放,那一桌剑客少年更是以为他伺机逃跑,纷纷刀剑出鞘。 这些人中似乎就以他们为首。这些青衣少年虽然年纪轻轻,但修为却是所有在场人中最高的。这些年轻修士是剑宗内门弟子,平素修为就不凡,又兼修剑道,更是高出旁人不止一筹。有他们起头,众人心里也有了底,不至于一点都没主意。 刀剑映面白光阵阵,一时间出鞘声接连不断。雪白刀锋照亮了青年的面孔,也映照出他的冷淡侧面。 林苗被众人围攻,一时似乎处于下风,无人解围。在场人都义愤填膺,像是要立刻杀了他为民除害似的。那条小粉鳞蛇在青年袖子里游动起伏,吐出凉凉的蛇信,‘嘶嘶’威胁作响。 林苗说:“你们都不吃饭的吗?” 众人不答。沉默半晌,又有人重新起头道:”妖人!你平素残害无辜,可有想过今天?“ 众人纷纷应和,又有人把这当成出言调笑,实则是在讥讽他们。 喊话‘纳命来’的倒是有,敢上前去的人却没有一个。 这种事情也不只发生了一次两次。最开始众人都以为这苗族青年是个好捏的软柿子,然而上去一个倒一个,上去两个倒两个。 等到青年身边倒了一圈,他再走开,好像无事发生。众人怒他倨傲,又怕他使毒。到后来,更是什么脏水都往他身上扑。哪个妖道吃小孩,那人练丹,那就是他;后来流言越传越离谱,说他养大蛊,能生食人脑袋,夺舍后取而代之。又有人说他会分身,招男子上门,实则吸取精气,把人吸成干尸。 还有人要拦他,被猛然窜出来的小蛇‘嘶’地恐吓了一声,立刻吓得往回缩。那一桌少年剑修看不下去,有一人冲动,率先朝林苗抢了过来。 他的同门师兄弟见状,也纷纷跟上。一时间剑光相应,寒光阵阵。 刀剑袭来,青年堪堪侧身,另外一个少年被他引得往前扑去,和他的同伴一个对撞。寒光剑刃虽然晃眼,却没有沾到他袖口半分。 众人只见那几个剑修少年互相乱成一锅粥,竟然是怎么样都降服不了那个妖人。被踹的少年摔了个狗吃屎,眼冒金星,只听得几个师兄还在一片混战中。 他的屁股还隐隐作痛,刚刚才被对方不轻不重地踹了一脚。这力度不重,却很实在地让他失去了平衡。少年们那里受过这种委屈,一个个气得跟乌眼鸡似的,提着剑爬起来还要来一战。 可惜林苗手里拿着热腾腾的食盒,满腔心愿就是早点吃饭。那少年还要上,迎面就被撒了扑面而来的白色药粉,一时间鼻子眼睛里全都是苦涩粉尘,眼睛睁都睁不开。 “师兄小心,那妖人使毒!” 众人哗然。桌椅移动声纷纷响起,所有人都吓得魂不守舍,纷纷掩鼻捂面。更有甚者直接拿出了解毒丸,不等确定自己中毒就一把将药丸囫囵吞进了口里。 不为别的,只因为林苗的毒实在太毒。那少年被淋了一脸的药粉,心里猛然发凉,手脚脱力,手中的剑‘铛’地一声一下子砸落在地上。 一时间,少年只觉得天旋地转,浑身的血液仿佛逆流。众人不敢接近,似乎以为他立刻就要毒发身亡,身死当场。 林苗撒了面粉出去,成功遁走。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就出了酒楼大门,提着食盒准备回去吃饭了。 林苗回了自己住处,他房里确实有个被练虫的人。那人显然才被捉住不久,不知道他的厉害,还能逞口舌之快。 “小毒妇!快将我放开,@!#$%^()&%¥#@$%... ..." 他在那喋喋不休,还试图给自己挣出一条生路。林苗仔细把食盒掀开,黄木食盒的格子里盛着几样吃食,样样都热腾腾的,色泽光鲜。 “你的手下都没来找你?”林苗说。他拿着筷子,捻了一筷子,便吃进嘴里。被他捉来那人到现在也没一口水喝,现在看他吃东西,顿时肚子也饿了起来,口中话更甚。 林苗听他说来说去,不外乎是发誓抖狠,要他赶快放了他呀,什么手下很快就会来啊,他作为堂堂一大掌门公子,必将把他如何如何碎尸万段啊,拿去喂狗啊等等等等。 林苗吃完饭,又喝口茶。那人骂着骂着就口干舌燥,再骂不下去。林苗起身的时候,他就恶狠狠地盯着他,额角上青筋鼓起。 “我还以为会有人来找你呢。”林苗说。“我出去这么久,连一个狗都没有。” 他话说得轻巧,下一句却毒辣百分。那人被他吓得面色骤然变了,还强撑着,道:“你敢!” “我让你选,喂我的蝎子还是喂蛇,你又不选,”林苗道,“那只好我帮你选。” 他话说得好像不是说要拿人养虫,而是请人喝茶。 那人耳里听到他的话,双眼却没盯在林苗脸上。不为别的,只因为那苗人袖口上有什么东西在浮动,把衣服顶出来,‘窸窣’有声。 那人恐惧万分,现在什么都顾不了了,只不住求饶。 之前他自持是掌门长子,亮出来身份,谅林苗不敢把他怎么样;哪怕此人再胆大包天,他最多以为是被敲诈勒索,万万没想到对方直接拿他来喂虫。 那东西爬到他身上,他就不敢再挣扎了,只浑身上下不住地发抖。只见青年衣袖笼中,竟然缓慢爬出一条长着密密麻麻对足的长虫。那条虫状似蜈蚣,但比蜈蚣身型更细,更流畅,通体亮甲,像是马陆。 但比起马陆,它的对足却更长。那虫已经从青年衣袖里探出一大截,触须颤动,沿着被绑着人的绳索就往上攀爬。 窸窸窣窣声响起,只见那密密麻麻的百来条虫足不断运动,隔着外衣在那掌门公子身上爬行。那人惊恐万状,扭着头拼命避让,生怕被挨上一点半点。 然而那蛊虫却不曾啃咬,只是用长足爬动,爬到人脸上,要往人的面孔关窍里钻。那掌门公子吓得魂神聚散,眼钱数条虫足攒动,撑开他的嘴就往里钻。 一时间,只听得狂暴惨叫声响起,接着又像是那人硬生生吞下个什么东西似的,被闷住的‘唔唔‘作呕声不断传来。漆黑虫身在喉管中爬行,无数足钩黏在滑动喉管中,不断往更暖和,更深处的地方钻。等到蛊虫的虫尾也消失在那人的嘴里,那方才还神气的掌门公子早就没了动静。 林苗要捉这人来,自然不是没有由头。只不过,那掌门座下能捉的不少,也没有必要一定要这个大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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