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聂朝栖离开聂家,走过了一十二个村子,所过之处,皆被死亡所笼罩。 虽不是他所愿见到的,却每每都有无数人因他而死伤,最后徒留他一人,落寞继续踏上路途。 他遇到长公主和宋岐的这个村子,是少有的待他亲和的地方,因为他第一次学会了掩盖自己的身份,装成了一个落难的普通人。 只是村里人太过贫穷,吃不起饭,聂朝栖为了报答他们的收留之恩,暗中施法,引他们找到肥沃的土地,又让他们找到了许多牲畜蓄养。 村人将之当作仙人显灵,而聂朝栖便是那个带来仙缘的福星,为答谢仙人,村人就以他为形象建立了仙人庙。 名声越传越远,开始有临近的村镇不远万里赶到村子里敬拜仙人。 仙人久不显灵,村里的人以为是供奉不够,就想出了以牲畜孩童为祭的点子,供奉仙人。 为了制止他们,聂朝栖只得再次让仙人“显灵”。庙建得越来越多,他的名气也越来越大,来拜访的人也越来越多。 只是到底不是长久之计,他原本已经打算要离开了。 却不知道谁揭穿了他的身份,一直以来他在暗中所做的事也被发现。 恰逢村中瘟疫再起,聂朝栖成了众矢之的。 仙人成了灾神,仙人庙被砸坏焚毁,聂朝栖在一个夜晚被他曾经帮过的村人擒住,绑在了火上。 他本可以逃脱,却在那一刻不知是感到了疲惫,还是不愿再挣扎了,便闭上了眼睛,任由那些人烧死他这个“孽物”。 姜偃在一旁看得心急,想说赶紧跑啊,但聂朝栖一心寻死,完全不挣扎了。 就在大火将要吞噬了他的身影之时,天空忽然黑了下来,乌云压城,隐约听见一扇古旧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聂朝栖忽然睁开眼睛,看向姜偃的背后,那里好像有什么人在。 姜偃感到背后吹过来一股寒气,他完全动弹不了,浑身毛骨悚然的感觉有什么东西站在自己背后。 一缕乌黑乌黑的头发,从他肩侧垂落。 那一刻,他把自己穿越前看过的所有恐怖片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各种恐怖的场景都被他脑补到了,整个人都有种发木的感觉。 有种被女鬼贴脸的惊悚。总觉得马上就要送他一个回头杀。 相比他在这各种幻视惊悚片,正对着这里的聂朝栖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无光黯淡的眼睛一点一点亮了起来。 【命数未尽,地府不收。滚吧。】 冰冷的声音总觉得有那么一丝熟悉。 聂朝栖快要离体的魂魄被一脚踹了回去。 紧接着狂风大作,暴雨降下将火熄灭。 接下来,无论村里人怎么点火,等了多久,只要他们要烧聂朝栖,必下雨;用柴刀砍,刀一定会断,反正这人阎王不收,就怎么都死不了。 每每都有那道诡异身影在姜偃背后钻出来。 姜偃都快被吓麻了。 有一次,身后那道冰凉诡异的身影消失了,那种让人喘不过气来的窒息感褪去,而再次被踹回身体的聂朝栖,却缓缓扬起了一个笑 他目光灼灼盯着姜偃的背后,像是一瞬间生出了某种近乎癫狂的执念,那眼中热意吓人。 还不待姜偃看清,就发现,那道本来透过他看向背后的目光,竟然有一刻聚焦在了他身上。 【找到你了】 下一瞬,眼前一晃,就是聂朝栖和长公主还有宋岐逃离了村子。 公主:“世道艰难,一切都因我父王而起,他是个暴君,导致百姓民不聊生。” 宋岐:“我有个办法,可以改变一切。” 聂朝栖:“二位救我于危难,我愿倾力相助。” 三人结下盟约,定好计划。 分别前,宋岐以水代酒敬二人:“待到来年春日,天下昭昭,乾坤朗朗,我与公主和聂兄,再在此地聚首,共话将来!” 此后的事情,姜偃大抵清楚了。 魔种出自聂朝栖之手,长公主为引,宋岐起义推翻王朝。 但他们都不知道,再之后的悲剧。 画面到此就结束了。 姜偃从昏睡中醒来,感到口干舌燥,还没出声,就有一杯水送到了嘴边。 “慢点喝,别呛到。” 视线渐渐清晰,看清站在床边的人,姜偃吓了一大跳。 聂朝栖一身黑衣,披头散发,满脸胡茬,眼下青黑,眼白血红,直勾勾盯着他,活脱脱一个阴魂不散的恶鬼。 “国师,你这是.......”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可能他的目光太直白了,聂朝栖这才意识到什么,稍抿了下唇,竟然表现出了几分局促,他哑着砂纸磨过般的嗓子说了句“我去去就回”。 转身就要往外走。 姜偃赶紧拽住他:“等一下!” 聂朝栖背对着他,“有什么话,等我整理一番回来再说。” 以为他是经历过之前的事害怕,停顿片刻,又道:“我就在隔壁,不会走远。” 姜偃急急说:“国师大人,我曾听宋岐将军提起过,他遇到你的时候,你正被当成坏人抓起来准备烧死,是有一位疑似大能的神秘人物出面才将你救了下来,你还记得那位大能长什么样吗?” 聂朝栖缓缓转身:“宋岐这么跟你说的?” 姜偃点了点头。 聂朝栖却平淡回答:“没有什么大能出现,是宋岐和长公主合力将我救了出来。宋岐骗你的。” 姜偃:嗯?? 那他之前看到的又是什么? 梦里那只那只鲛人逗他玩的?
第五十章 姜偃对聂朝栖的话不全信,等到长公主前来探望的时候,他又私底下问了一次这个问题。 然而长公主的回答与聂朝栖一致,他们都说没见过那个似鬼似妖魔的存在,一口咬定救了聂朝栖的就是她和宋岐,姜偃也只好把这个疑惑藏在心里,装作是自己记错了。 “对了,那个放火的人抓住了吗?”姜偃问。 说起这个,长公主忽然沉默了。 从她的态度里,姜偃明白了什么,他试探着说:“是宋将军的人?” 长公主笑了起来,搀着几分苦涩,“王朝倾颓,距离他功成只有一步之遥,我于他已经是个没用的人了,却是个知道祸瘟真相的人,他或许怕我将这件事说出去,也怕我将来拿这事威胁他吧,才想杀我灭口。” “明明他知道我这副身子也撑不了几天了,最后也只是想再见他一面,他却连见我一面都不肯。” 从他们三人合谋之初,她要以自己为引的时候,就没想过能活下来。 “聂朝栖早就告诉过我,以我的身体,种下魔种,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但我还是同意了。” 她做了这么多,为什么他就是不明白她的心意呢? 即使没有脸,姜偃也感到了女子深深的困惑。 想了想最后宋岐发疯屠城自刎的结局,姜偃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他想,他必须真的去见那个只存在于别人口中的宋岐将军了。 长公主走后,姜偃一直在想自己怎么跟聂朝栖提出离开王宫一趟,没想到聂朝栖一从朝堂上回来,就问他:“想不想出宫走走。” 真是瞌睡了就有枕头,但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在试探他什么,两人现在也算是明牌了,聂朝栖知道他是宋岐送进来的探子,姜偃就没有急着答应。 而是问:“为什么突然提出要带我出宫?” “明天是丰庆节,有些东西想带你看看。” 姜偃装作若无其事,努力压着嘴角:“好啊。”想了想又补上了句:“你去哪我就去哪,我肯定愿意陪着你。” 两人坐在饭桌前,聂朝栖端着碗,听他这么说,夹菜的动作莫名快了几分,头也越来越低,整个人都像是要把头埋进碗里了。 他垂着眼平淡应了句:“嗯。” 得到回应,姜偃弯了弯眼睛,但马上他又被另一件事困扰住了。 他甩了甩自己的鱼尾,这几天为了养伤,他都维持着半人半鱼的样子泡在聂朝栖专门为他弄的海水池里,只偶尔才上来待一会,但明天要出宫,他肯定需要把腿变出来。 难、难道要他亲口跟他说,他想跟他交、交尾? 他装作不经意偷偷瞄了聂朝栖一眼。 光是想想,姜偃就觉得自己可以表演原地自燃了。可他只是想把腿变回来,犹犹豫豫反倒显得他不够坦然,心有龌龊,这样聂朝栖岂不是更尴尬?他也只是好心帮他而已。 人鱼的尾巴焦躁的拍打着地面,一串湿哒哒的水渍在地面湿润着晕开。 埋头扒饭的聂朝栖筷子一顿。 回过神来,姜偃的尾巴已经被人抱起来泡进了水桶里,聂朝栖蹲在他面前,将尾巴上沾上的尘土拂净,“等下跟我去一个地方。” 他动作自然又理直气壮,好半天姜偃都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只感觉尾巴泡在盐度高的水里冰冰凉凉的很舒服,眯着眼睛将尾巴尖翘起来了一点,方便对方动作。 看外面天色不晚了,想到还有一件天大的要紧事要办,姜偃不情不愿的劝道:“你看天色都这么晚了,不适合出门了吧,要不...咱们还是早点睡吧?” 说着他将尾巴翻了个面,让他顺便把另一面也洗一下。 聂朝栖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接过他的尾巴不动声色地在薄薄的尾翼上捏了捏,“很快,要不了一会就回来了。” “放火之人抓住了,是公主身边的婢女。” 因为发痒而在水里乱摆的尾巴停了下来,“小桃?” ...... 暗牢之中,长公主的贴身婢女小桃浑身是血的被压在地上。 浓郁的血腥气令姜偃感到了不适。 “你为何要杀长公主?”他忍不住开口问。 他跟小桃和长公主认识的时间不长,但看得出她与长公主关系亲厚,也是长公主被禁足之后唯一不嫌弃对方,还能继续以平和的心态面对长公主如今这副模样的人。 想到之前和长公主聊天时对放火之人的猜测,姜偃想到了答案,他不是不知道原因,他‘明知故问’,只是出于不解。 聂朝栖肯定了他的想法:“她也是宋岐的人。” 宋岐让她杀了长公主,她就真一点都不犹豫的放火了? 姜偃一时语塞,无端想叹气。 “要是长公主知道了,肯定会更伤心了。” 见自己被揭穿,小桃也不演了,她冷冷说:“她伤心?她有什么资格伤心?” “我父母兄弟一个接一个被传染魔种,相互残杀受尽折磨而死的时候,我比她伤心百倍!” 这个看起来有些天真的小姑娘眼中写满了憎恶:“我原以为她有什么苦衷,要真是身染恶疾也就罢了,结果她犯下这等滔天罪孽,竟然只是为了她的心上人!哈哈,真是好一个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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