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师舟望向他身后的棺材,带了点期盼。 然而,那之前异常活跃的棺材板,这会却装起了死。 别说,闻师舟还真挺期望魔君陛下亲自出来训他一下,不然就他说的这些冒犯的话,按照那人睚眦必报的性格,可不会就这么轻易饶过他,八成是要等以后翻身了,再跟姜偃清算这一桩桩一件件事。到时候,姜偃有多少条命都不够搭的。 然而那位前夜还来见过他的魔君,这会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了。只剩下某人在那一脸无所畏惧,完全不知道自己惹了个什么人。 木寒站在一旁,倒是想起来,之前他们打起来时,闻师舟也说自己是魔将。 再看这两人的组合,反倒是他师父,看着更像是那个被夫君派来的得力手下护送前行的“小媳妇”。 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他就在内心唾了自己几声。 他视线落在师父纤细的腰身上,心想他怎么能这么想师父。眼睛却没有收回来,不知为何,心里多了分失落。 为了甩掉纷乱的思绪,他又问姜偃:“魔道早已崩颓倾覆,好些年没见过魔修出没,就是我们夺回了薛雾酒的尸体,师父可还知道什么用的魔修吗?” 姜偃:“有。这事你不用操心,我会亲自去找得用的魔修。” 木寒:“那......师父送我去学城之后,您又打算去哪?” 姜偃指了指地图上被圈出的几个地方之外的一大片空白。 “我去找散落在山河之中,余下那千余块尸体。” 木寒顺着他的手指,看着广阔的空白地。 心中颤了颤。 “这不可能找得到的......” 当初战后修道者会将“薛雾酒”洒得满天下都是,就是为了杜绝他复活的可能啊!要不是薛雾酒尸体水火不侵,早就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了。 姜偃没有回他这句话,木寒却看得出,他心意已决。 见他如此执拗,年纪轻轻,面容中就多了份哀愁:“师父,你不会,也是想复活薛雾酒吧?我就是前车之鉴,违逆生死之道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姜偃摇头,真诚的说:“我没那么大的奢望,他生前我只敢远远看着他,连他死的时候都没有勇气靠近过。现在只想让他有个全尸,找个安静点,风景好的地方把他埋了。让他踏踏实实的去往生。” 他心想:开玩笑,谁要复活那个魔头了? 对他来说,薛雾酒就是死的才好用。要是真复活了,那些魔道之人哪还会听他的?而且,薛雾酒要真复活了,怕不是会第一个掐死他。 木寒喃喃:“师父......”觉得他家师父人可真好。 说到往生,姜偃现在还真说不准亡魂往生的路有没有断。 他又想起了他拿到判官诀时,看到的那副景象。 忍不住问闻师舟:“你在几百年前,有没有听说过,焚烧引魂门的事?” 闻师舟:“从未听说有这回事。” 那就奇了怪了。 难道这事发生的,比闻师舟活跃的年代还要久远? 他想起那只烧门厉鬼念叨的称呼。 冥府大君陛下...... 大君谓之天子,天子即皇帝,冥府大君也就是冥府皇帝,如此称呼虽少见,但也不算多奇特,以往民俗多唤泰山府君,也就是......阎罗王? 他浑身一凛。 难道那只厉鬼,在不知道多少年前,把阎罗王和地府给撅了? 要真是这样,也就说得通,为什么引导死去的亡魂去往生的门那么难开了。 不会是——整条轮回路全烧没了吧! 姜偃被自己的猜测吓到了。 要真是如此,这可不是小事。 他首先就想到了百年后遍地孤魂野鬼的混乱,或许也与此事有关。只是假如这事发生在更久之前,轮回路早就断了,由此引发的乱象也早就该发生了才对,为什么会等到一百年后才爆发出来呢? 那时,又发生了什么,才引得世间大乱? 问题接踵而至,姜偃想得脑袋疼。 他也算是自未来穿越而来,心里知道一百年一过,就会整个世界大乱。 就一百年后的情况,他觉得自己能活这一百年属实已经活得够够的了,不必再亲自体会下未来的人间炼狱。所以,姜偃一直以来都对修行不怎么上心。 人人求长生,他只求和心爱之人相伴,安安稳稳的过完这一百年。活上几百上千年,也没什么意思。 他有时也在心里觉得对师尊有亏欠。他不修仙,寿限到了,最后肯定要先走一步。师尊已经活了数百年,将来更是要活上无数个一百年,他和他相处的时间,对师尊来说也只是漫长仙途中一个短暂的插曲,他走后,师尊恐怕要伤心。 可姜偃却不打算改变自己的想法,他虽未明说,聂如稷却也多少有所感觉,之后也并不强求他修行。 他以为师尊和他一样,想好好珍惜这一百年。 所以尽管他知道一百年后会出事,也从未细想未来可能会发生的危机。毕竟按理说,到那时,他应该已经死了。 没想到兜兜转转,倒是又牵扯进了这件事。 他揉了揉眉心,选择先暂时把这事放到一边。 三人离开槐村便要分头行动,离开这里之后,姜偃要面临的追杀通缉只会比之前还要多,三人最后凑在一起吃了点东西,就收拾行李准备上路了。 离开前,他们要先去找一趟钱老板,看看有没有现成的棺材可用。 到了棺材铺,还未待他们开口表明来意,钱老板一见闻师舟,竟然直接把最后剩下的一口打好的阴木棺材给了他们。 他有气无力的坐在那:“拿走吧,都拿走吧。以后,再也见不着这玩意了。烧了也好,这死人生意,我也是做腻了。” 原来是天亮时,村人去了湖畔,发现整座阴木林子都被烧烂了,根也被破坏了。几百人连同村长一夜消失,连具尸体都没留下。 村里老人如何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消失的?怕是连尸体都烧没了。 这事对槐村人打击太大,这份全村世代从事的棺材生意,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更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村里乱成一团,钱老板看见棺材就闹心,尤其是阴木棺材。 见来订过棺材的闻师舟上门,就叫他们拿了棺材走人。 将薛雾酒的尸体转移到新棺材里,姜偃重新背在身上。 那棺材背在背上,比他人还高了一头,他身量纤细,压得他弯了腰。 闻师舟和木寒看着都觉得心疼,想替他背,却被姜偃拒绝了。 姜偃笑笑:“之前他让我看丢了一次,我不想再把他弄丢了。” 他说的,就是自己被亡魂引去湖边的时候。 他执意如此,木寒和闻师舟拗不过他,就只能随他去了。 他们才走后不久,一群白衣人御剑而至,落在烧毁的林子里。 随行而来的宋符卿,本想抢先一步抹除寒火的痕迹,可到了之后却发现,那痕迹竟然凭空消失了。 他绕了一圈,最后在一块玉牌碎片前站定。 隐约能看到上面有个“偃”字。 看到这些,他捏着佛珠的手一顿。 其他人也发现了玉牌,去村里打听消息的人也赶了回来。 “是逃走的姜偃做的。”那人肯定道。 明明一切都十分顺利,宋符卿表情却有些怪异。 他确实想把这里的事,全栽赃给姜偃,可......被栽赃的人这么配合,还格外贴心的自己准备好了证据,是不是哪里不太对? 姜偃到底在想什么? 他满心不解。 而发现了这里的情况的人,心中却格外凝重。 一名太玄宗弟子对唯识佛宗的弟子道:“我恐怕得收回我先前说逆徒姜偃不足为惧的话,劳烦小师傅再去知会门下弟子一声,要是再遇上姜偃,切记勿要莽撞行事,对他务必谨慎小心些。” “那人,怕是比我们以往了解的,危险得多。” . 槐村的布置,比姜偃想的更快的有了成效。 去万卷学城的路上,姜偃就遇到了不知是哪家的几名修道者弟子。 对方见着他,竟然没有直接拔剑冲过来,而是一脸警惕的站在远处盯着他。 姜偃心里一琢磨,就猜到他们估计被警告过,那必然是槐村的事被他们发现了。 他当下就止住了撤退逃跑的脚步,不退反进,目光灼灼盯着这几名子弟,一脸无所畏惧的冲了上去。 他咧开嘴,笑得一脸肆意猖狂,结果那几人反倒一脸惊骇,转身跑了。 等他们不见了踪影,姜偃也没追,而是带着木寒继续赶路。 木寒看着召唤到一半的傀儡,不解道:“他们怎么跑了?还看起来这么害怕?” 姜偃得意挑眉:“流言可畏。” 最好他们把槐村的事传得再离谱点,他们越怕他,他越安全。 这只是个简短的小插曲。 倒是给了姜偃很大的信心。 路上买了个遮面的白纱斗笠,给身后背的棺材施了个短期隐身术,将木寒送去学城内的学宫入学。 “世家,或是非世家的修道者,入不了三宗,大多就都来了万卷城学宫学习。万卷城的主人,也是学宫的主人,姓封,名不言,是个十分古板严苛之人,学城规矩森严,到了这里,我也做不了什么,一切就只能靠你自己了。不过,听说他喜欢好学的人,要讨他欢心,也不难。” “我明白了,师父。” 木寒行过一礼,然后就只身进了学宫。这里往后就是他的战场。 姜偃难得有点惆怅,利用归利用,但也是他第一个,估计也是唯一一个弟子。 不过他只惆怅了一下,就立马找了个地方,和闻师舟商量起了路上听到的消息。 闻师舟给他倒了杯茶水,凑过去低声道:“帝城‘王度’之主画姬的手上,有一件属于魔君陛下的法器,那法器相当厉害。” 他试探着看向姜偃:“只是帝城三百年前,原是当时实力最为强横的宣国所演变而来,如今才得帝字尊称,赋名‘王度’,取意王权准则,那里至今仍存着当年传下的黑骑铁卫,那些人对你来说会很危险,不过只要你能拿到那件法器,必定获益良多。” 路上闻师舟接到魔君陛下传音。要他以法器利诱,引姜偃去见王度城画姬。 姜偃不久前才说了三宗五城都不好对付,估计是不会愿意现在就去王度城,但王度城里有薛雾酒一块除了三宗外最大的一片神魂,如果得了那片神魂,他或许可以摆脱尸身束缚,自由行动。 王度城对现在的姜偃太危险,闻师舟不愿骗他过去,可魔君的话他又不能不听,只能寄希望于姜偃自己拒绝。 姜偃果然对法器并不感兴趣。 闻师舟正要松口气,却听姜偃说:“法器且先放放,你听见他们说,画姬欲招婿的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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