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景卿透过人群的缝隙看到站在观景台边缘处的韩谨和梁莫言,脚一抬就想冲进去,却被程以川拦住。 “里面人太多了,伍队长一个人不好对付。”程以川低声道,“而且韩谨的精神状态不稳定,还站在离边缘那么近的位置,现在冲进去,要是刺激到他,恐怕会有危险。还是等其他人都到位,有万全的把握再动手比较好。” 毕景卿怔了怔,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就犹豫着停下了脚步。 好一阵沉默之后,韩煜苦笑着开口:“大哥,我从来没想过和你争什么。” 他真的对继承权一点野心都没有,只想继续做自己的富贵闲人。韩敕的那句话对他最大的伤害不是“废物”的评价,而是字里行间的不信任。 他自问从未做过什么争权的举动,甚至刻意回避公司事务,但没想到在韩敕心里,他仍然是一个会带给他威胁的弟弟。 “大哥,我不懂,要不是找到了树林里的别墅,我都不敢相信是你绑架了卿卿!”韩煜越说越激动,“如果是为了继承人,你大可以明说,我们一起想办法,为什么你要偷偷摸摸做这么无耻的事情!要是这个孩子真的生下来,你打算怎么面对大嫂和小弟?!” 他越是说,韩敕的脸色就越是苍白。耳畔的指责声逐渐远去,他注视着韩煜义愤填膺的脸,渐渐出神。 韩煜被宠坏了,任性又不谙世事,说话做事从不考虑后果,但正是因为这样,反而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有种飞扬跋扈的神采飞扬——那是韩敕早已失去,却心存向往的东西。 他一向很在意自己的体面。虽然性格严肃端正,不苟言笑,但平时却注意穿搭,紧跟潮流,最忌讳别人提起“老”字。 但是忌讳也没用,每次看到韩煜韩谨这两个弟弟,他都会清醒的意识到自己早已满身沧桑。 明明他们共享一样的血脉,拥有相似的五官和面孔,但韩煜和韩谨就是比他拥有更多的时间,就是远比他年轻俊美。 他就像一头日渐苍老的公狼,即使狼群中无人发起挑战,也仍然因恐惧而夜不能寐,惶惶不可终日的忌惮着那些牙齿更锋利,爪尖更有力的年轻雄兽。 ——没人知道他长兄如父的冷肃威严之下,藏着的是无法示人的丑陋嫉妒。
第122章 好到必须毁掉&生死攸关 隐瞒多年的丑陋疮疤被揭开,恶臭扑鼻的腥水流淌出来,短暂的不适之后,韩敕竟然感到一种难言的畅快。 不必再维持兄友弟恭的假面,让他心底压抑的恶念不受控制的倾泻出来。 他打断了韩煜滔滔不绝的指责:“韩煜,你以为自己这些年来自由自在,无人管束,是因为什么?要不是我拦着,你恐怕早就被父亲塞进公司实习了。” 韩煜呆了呆,迷茫道:“大哥,什么叫你拦着?我一直以为老爸早就放弃我了……” 韩敕没理会他,扭头看向韩谨:“还有你。四年前如果不是我放你离开沪市,你恐怕现在还被关在东塔楼里,离彻底疯掉也不远了。” “你们两个,这些年来除了游手好闲还做过什么?要不是我帮你们,你们哪有可能过得像现在这么舒服?” “我自私?我哪里有你们自私!享受家里的一切,锦衣玉食长大,现在只是需要你们做出一点小小的牺牲,给家族一个体面的继承人,你们就上蹿下跳要死要活,觉得受到了天大的侮辱……真是可笑!” 毕景卿在外面听得要气死了,把程以川的手掐的死紧:“他要不要脸?!明明是他排除异己,打压两个弟弟,还满嘴都是为了他们好!而且这叫小小的牺牲吗?明明是为了他的体面牺牲所有人!他也享受了锦衣玉食,怎么不自己牺牲,把继承权让出来呢?!” 程以川无奈看着自己被掐出淤青的手腕,轻声安抚:“别太激动,气大伤身。” 毕景卿恨不得冲进去把韩敕给手撕了!他担忧的看着韩谨,心想阿谨,你的小脑瓜可一定要灵光一点,别被这贱人给绕进去了! 还好,虽然韩煜被韩敕骂的晕晕乎乎,韩谨却前所未有的清醒——他不像韩煜,十岁后就不曾享受过多少家庭的温暖,自然也不会轻易被韩敕套路。 他端详着韩敕僵硬扭曲的表情,忽然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韩敕,我十岁那年被绑架……是不是和你有关?” 韩敕讥讽的神色忽然僵住,嘴里卡了壳,像一个猝不及防被戳中了要害的机器人。 “那天发生的事情,很多我都不记得了。但我一直想不通,明明是生日宴主角的我,为什么会脱离所有佣人的视线,不声不响的被人绑走。”韩谨步步紧逼,“那几个绑匪很难混入宴会,最大的可能,就是有一个我很信任的人,引诱我甩开佣人,自己走到守株待兔的绑匪面前。” “韩敕,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恨我,但是当年害死我不成,你很遗憾吧?即使我成了一个清醒的疯子,日日夜夜困在东塔楼,你也仍然夜不安枕,非要把我赶出韩家才安心。四年前,你根本不是为了放我自由才让我走的,这些年你做的所有事情,都只是出于私心罢了!” 韩敕神色空白,眼神一瞬间变得狠厉非常。 韩煜震惊的看着韩敕和韩谨,一双眼睛都快瞪出眼眶了。 满堂死寂中,梁莫言做作的抬起手,夸张的啪啪鼓掌,感慨道:“精彩啊,精彩!小韩总果然是人中龙凤,年轻有为!好一盘下了十多年的大棋,诸葛卧龙也不过如此!” 韩敕被他阴阳得脸色发青,气得胸膛不住起伏。 韩谨轻轻笑了,第一次觉得梁莫言这家伙也没那么讨厌。 韩煜已经慌得六神无主:“小弟,你说的是真的?但是怎么可能呢?那时候你只有十岁,大哥为什么要害、害死你呢?” 韩谨摇摇头,刚想说自己不知道,韩敕竟然用沙哑的嗓音先开了口:“因为那时候,爸妈对他的宠爱,远远超过了对我和你。” 韩谨出生的时候,韩陌城和吴美珠已经不再年轻了,为了身体考虑,吴美珠决定不再生育,所以韩谨便成了夫妇二人的最后一个孩子。 作为幺子,韩谨从小就受尽宠爱,他长得漂亮可爱,聪敏乖巧,全家上下都喜欢他疼爱他,就连韩陌城和吴美珠的夫妻关系,都因为这个小儿子升温不少。 韩煜没心没肺,那几年正拍拍屁股在国外潇洒,韩敕则亲眼目睹了这个年幼的小弟一步步成为父母的心头肉,并在日复一日的观察中,渐渐被强烈的危机感淹没。 韩谨快十岁的时候,偶尔一次晚餐,韩陌城无意中提起,让他以后多提携弟弟,说阿谨聪明懂事,未来一定能让韩家的事业更上一层楼。 韩敕当时微笑着答应,手上却力道失控,差点把筷子掰断。 那是父亲第一次明确表示,要让除他以外的其他孩子,也接手公司的产业。 看着父亲抱着年幼弟弟玩耍,慈爱微笑的样子,韩敕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 韩谨太好了,好到必须要彻底毁掉,才能让他安心。 “的确是我策划了一切。”韩敕坦白的语气平静到让人心惊,“赎金什么的只是幌子,我刻意在绑匪里安插了一个恋童癖,不出意外的话,你应该会死在他的手里。但你居然活下来了。” 得知韩谨被活着救出来的时候,韩敕着实担心了一阵。但随着三名劫匪两死一疯,韩谨也因为巨大的心理创伤表现出强烈的攻击性,险些伤害吴美珠,韩陌城焦头烂额,无心挖掘真相,一切就这么掩埋在了不见天日的角落。 韩谨没死,但也彻底失去了父母的疼爱,韩敕的目的达到,便对他的存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到四年前发觉韩谨的病情渐渐稳定,他才又一次有所行动。 韩谨不再是那个年仅十岁,任人宰割的小男孩,他已经成年,变得筋骨结实身材高大,轻易暗害不得。最稳妥的办法,是将他驱逐。 “如果你留在京城,再也不回来,便不会有后面这些事情。”韩敕道,“这不能怪我,是你自己送上门来。” 韩煜听得毛骨悚然,直觉事情不妙,哆哆嗦嗦的问:“大哥,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把这些都说出来?” 这应该是韩敕埋藏的最深的秘密,现在他说的越坦然,就越让人害怕。这里这么多人,但凡有一个人把这些事说出去,都足够让他身败名裂。 韩敕微微一笑:“我带来的每一个人都对我忠心耿耿,他们的身家性命都系在我身上,自然不会乱说话。至于你们三个……阿煜,我一向待你不错,只要你懂事些,今天的事我可以当做没发生过,以后还是一样待你。” “那……他们呢?” “他们……”韩敕叹了口气,“阿谨和梁总看着都不像是能被威逼利诱打动的人,怕是没什么商量的余地。听说从高空坠落的感觉就像飞行,阿谨那么向往自由,应该也算个不错的归宿。” 他瞥向站在自己身侧的手下,对着韩谨和梁莫言身后扬扬下巴示意。 手下立刻领会,拔出藏在腰间的枪,对着两人身后的玻璃连开数枪。子弹瞬间破开脆弱的玻璃,碎片哗啦啦落下,剧烈的风猛地倒灌进来。 所有人齐齐打了个寒颤,韩煜难以置信的喊道:“大哥,你疯了吧?!” 韩谨嗤笑:“二哥,你说什么傻话呢?这个家里真正的疯子,从头到尾都只有他!” “正常人和疯子本就没有太多区别,只看外人如何评说。”韩敕心平气和的说,“阿谨,你‘疯’了这么多年,就算一时精神崩溃,从寰宇大厦塔顶跳下去,也没人会觉得奇怪。至于梁总……您见义勇为,为了救人失足跌落,明天见报时,肯定能博个良心企业家的好名头,京赫的股价说不定还能大涨一截呢。” 梁莫言像是不知道怕似的,沉吟道:“小韩总说的也有道理,像你我这样的生意人最爱惜羽毛。如果非要死不可的话,见义勇为的确比失心疯自杀要体面一点。” 韩敕讥讽一笑,挥手示意道:“长痛不如短痛,你们去帮帮三少爷和梁总。” 韩煜徒劳的伸开双臂阻拦:“不行!你们都疯了吗?怎么可以杀人!大哥,不要啊!你别伤害他们,我保证说服他们保守秘密还不行吗?” “你保证?”韩敕摇头,“阿煜,你的保证一文不值。好好站在一边看着吧,这也算是给你上一课,让你知道以后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韩煜被保镖们控制住,只能徒劳无功的踢着腿。他嘴里叫骂着,眼睛不住往身后瞥——他是在场唯一知道毕景卿和程以川存在的人,此时焦急万分,不明白为什么都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了,毕景卿他们还不来帮忙。 毕景卿也很着急,但程以川始终稳如泰山,只一遍一遍让他再等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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