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人意识到自己并非无所不能的时候,便再也无法维持高高在上的姿态,连神明都要陨落化作凡胎。 毕景卿并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想要做到的事情,早就已经悄然在潜移默化中发生。 军用越野权限特殊,伍小平一路不停,连闯几个红灯,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寰宇大厦。 这里是沪市的地标建筑,高达101层的玻璃高塔在阳光照射下流光溢彩,据说如果站在最高层俯瞰,能清楚看到整个沪市的风光。 这里是闻名全国的爱情圣地,顶楼观光票每日都供不应求。到了晚上,还会开放浪漫高雅的旋转餐厅,一桌难求,几乎每晚都会上演求婚仪式。 程以川是第一次来,但他一眼就看出这栋建筑的商业价值和用途,不由蹙眉。 毕景卿约韩谨在这种地方见面,难道是为了求婚? 拒绝了他的求婚,却选择了韩谨吗?为什么? 程以川牵住一脸焦急的毕景卿的手,低声安慰:“别担心,他应该没事的。” 脸上是笑着的,手却握得很紧,生怕好不容易捉回笼子里的小鸟,跟着别的男人飞了。 毕景卿顾不上他,扭头问伍小平:“伍队长,阿谨在哪里?” “内部监控已经确认过了,他直接去了顶楼。”伍小平道,“还有一个男人和他一起,不知道毕先生是否认识?” 他调出照片给毕景卿看,监控导出的图片不是很清楚,但毕景卿还是一眼就辨认出来,跟韩谨一起行动的男人,居然是梁莫言! “怎么是他?”毕景卿很惊讶,“怪不得他们两个的手机都联系不上,原来是在一起。走吧,我们上去找他们。” * 与此同时,寰宇大厦顶楼。 梁莫言和经理交涉后,清空了顶层的观景台,免得状态时好时坏的韩谨忽然失控伤到别人。 观景台信号不佳,两人的手机都成了废铁,只能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韩谨站在观景台边缘看向下方,淡淡道:“你也走吧,我一个人呆着就好。” “我可不敢。”梁莫言笑,“要是被卿卿知道了,恐怕再也不会搭理我了。”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韩谨面无表情的看他,眼底的血红触目惊心。 “且不说你能不能做得到……”梁莫言轻笑,“我知道你不敢。” 韩谨失笑:“杀了你,就再没有人跟我抢卿卿了,你怎么知道我不敢?” “就跟我不敢放你一个人呆着的理由一样,我出事,卿卿也再不会搭理你。我们两个一起出局,不管怎么算,都是赔本生意吧?难不成要让那个姓程的白捡便宜?” 韩谨短暂沉默,最后不得不承认梁莫言说得对。 无论是梁莫言还是程以川,都比他想得更多更长远,也更理性清醒。跟他们比起来,自己就像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只知道幼稚的去抓去抢,实际上却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要不是他太没用,只想着逆来顺受放弃挣扎,接受家里的安排,卿卿也不至于被他拖累遇到危险。 梁莫言说,只有势均力敌的雄性,才有资格竞争伴侣身边的席位。像他这样幼稚又麻烦的小鬼,凭什么以为自己能博取卿卿的芳心呢? 他那么好,本该值得更好的人去保护和疼爱。 越是想,韩谨本就艰难维系的理智就越是摇摇欲坠,理智和情感不断拉扯,几欲把他撕成两半。 就在大脑被纷乱的念头塞满,头疼欲裂的时候,梁莫言忽然吹了一声口哨,黑眸里隐隐闪着兴奋:“终于来了。” 韩谨缓缓转过身去,看到一群人涌入观景台。为首的那个,赫然是他的兄长,韩敕。
第121章 挑拨离间的是谁&丑陋嫉妒 韩敕对于韩谨而言,是一个比父亲更严肃沉默的高大存在。 韩陌城注重事业,对家人关心不足,大儿子是他倾力培养的接班人,剩下的两个儿子只要不惹出什么大乱子,他都懒得去管。 反倒是韩敕这个长兄注重规矩秩序,对两个弟弟管束颇多。时间久了,自然而然就有了长兄如父的威严。 直到现在,韩煜都挺害怕韩敕,一看到他就像耗子见了猫,生怕被逮住一通说教。 如果人生没有在十岁那年发生偏差的话,韩谨本来也该成为一个像韩煜那样的富家少爷,对韩敕尊敬有加,一家人兄友弟恭,其乐融融。 可惜,自从十岁的“意外”之后,韩敕就再也不曾正眼看过他。 他不怪韩敕,因为就连他都无法原谅手上沾血,精神不正常的自己。他就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躲在东塔楼,被内疚和自责日复一日的折磨,羞于见人,也不敢跟任何人深交。 直到四年前,韩敕建议他离开沪市,去京城上大学。 他那时是感激大哥的,至少大哥看到了他的孤独和痛苦,愿意放他自由。但现在,他却又看不懂他了。 兄弟二人面对面站着,中间隔着长长一段距离,犹如天堑。 韩敕不太确定韩谨的精神状态,审慎的打量着他,用眼神示意保镖们提高警惕。 韩谨率先开口道:“我暂时还不会发疯。大哥如果实在担心的话,可以再退后一些。” 他在韩家一向少言寡语,过量服药后更是木讷安静,像一个呆滞的幽灵,鲜少有这么言辞犀利的时候。 韩敕有些惊讶,倒也没反驳:“退后倒是不用了,家里人都很了解你的情况,要是真有突发状况,他们会控制住你的。” 韩谨不置可否:“大哥平时都很忙,今天怎么有空来这种地方找我?” 韩敕道:“你忽然一声不响离开家,爸妈和我都很担心,所以才过来找你。阿谨,时间不早了,跟我回家吧?” 韩谨摇头:“大哥,我想过了,我不会再回去那个家了。” 韩敕蹙眉:“不回家?那你要去哪里?” “回京城,或者是去别的城市,总之不会在沪市了。” 韩敕面露愠色:“阿谨,你忘了自己这次回家时答应的事了吗?我提醒过你,既然回来,就不能再走了,你要尽到作为一个韩家人的责任!” 梁莫言低咳一声,忽然插话:“那个,打断一下。我实在好奇,为什么回来了就不能走?他回的是家,不是什么监狱吧?” 他一声不响站在角落里的时候,存在感低的可怕,但是一旦开口,就又变得格外扎眼。韩敕恍然发觉他也在,眉头皱的更紧:“原来是梁先生带我弟弟出门的。您应该知道他是病人,不能随便离开家,下次请不要再这样做了。” “啊,抱歉。”梁莫言丝毫没有诚意的敷衍道歉,话锋一转,“所以也是因为他生病,没办法正常娶妻生子,所以小韩总作为长兄,就干脆代劳了,是吗?” 韩敕的瞳孔猛地收缩,一瞬间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梁莫言笑得温和,却一语道出韩敕私底下的龌龊勾当。韩敕第一反应就是断然否认,蹙眉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韩谨却静静地看着他,眼底猩红翻涌:“大哥,卿卿失踪了,我知道是你做的。” 韩敕皱起剑眉,沉声道:“小弟,我不知道是谁跟你说了什么,但那个女孩没有失踪,她只是有事暂时离开了。” 他尽可能放缓嗓音:“你放心,家里没有反对你们在一起的意思,你早点跟我回去,就能早点筹备你们两个的婚礼……你不是很想和她结婚吗?” 他苦口婆心,韩谨却充耳不闻,只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你和大嫂一直没有孩子,所以希望我能尽快结婚生子,把孩子过继给你们抚养。我觉得以自己的精神状态,大概率无法成为一个好父亲,所以答应了。” “但是我却忘了,你们怎么可能接受,未来的继承人是一个精神病人的种呢?在你们眼中,我从来都不是韩家人,只是一个耻辱罢了。如果将来我的孩子也疯了怎么办?如果这份耻辱继续延续下去怎么办?” 韩敕沉声打断:“够了!阿谨,你怎么可以这样想?真是辜负我和爸妈的心意!” “你们的心意?”韩谨很轻的冷笑了一下,“你们的心意,就是把我爱慕的对象囚禁起来,让她怀上你的孩子,然后再让我们结婚?” “你这都是从哪里听来的!”韩敕怒不可遏,一指梁莫言,“是不是他?!韩谨,你就宁肯相信一个外人的荒谬挑拨,也不肯相信自己的家人?!” 梁莫言眨眨眼,无奈微笑:“大少爷误会了,这些真的不是我说的。” 韩敕厉声道:“除了你还能有谁?我父亲好心好意招待你,你却在我们家上蹿下跳挑拨离间,说到底,还不是为了破坏我弟弟的婚姻?还不是为了那个女人!” 韩谨面无表情的看着韩敕,等他发泄般的说完,才轻声道:“你错了,告诉我这些的不是他,是大嫂。” 韩敕闻言,瞳孔猛地收缩,唇角紧紧抿了起来,深刻的法令纹沿着皮肤的褶皱延展,像极了干燥枯槁的树根。 他已经四十岁了,青春不再。全靠一副雍容华贵的精英外壳严丝合缝的包裹,才显得光鲜亮丽。而现在,当这袭华美的袍子撕开一道裂缝,内里的苍老腐朽终于悄然流泻。 “佑冉……?”他死死咬着后槽牙,吐出几个字,“她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韩谨用近乎怜悯的眼神看他,“韩敕,你真以为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像你一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吗?大嫂和你不一样,她哪怕一辈子都没办法有自己的孩子,也不想为此牺牲其他人的幸福。” “可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她!”韩敕忽然暴怒,“她没办法怀孕,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让她有个孩子!” “你以为她稀罕吗?”韩谨神色轻蔑,“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孩子,更何况是一个和她没有血缘关系,只会时刻提醒她丈夫卑劣无耻的孩子!她正因为你的决定而痛苦不堪,你但凡对她有一点点关心和怜惜,都不会无视她正在承受的折磨!” “我,哪,里,不,关,心,她!”韩敕一字一句,说的咬牙切齿,“她应该很清楚,继承人才是最重要的!没有孩子,难道要让我眼睁睁看着公司落到韩煜那个没用的废物手里吗?!” 话音刚落,他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踉跄的脚步声。 “二少爷,您怎么——” 老管家的嗓音里满是慌张,韩敕心里一沉,猛地转身看去。 韩煜就站在他身后,正用一种复杂又难以用语言形容的眼神看着他。 失望,悲伤,遗憾,气愤……他在自己弟弟脸上,看到了许多许多以前从未见过的情绪。 在他身后,一众保镖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阻拦,面面相觑。 毕景卿和程以川还站在外面的走廊上,伍小平把他们拦在身后,警惕的观察着观景台上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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