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柳知同却是没办法离开,他揉了揉眉心,现阶段也的确没有什么必须要他出面的事情,他能不出现便不出现。 柳知同的目光转向高处,青冥山上巍峨好远,一如往常,但是柳知同却是能够敏锐地感知到其中灵气的变换。 他的唇角微微勾起了笑意。 “你在那傻看什么呢,快来干活。”一人低声呵斥道。 柳知同收敛起自己的目光,几乎是一瞬间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轻声应了下来,赶了过去。 青冥宫中,每个人都在为自己应当做的事情忙碌着。 隐朝阳的离去,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就连守卫宫门的弟子,也因为没有收到旁的消息,很快就放他出去了。 只是心中有些奇怪,这碧云宗的掌门,怎么看着失魂落魄的? 不过这又不管他什么事情,他也只是那么一疑惑,便也不再在意了。 * 青冥山上,修炼室中。 突破是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好不容易触碰了,余岁自然不愿放弃。 修炼起来,便很难够感受到时间的流逝了。 余岁沉浸在自己的状态中,不断从外界中吸取灵气,但很快,余岁便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了。 他所吸取的灵气,似乎格外的多了,他只是晋升至练虚期罢了,又如何会吸取这么多的灵气呢? 余岁发现了这个问题,但是他的身体就像是一座枯竭的泉眼一样,只有源源不断地吸取灵气,才能够保持他的活力。 他为什么会需要这么多的灵气?他自身吸取灵气的能力有这么强吗? 余岁心中不解,他深吸了口气,沉下心来,像自己的灵识探去。 识海之中是充沛的灵力,余岁微微有些惊讶。 在这灵力的照应下,余岁头一次,如此清晰地看清楚自己的识海。 他在此之前,从未想过自己的识海竟然这么大。 余岁曾经看到的,甚至不到这片识海的一半大小。 池鱼思故渊,归鸟恋旧林。 余岁在这识海中,有一种奇妙的感觉,这分明是他的识海,但是他却是觉得有些新奇。 原来他的识海是这个样子,他小心地试探着走了进来,那种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里是他的灵识,这里是由他做主,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可以自由地控制着自己的灵识,看自己想要看到的地方—— 他觉得只要他想,整个青冥宫都可以在他的眼中,他甚至可以看得更远。 余岁微微一怔,这样的宽广的灵识,他似乎只在万蛊门,初识尊主之时,在尊主的身上见过。 那时尊主做了他的眼睛,他没想到自己的眼睛也能够看见这样的世界。 但似乎又本应该是这样的。 余岁有些想尝试,但他现在还在晋升之中,他觉得自己就算是想要尝试,至少也要等到晋升完再说。 晋升这两个本应该对他极为重要的字眼,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对他来说却想是无足轻重一样。 就像是,只要他想,他随时都可以突破,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一样。 余岁的心中静静地呆在他的识海之中,他有些平静,他想了想,终归是顺从自己的本心,把自己的灵识放了出去。 夕阳很美,染红了半边的天空。 青冥宫仍旧处在忙碌之中,上上下下的人都在做着自己应当做的事情。 这里的一切,都宛如画卷一般在余岁的眼前徐徐展开,余岁甚至在其上看见了柳知同的位置。 他能够清晰地看到柳知同在做什么,柳知同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存在,但柳知同却是发现不了他的位置。 守在外面的江巽雪微微一怔,眼中闪过笑意,也有些惊讶——岁岁怎么好端端地把灵识放出来了? 如果时间太长、范围太大,或者遭到什么人的攻击,识海是会有损伤的。 江巽雪想了想,便也把自己的灵识打开了。 他小心翼翼的,害怕自己会伤到岁岁,但他是多虑了。 余岁的灵识,远比江巽雪想象中要强大许多。 感到江巽雪的灵识,余岁的唇角微微勾起,只要一想起他,他便忍不住喜悦。 江巽雪感到岁岁那边传来的情绪,微微一愣,也松了口气,无声鼓励着他。 他就说,他家岁岁,那么厉害,区区一个练虚期,又怎么可能难得住岁岁? 余岁虽然觉得自己还有余力,但未免让江巽雪担心,和他告别之后,就收回了自己的灵识。 灵识重归于识海,余岁认真探索着这方天地。 忽然,他被识海深处,一株熟悉的生物吸引了——他长得并不够高,但透露着浓浓的生机,他看着他,便忍不住向他靠近。 这是一株梧桐木,盛开着花,这花儿粉□□白的,有些又带着一点紫意,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不太浓烈,也不太寡淡,是余岁非常喜欢的气息。 梧桐上的花儿不多,但是每一处的花儿开得都恰到好处,似乎合该就应该开在这里,构成了一幅极美的画卷,像是梦幻一样。 他看着这株梧桐不禁有些痴迷了,这种感觉有些奇妙。 梧桐的周身散发着浓郁的灵气,整个识海的灵气似乎都是由他聚集而来的。 余岁看着这这株梧桐,忍不住伸出来手,轻轻抚上了梧桐的树干。 树干有些粗糙,大约树木都是这样的,但在灵气的笼罩下,手抚摸上去,并没有半分的不适。 余岁轻轻地抚摸着,他有一种拥抱梧桐的想法。 就好像他就是梧桐,梧桐就是他一样。 这个想法不受控制地从余岁的脑海中买了出来,余岁微微一怔,有些不可置信。 他……会是这株梧桐吗? 他难道不应当是个人,是个修士吗?又为什么会如此—— 余岁的心中疑惑,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他不想相信这个答案,但他的心中强烈的直觉,已经告知了余岁答案。 这梧桐便是他,这便是他的本源,他本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这个认知让余岁有些惊讶,如果是在外面,是在修士的世界中,他会更加难以接受和理解。 但在这里不一样,这里是他的识海,是他的精神世界,这里的一切都是他的。 无论他是什么,无论他做什么,都不用在乎他人的眼光,这里只有自己,一切都是自己。 余岁的目光落在梧桐上,他的眼神很温柔,还带着一丝丝的眷恋,他就是这梧桐,似乎没有什么不好的。 伏羲琴—— 余岁轻轻抚摸着梧桐,他仿佛看见了这树的一生,也忽然想起了些什么。 他想到了他的伏羲琴,他也想到了,他第一次弹奏伏羲琴时的触动。 他曾经在藏书阁中读过一些远古的记录,其中有真有假,远古的时代已经太过遥远了。 尽管有书籍传世,但是没有人能够证明这些记录的真假。 远古时期,乐器并无定音,自远古大神伏羲制作了伏羲琴后,才有了规定音调。 伏羲思虑数次,终于择定了用梧桐木为伏羲琴的原料,他命人砍来了一株三丈三尺高的梧桐木。 然后把这株梧桐木截成三段。 而这三段的意思便是天、地、人三材。 他分别敲击这三段木材,太清不要,太浊也不要,清浊相当的则被伏羲留了下来。 他再把这木材送入流水之中,泡浸七十二天后,再取出来阴干,然后花费九九八十一日才制成了这世上第一把琴。 伏羲琴因是伏羲所制,所以定名为伏羲。 伏羲琴流传于世,被世人追捧,更被无数弹琴之人奉为无上的瑰宝。 但却没有人在意,那株被制为伏羲琴的梧桐。 余岁有些失神,他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他拿到伏羲琴时为什么会有失之复得到喜悦,也明白了为什么幻境之中为什么他能够明确指出伏羲琴的去向。 他轻轻抚摸着梧桐上的纹路,一圈又一圈,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够让他的心安定下来。 万年前的画面在他的眼前如画卷一般徐徐展开,他仿佛回到了那个远古的时代。 他是梧桐,但梧桐并不是他。 眼前的这株梧桐也并非是万年前的梧桐。 那株梧桐既然制为伏羲琴,自然就再没有活下来的机会了。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他不是病树旁欣欣向荣的新树,他只是在枯木上艰难生出的新芽。 有些树啊,哪怕是被砍倒了,只要留下了根,也就留下了希望,尽管这一丝希望渺茫地看不见。 被砍倒的梧桐制成的伏羲琴,受人赞赏,但是梧桐木留下的木桩无人问津,只是偶尔有人路过时,会无聊得说上一句,这里曾经有棵很高很高的树,后来被做成伏羲琴萝。 后来这木桩渐渐地枯萎了,在这之后,这木桩就更加无人在意。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十年,也有可能是几百年,慢慢地,慢慢地,一颗嫩芽就从上面冒了出来。 那嫩芽就是曾经的他,只不过那时的他没有记忆,也没有灵识,只不过是一颗嫩芽而已。 只要风再狂一些,雨再大一些,他就活不下来了,但是偏偏他就是活了下来了。 在识海中,余岁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也许过了许久,但也许只是过去了须臾。 他静静地看着梧桐,他缓缓让自己从那段记忆中分离了出来。 余岁的目光静静地落在了梧桐上,透过他,余岁好像看见了久远的时光。 他并非是这段记忆的拥有者,只是侥幸跟随着梧桐,读到了万年前的画面。 仅仅只是看见那画面,便仿佛感到了那锥心之痛。 余岁感受着从梧桐上传来的灵力,他的唇角微微勾起,轻笑了笑,无论做人还是做梧桐似乎没有什么区别—— 不过他有些好奇,自己的本体就是梧桐吗,那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有感受到自己和普通人的区别? 余岁对这个问题有些好奇,但是却想不出究竟是为什么。 也许是自己识海的扩大,也许是梧桐木久远的回忆,余岁觉得此时此刻,他的内心格外的平静。 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对自己的这识海中更多了一份探索,却是不小心忽略了梧桐树上,有一朵没开的花。 而这花中正有着一个小生命。 余岁决定再向深处走去,突破的欲望已经削减,只要他此时此刻从识海中离开,他立刻便能完成突破,甚至他突破的可能不只是练虚,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够就这样离开。 如果就这样离开,他一定会错过更多、更重要的事情。 余岁觉得自己的运气并不是很好,所以经常会怀疑自己的直觉,但是他这一次觉得自己一定要跟从自己的直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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