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裂的玉瓶在她眼前静静漂浮,路归月心中只有绵绵不绝的温暖,相比之下,锻体之痛根本没被她放在心上。 面对白首仙尊一番周全思量,路归月拱手深谢:“多谢师尊一番辛苦,弟子定不辜负。” 师门如此,夫复何求。 事情商议完毕,这厢让两个徒弟都退下后,喻琉仙尊才抱起小白熊,活动活动麻木的手臂。 它在仙君怀中拱了两下,换动姿势,抱着他的衣襟又沉沉睡去。 怀中的幼崽把喻琉的思绪带到从前。 那时他刚刚把玉青琅从战场上捡回来不久,她每日不是躲在房里咬着牙发抖,就是提着剑去竹林一顿乱砍。 有一次,喻琉在竹林里找到她时,她正蹲在一只抱抱熊身边。 “喜欢?”喻琉放下仙尊的架子,蹲在她身边柔声问道。 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盯着那只小熊问道:“它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 想到她双亲都死在战场上,喻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长叹一口气,摸着她的头温声解释:“它们的记忆极短,一不小心就会忘记幼崽。” “若是有了危险,父母当然只记得先把它留在安全的地方,可是不是每一次,双亲都有机会回来与它团聚的。” “但是这并不代表它们就不喜欢自己的孩子了,知道吗?” 玉青琅似懂非懂,她抬起头,小小的人睁大眼睛认真地看着这个长辈,又问道:“那你喜欢它吗?能一直养着它吗?” 快说喜欢,说你会一直养着它。 她期待的心情都明明白白写在眼睛里,摆在脸上。 一片翠绿的竹林中,一大一小两个青衣人互相对望,年长的那个脸上突然有了笑意。 孩子还小,还不知道问题的答案不是只有是或否,他抱起小孩飞到竹叶里藏好,然后指尖灵气轻晃。 不多时,那幼崽身边就路过一只食铁兽,它爬到食铁兽背上吮吸着喻琉的灵气,安然睡去。 “我喜欢它,但是我已经有一个要养了,这一个要养好久,已经够我操心的了。所以我们替它找一个新家,这样是不是很好?” 幼童坐在他怀里,懵懵懂懂地盯着一对灵兽,盯到它们消失。 她好像听懂了,又好像很开心,忍着笑一本正经地说:“那真可惜,你不能养它了。不过你也别难过,等我长大你就省心了,到时候我给你找一只。” “呵呵,好,我不难过。” 喻琉抱着幼崽回到流云峰时,她两只小手抓着他的衣襟,已经在他臂弯里睡熟了。 那熟睡的模样和现在这只小白熊倒是一模一样。 喻琉的大手轻轻抚摸着幼崽的背,不禁露出一个温暖地笑容。 这些年玉青琅捡完阿离又捡归月,现在终于又捡回了最初的抱抱熊。 她这是在告诉他:不论以后她做什么,都只想师尊顺心如意,无需为她耗费心力。 “长大咯——”欣慰、不舍、希冀、感动数不清的复杂的情绪合成一口气,随着他这一声长叹疏泄出来。 居住多年的洞府里此刻空空荡荡,只有他的声音荡漾开来,抚摸过玉青琅幼时留下的种种痕迹,而后消散。 “也罢,且随她去吧。” 情绪疏泄完后,心中不免有些空寂,而这时,喻琉才感觉到怀里一阵濡湿。 他低头一看,敲敲怀里的小东西,嘲笑道: “呵呵,你这小东西,她小时候可从不流口水。” 出了山顶,玉青琅一手牵着路归月,一手摸着她的头,满眼笑意的轻声说道:“归月,这次多谢你。” “若要说谢,也该是我说。” 路归月拿下头上那只手,严肃又认真地看着玉青琅:“你记住,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论发生什么事,我有能力也有信心保护自己。” 她眼里的光芒是熟悉的执着和坚定,这样美丽的眼睛玉青琅看过许多次。 她的师妹永远能展现超出她预料的能力,所以玉青琅对她的话深以为然。 “嗯。” 碎石小路上,两人四目相对,为了回应她的认真,玉青琅也真心地点点头,表示赞同。 这里离山顶很近,空气格外潮湿,吹进身体里的风都似乎带着水汽,故而有一两分寒凉。 “所以不论是神草还是这丹田,在我心中都远不及你与阿离重要,切莫为它涉险,我不需要。” 她的语气高傲又疏冷,却让吹进体内的风变得滚烫。 “好,我知道了。” 她的师妹从来都不是小孩子,可是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长大了。 玉青琅此刻的心大概和师尊一样复杂。 她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吐干净,而后将这过于正式的话题转移。 “好了,我们已经长大的归月,现在是师姐要依靠你的时候啦。” “什么事?” “很快你就知道了。” 玉青琅双手搭着路归月的双肩,在她身后推着她往前走,不多时就到了路归月院中。 路归月任由师姐拉着,在屋内坐下布下层层阵法,这才问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你看看这个。”玉青琅将一块羊皮卷轴在桌上铺开。 “这卷轴颇为奇怪,有些地方我怎么也看不懂,整个宗门的资料我都翻遍了,也找不到能帮忙的。” 路归月端详着卷轴问道:“修复元婴?师姐?可是你的元婴出问题了?师尊知道吗?” “你别急,不是我,是另一个同门。”路归月向来讨厌风无眠,玉青琅也就没有提起这个名字。 “他助我良多,如今他有难,若是不帮这个忙,我的心境恐怕会生瑕。” 听师姐不像是开玩笑,路归月这才认真地揣摩起这份卷轴。 “你说宗门内已经找遍了?” “嗯。” “那师尊和你其他朋友呢?” “能问的都问过了。”此事不能让其他人知道,除了路归月,她谁也不能问。 路归月看着卷轴,眼神越来越冷。 一旁的玉青琅细看她这神色,忍不住猜测她是不是看懂了。她害怕猜测是真的,但更期待它成真。 她紧紧咬着牙齿,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这才微带紧张地问:“怎么了归月,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路归月将卷轴还给她,神色犹豫。 玉青琅神色越发紧张:“你……想说什么都可以说。” 她能看懂的部分只提到修复元婴,其中有一句话说不论仙魔都可以。 若是师妹真的看懂了全部内容,或许也能看出她在找的是修复魔婴的办法。 想到下一刻或许就要与师妹决裂,在心痛中又生出一丝后悔。 要不…… 不可以!这件事她一定要做,也只有她能做! 放弃的念头还未升起,玉青琅就否定了它,也彻底将这一丝后悔扼杀在摇篮里。 一番挣扎过后,玉青琅的心反而平静下来:“归月,无须顾忌,有什么就直说吧。” “好。”路归月这才转向师姐,像是等待的审判有了结论:“不知师姐有没有注意到,这卷轴中有句话,说不论仙魔,元婴都能修复。” 她真的知道了! 刚刚平静的心里又砸下一道惊雷,玉青琅心跳加速,面上不显,瞳孔却微微放大。 “我虽没有看懂这些符号,但是却有个猜测。”路归月私心里不想说出这个猜测,但见师姐真心想帮同门师兄,她最终还是放下了这点私心。 因为她才学会交付给队友全部的信任,也因为师门的温暖渗透到她修仙生涯的每一个角落,所以路归月对玉青琅也十分信任。 她根本没有怀疑师姐对她有所隐瞒。 隐瞒这件事本身就是在悬崖边行走,若是不打算坦诚,那就得一直承担要坠入无间深渊的恐惧。 玉青琅的心前一刻还提到九霄,准备随时下坠。 而等路归月说出她没有看懂,这颗心又回到了悬崖边。 虽然暂时安稳,但玉青琅知道,这不过是侥幸的假象罢了。 “不知师姐是不是已经猜到了。”路归月哪里知道玉青琅的异常是因为愧疚,只以为她猜到了自己想说的话。 伸头缩头都是一刀,于是路归月索性直接说道:“既然仙门完全找不到记载,那么答案很可能是在魔界。” 说到魔界,风无眠这个名字就避无可避。 路归月知道师姐与风无眠纠葛颇深,但是这依旧改变不了她要杀风无眠的决心。 “师姐,我不管风无眠与天隐门是什么关系,就冲着他在从我们手中救下傀儡之核,我要杀他的心是绝对不会变的。” 路归月不知道现在的风无眠已经是心魔为主,她也不知道从前的风无眠为了玉青琅做了什么。 玉青琅想着,若是自己计划能成,就算助师妹杀了那个碍事的心魔也未尝不可。 “傀儡一事若将来有机会,我定然会给你一个交代。” 玉青琅加重语气说道:“相信我,归月。” 路归月不说信与不信,只问道:“那你会去魔界吗?” “会。” “会去找他吗?” “会。” 玉青琅没再撒谎,为了解开卷轴的线索,她一定会去找风无眠。 房间内的空气忽然无比沉闷,两人坐在一起相对沉默,安静的时间越久,似乎将来的风暴就越大。 别人不清楚,但路归月和师尊再清楚不过,现在的玉青琅不过是将魔气藏了起来。 她根本就没有彻底回到正途,人在仙门尚且如此,去了魔界又会如何? “如果我阻止你呢?” “那我也一定要去。” “死也要去?” “死也要去。” 她明知可能入魔也要去! 玉青琅!你到底还想不想好好修仙? 前几天才说过的话,难道这么快就忘记了吗? 才一说完路归月就隔着桌子一把将玉青琅一把扯过来,两张脸贴得极近。 她压抑着愤怒的声音就贴着玉青琅的耳朵:“你在灵泉说过,不会为了他背叛我。” 因为积蓄着愤怒,她的咬肌越绷越紧,整张脸凶神恶煞,随时准备拔剑。 噌! 呲! 一股温热的液体喷溅到路归月脸上,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再睁开眼,凶恶的表情瞬间转为怔楞。 苍白的指尖抚过湿润的脸颊,她将手举到眼前,指尖一片猩红。 是血。 “你……”路归月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说什么。 为什么? 你在做什么? “归月,我会拿到神草再去找他,你放心,我不会留在那里的。” 玉青琅说着,举起被苍云割得血淋淋的手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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