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吃了整整三个小时。 大家走出酒店的步子都有些打飘。 关应钧还算清醒,有条不紊地发号施令:“张星宗和丁高,你们两个一起送毕婠婠回家,务必看着人进门。” “其他人分成两组打车走,车费我来报销。” 夜风撩着众人的头发,吹得人困意漂浮。 这一刻所有人的脑子里既没有杀人案,也没有什么江家陆家的人渣,只有家中久违的席梦思。 他们熬了这么多天,终于睡上一个安稳觉了。 关应钧安排完所有组员,垂头问简若沉,“你怎么回去?是跟我一起骑车,还是叫你的管家来接?” 简若沉:…… 骑车? 骑什么车? 丰田小汽车? 他抬眸看向关应钧有些迷离的眼睛,试探着问:“你住哪里?” 关应钧垂着眸子,避开对视,不说话。 简若沉啧啧称奇。 这就是卧底的警觉性? 大概每个人心里都有恶趣味的一面,看着关应钧垂眸不与他对视的样子,简若沉反而更加好奇。 他想了想,忽然问:“要不然我先送你,然后再自己回家?” 关应钧哑然失笑,“你打探我” 简若沉无辜至极,“我担心你才会送你回家,这怎么能叫打探?” “嗯……”关应钧知道简若沉身上一定有鬼。 越是相处,越想不明白。 越是打探,越让人困惑。 关应钧笑了声:“那你送。我住得离你不远,就在丽锦国际花园2别。” “你跟我住一个地方?” 简若沉拦了辆车。 红色的小出租停在面前时,关应钧甚至还能步履平稳地给简若沉拉开车门,“请吧,简顾问。” 简若沉一钻进去,立刻闻见出租车里有一股黏腻复杂的香臭味。 他被熏得头晕,关应钧要是闻见……狗鼻子不会被熏坏吧? 简若沉小声道:“师傅,不好意思,我突然有点事,不想打车了。” 后视镜里传来一瞥,驾驶座的人结结巴巴问:“您、您是嫌弃我、臭……臭吗?” 关应钧听不到里面的动静,动作利落地矮身往里坐,尾椎刚沾到坐垫,立刻连打三个喷嚏。 简若沉:…… 他对司机解释:“我朋友鼻子有点敏感,他一闻到香水味就会这样。不是您的问题。” 司机沉默着,没有说话。 关应钧蹙眉吸了一下车里的空气,忽然回头往后备箱看了一眼。 车里没开灯,暗极了,简若沉看不清关应钧的表情,只好凑过去问:“要换车吗?” “不换了。”关应钧哑着嗓子咳了几声,对司机道,“去西九龙百灵烟厂。” 简若沉一愣。 不回家了? 哪个警局的好督查住烟厂里啊? 关应钧用大腿撞了一下简若沉的,小声道:“家里烟抽完了,顺便去买点。” 他垂手捉住简若沉放在座椅上的手,翻开,在他掌心写了两个字。 同时唇瓣一张,声音轻得发飘,“让我买点?” 简若沉有点毛骨悚然。 那两个字是。 尸体。 他抬眸扫了一眼后视镜,对上一双阴森暗沉的眼睛。 这司机似乎是个单眼瞎子,左边半边眼睛几乎全是眼白,眼皮不自然地耷拉着,遮住了眼珠中间泛青的瞳孔。 简若沉被吓了一跳,猛地拍了身边的人一下。 关应钧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简若沉连忙找补道:“抽……抽烟!天天就知道抽!” 他恶狠狠说:“师傅,先去烟厂。” 暗红色的出租缓缓启动,发动机发出有节奏地闷响。森冷的视线通过后视镜,绕着简若沉转。 司机前倾身体打开车载广播。 里面滋滋啦啦传出一些电流声,很快响起记者嘈杂尖锐的发问:“江鸣山先生,听说简若沉逼迫您在江含煜和陆堑的订婚宴上,承认他不是您的亲身儿子,是吗?” 江鸣山桀桀笑了两声:“是啊。” 记者:“您认为他为什么会这么做?” “可能是因为我没有将遗嘱立好吧。所以他才会联合警局,将莫须有的罪名压在我身上,给我施压。”江鸣山说着,又深情款款似的,“我很喜欢这种心狠手辣的孩子。” “他从上学起就是第一,无论做什么都很好,以前对我很孝顺,我讨厌那种孝顺。可他这次做得让我很满意。” “如果我被无罪释放,那么出来后会将所有财产的继承权移交给简若沉。” “他才是我的骄傲。”江鸣山的声音很轻,为了一线生机按捺住所有癫狂,“若沉,等爸爸回来。” 他想用整个江家做筹码,和简若沉换自己的生命! 滋滋的电流声空白一瞬,很快换了频道,接上了一段邓丽君的歌。 悠扬飘忽的女声充斥在毫无灯光的出租车里。 她悠然唱道:“我知道你的话儿,都是在骗我,你狠心抛弃我,也不管我死活,谁爱我,谁爱我,谁来爱我……” 车载电台卡带了似的,滋滋停在了最后一句上,不停的,反反复复地唱。 简若沉脊背窜上凉意。 这个司机认识他! 故意把出租车停在他和关应钧明前,又将江鸣山走投无路时说的话给他听。 为什么?
第26章 我在,不会有事。 司机摁了一个按钮, 出租车的车载电台里换了一首更轻柔的粤语歌。 诡谲的氛围让人心如擂鼓。 肾上腺素骤然飙升,简若沉一时间冷热交加,手指轻轻发抖。他抬手将窗户摇下来, 让微凉的夜风灌进车厢。 夜色下, 车流霓虹与喧闹的人声交织着吹进车内。吹散了香水与尸体混合出来的复杂气味。 简若沉迅速冷静下来,手指轻点着思索。 这个司机虽然认识他,但应该不认识关应钧。否则应该不会将载着尸体的车停在刑警面前。 这无异于自投罗网。 那就是冲他来的了? 什么动机? 简若沉舔了舔嘴唇,挪动位置,离关应钧近了些。 关应钧垂头看他, 压低声音用气声问:“害怕?” 毕竟才上大一,没见过新鲜尸体, 再怎么聪明也会怕。 这是人之常情。 关应钧不知道怎么安慰。 身为一个从cib转进cid的铁血刑警, 他见过的鲜血太多, 多次死里逃生,遇事时说一不二, 组里的成员看似笨得各有千秋,实则都是层层选拔上来的精英。 他们不需要安慰,从入行起就独自消化恐惧和看到尸体时的生理反应, 一步一步走到现在。 关应钧没碰到过比他小这么多的合作者,有点束手无策, 只好抬手将人拉的更近,轻声道:“我在, 不会有事。” 简若沉鼻子出气:“嗯?你误会了。” 关应钧“嗯”了一声, 走神一瞬。 青春期的男生好面子,他明白。 简若沉趁着关应钧出神, 手往他衣服里快速一伸,在胸廓边上摸了一把。 关应钧顿时浑身僵硬, 表情怔然,整个人几乎要弹坐而起,肌肉瞬间紧绷。 他攥住简若沉的手吸了口气,又被车里的气味呛住,猛地咳嗽两声。 司机的视线缓缓移过来。 关应钧只好板着脸,把咳嗽压下去,等视线撤走,才咬牙切齿地用气音道:“你做什么?” 简若沉学他说悄悄话,“看看你带木仓没。” 关应钧紧绷的脊背缓缓放松,他冷着脸松开掣肘,一字一顿,对着简若沉的耳朵问:“要木仓做什么?刑警的木仓有专属编号,不能外借。” “你带了就好。”简若沉嘟囔道,“我看看能不能再多问点业绩出来。” 关应钧感觉事情不妙。 问就问,要什么枪? 疑惑在脑海中划过,留下了轻微的痕迹。 他侧眸注视着简若沉,少年眼睛里哪有半点害怕。 全是跃跃欲试和兴致勃勃。 简若沉轻咳一声,带着和善的笑意起了个寻常话头,打探道:“师傅,你做这行多久了?跑车的时候有没有碰到什么趣事?” 司机通过后视镜瞥来一眼,漫不经心道:“做了挺久,有趣的人很多。” 简若沉:“说说呗。” 车子遇上红灯,沉闷的发动机声响停了下来。 司机突兀地笑起来,嗓音沙哑粗粝,“我拉过一个学生妹,上来时正和她男朋友吵架。我啊……向来劝分不全和的。” 红灯结束了,出租车再次启动。 轮胎和地面摩擦着发出尖利刺耳的声响,像有人在用指甲剐蹭黑板。 司机抬眸,后视镜里又露出那双半黑半白的眸子,眼尾的褶皱形成了一道天然的笑纹。 他意有所指道:“那个学生妹好花心,脚踩两条船啊。” 简若沉若有所思。 出租车司机话锋一转,“这个世界花心的男人女人太多了,那个江鸣山的儿子,叫什么若沉的,仁义礼智信全没有啦。” 简若沉“哦”了一声,心中了然。 中老年男性出租车司机,不是在感叹政策不好,就是在感叹行情坏。 个别人总说着荤话,调笑上车的男女。 他们审判这,审判那。 逮到机会就想教人做事。 想让这种人失去理智,最好的办法就是激怒他。 司机明明知道他是谁,却还当面骂人。 显然是想看他气愤反驳,愤怒争辩。 偏不。 简若沉像不知道话题中心就是自己似的,顺着司机的话,满脸好奇,“怎么说?” 出租车司机愣住了,表情有些僵硬。 怎么回事? 他载错人了? 不可能! 简若沉长相特别,轻易不可能认错。 可正常人当面被骂,就算不当场发怒,也该开口辩驳。 这是什么反应? 真有人如此不知廉耻? 他无暇思考,脑海中本就不多的理智啪地断了,“简若沉为了钱,为了获得继承权,竟然用莫须有的罪名将父亲送进监狱!这难道不是不孝?” 关应钧蹙起眉,这传言够离奇的。 西九龙裁判法院的看守所移交程序怎么搞的? 竟然允许记者问话? 他们不知道负隅顽抗的嫌疑人为了活命,什么话都会往外说,什么脏水都敢往外泼吗? 关应钧张嘴:“他——” 简若沉一巴掌捂在关应钧嘴上,点头附和司机,“啊对对对,确实有点,还有吗?” 关应钧:? 司机:? 司机怒意上头。他急切地想听到简若沉的反驳,想看那张漂亮的脸染上狰狞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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