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响亮的耳光响彻整个9号码头。 宝家云被打得偏了头,他愣愣摸着自己的侧脸,怔然看向眼前的人,重影消失了,“表哥?” “清醒点。”九哥压着嗓子厉声喝道,“回去收拾东西,我们立刻偷船动身!” 他抬手,抓着宝家云的肩膀,“你别怪哥哥打你,实在是情况紧急,要是走不掉,你以为我们活得了吗?” “要是被抓进了警署,你有信心在简若沉那个煞神面前守口如瓶?” “把秘密全说出口也就算了,但我们见过九面佛,要是九面佛怀疑我们走漏了他的风声,你以为我们在监狱的日子能好过?” “你知道香江监狱里多少毒贩是九面佛的人吗?他只要透露点意向,足够那些进去多年的毒贩动手脚整死我们。” 宝家云打了个寒战,“哥,我错了。” “快进去收拾,枪支弹药,鱼竿麻绳网子都拿着,你收拾的时候,我在外面把鱼弄了路上吃。”九哥推他,“快去!” 宝家云应了,抬手抹了把脸,扶着船壁跌跌撞撞走进船舱内。 九哥拿火石点起火堆,将鱼货插在洗过的枝条上,支在火堆边烤。 鱼皮焦香,鱼油很快滴下来,他用装着棉条的空罐头接,准备当做闯湿地时的火种用。 九哥做这些的时候,眼睛也没闲着,远远看见一个提着渔网的老伯过来,就将那个罐头收起,又沾着火堆边的石头上的炭灰抹了脸,装作普通渔民。 他不想杀人,这里虽然人少,但一旦开枪,尸体被发现后,关应钧和简若沉这两人,完全有可能循着踪迹摸过来。 九哥将烤好的鱼装进塑料袋里扎好,提着进了船舱。 宝家云已经整理好了物资,此时此刻,竟躺在他刚交过去的那堆货里,又点了一根来抽。 九哥忍无可忍,一把将那根烟拔出来,摁灭在船只内部的小洗漱镜边,又将烟蒂收进货袋,“还抽!” 宝家云嘿嘿傻笑,说:“哥,我忍不住。” “吃点冰水,去海边把胃里的东西吐干净,减瘾,别耽误跑路。”九哥看着宝家云的脸,想狠心把他扔下算了,但一想到这是自己唯一的亲人,又有些舍不得。 他总能想到他们小时候,在妓院里相依为命的日子,红灯女生下的孩子,最被人看不起,他们读不了书,连父亲是谁都不知道,母亲们又得病死了。 那时候,他们一块饼子都能你一口我一口分吃, 最苦的时候,他冰天雪地发了高烧,是宝家云把他背去九龙城寨的黑医馆,卖身给陆堑做事,才让陆堑给钱看病救了他一命。 要是此时把宝家云丢下,他就真是个畜生了。 九哥咬牙拿上柴油,去了早就看好要偷的船。 · 与此同时。 警务处刑事情报科正在与刑事侦缉科召开联合会议。 关应钧已经将尖鼻咀9号码头的详细位置标注出来,“这是个小码头,只有一些渔民在用,因为水路不宽,所以货轮进不去。” “根据九哥曾出现的地点和简sir的分析,我认为九哥很有可能就藏身此处。” “无论是走湿地,还是直线开到内地都很方便。” “应该还是会走湿地。”简若沉道,“这个地方树多,很容易躲避追击。” 关应钧点了点头,转头看向身后的警员,“去9号码头密探的兔子队到了没有?” 那男警员看了眼时间,“应该到了。” “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关应钧道,“无论周边有没有九哥的痕迹,我们都该动身了。” 张星宗一愣,下意识道:“这么急?” 说完才又意识到自己不在西九龙,这么和其他组别的总头讲话,实在有点没大没小,就后退一步,抬手悄悄捂嘴。 毕婠婠翻了个白眼。 说都说了,还要亡羊补牢,有什么用。 关应钧从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表情极淡,漫不经心道:“新闻已经把我们简sir从警校毕业的消息放出去了,不少罪犯要闻风丧胆了。” 他笑道:“根据我们消息,九面佛昨晚连夜闯了海关,将船只开进公海,现在估计已经逃进菲律宾了。” 简若沉被他看得偏过头,短发鬓角之下,耳尖发热。 这人,叫简sir的口吻怎么这么……这么不一样。 叫人感觉亲昵极了。 关应钧笑了声,“九哥谨慎,收到消息肯定想立刻跑,一旦他跑到内地,我们的机会就不多了。” 他在白板上画了一道,“如果他从湿地保护区开船走水路,最多200公里,渔船15公里一小时,他10小时就能开到内地管辖区。” 简若沉神色凛然:“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第188章 追击(1) 1995年, 香江警察未办理手续的情况下,不能与内地警察联合执法。 简若沉抱臂思索一瞬,转头问:“你们CIB也参与抓捕?” CIB一位一直靠着办公桌坐的健硕潮流男闻言跳下办公桌, 走到简若沉身边探头:“哇, 简sir,这个九哥可见过九面佛喔,我们CIB追九面佛很久了,不能你们一来,就把我们的犯人给抢了吧?” 简若沉一愣, 眼尾掠过关应钧,“怎么会?浅问一句嘛, 人多好做事, 数数人数, 我好订结束后的庆功宴啊。一起抓人,总不好分开吃饭, 多见外?” 潮男哑了,站在简若沉面前,半晌也没想好该怎么往下接。 他不怎么擅长与人打交道, 支吾两声,懊恼地叹了声。 简若沉问:“你们加上兔子队, 有没有30人?” 潮男恍然踩下台阶:“头组加起来28人。” 简若沉比了个ok,转身对关应钧道:“我们上去整装了, 五分钟以后停车场集合。” “嗯。”关应钧看着意气风发的人, 眼睛里带着笑。 他见证简若沉一步步走到现在,难免有些感慨。 警员整装待发之时。 新界, 尖鼻咀,第九号码头。 九哥已然偷到了一条渔船。 这是一艘闲置已久无人问津的废弃小渔船, 经过几个月的修缮,内部已经到了勉强能用的状态。 他把柴油放好,又将几个罐头递给宝家云,“拿着。” 宝家云吐完了,毒瘾暂时消失,缩在角落里不停地发抖,“这是什么?” “炸弹,自制的。”九哥扯出罐头底部的一根引线,“像小时候的炮仗一样,点这根线,然后扔出去就行。跑的时候如果碰到警察,你就点了扔他们。” 宝家云哆哆嗦嗦点头,抱紧那四个罐头。 毒瘾褪去之后,理智回归,他后知后觉感觉到了恐惧,“哥,我都听你的,我戒毒,然后我们拿着这些年赚的钱,开一个理发店,你、你还给我剪头发。我的头发好长,好痒,好难受,我想剪头发。” 九哥笑了声,抬手摸他头上大半年没剪过的乱毛,哪怕他知道宝家云一旦毒瘾发作,这话就会成过眼云烟,还是低声应道:“好。” 他顿了顿,“我出去开船,你从船舱后面这个小窗看着后头望风。” 宝家云点了头,等九哥出去,就转头蹲在窗子边,直直看向窗外。 渔港静悄悄的。 渔民们做事时几乎不交谈,捕鱼似乎已经耗费了太多的心神。他们紧闭双唇,不想散去对抗苦难的最后一口气,就算偶尔说两句,声音也不是很大。 好累。 宝家云想。 码头边的水偏黑,被潮汐卷着往岸上的砂砾推,留下不轻不重的痕迹。 此时此刻,宝家云满脸疲惫,心中却充满了对未来的畅想。 他或许真可以像哥哥说的那样,跑到内地,找个消息不通的山村隐居起来,开个小小的理发店,过自给自足的生活,然后娶个老婆,生几个小子。 他盯着海面,嘴角勾起,笑了一声。 随即,船动了。 这条船不干净,船舱外面像被泥糊住了似的,开动时声音有些大。 九哥掌舵,听着发动机启动时,螺旋桨传来的突突声,心都提到嗓子眼。 祈祷渔民不要注意到这条藏在角落里的,被遗弃的小船。 九哥从没吸过,他曾经想试试,烟都点燃了,想到客户们求毒时狼狈的样子,还是没能往嘴里送,摁灭在了剪头镜子的镜框上。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送去英国读书的宝家云会在那边染上毒瘾。 九哥将船开出码头那一刻,终于落下了眼泪。 他好像后悔,又好像因庆幸自己能逃出生天而喜极而泣。 只要能逃出香江,以他的本事,足以甩脱过去,在内地安稳度过余生。 船只逐渐消失在水面上。 刑事情报科A组,兔子队,高级督察此时已觉察出不对,打通关应钧电话报告:“关sir,我们现已发现九哥在尖鼻咀渔港9号码头生活的痕迹,这里有一个还有些余温的火堆,边上的渔船也应该是九哥曾经的据点。” 关应钧油门踩到底,全神贯注之下不便说话,他偏了下头,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将手机递了出去。 简若沉立刻接过:“听你语气,他们应该已经不在了,渔船周围有没有异常?” 高级督察听见简若沉的声音愣了一瞬。 关sir并未出圣指示,怎么是个陌生人接电话? 如果这电话不是抢的,那这个世界上难道有不用说话就能心意相通的人? “关sir在开车,我开了免提。”简若沉像是知道他的疑惑,言简意赅地解释。 “哦。”高级督查道,“周围没什么异常,问过周围的渔民,大多数人都不认识我们给出的照片,九哥他们应该做了改变特征的伪装。” 简若沉思忖一瞬,沉稳命令,“搜一下据点,看看里面有没有留下的重要生存物品和现金,如果没有,应该是先一步跑了。” 那兔子队的高级督察原本还有些不适应。 他毕竟是关警司的下属,听一个比自己级别还低的见习督察指示,这算什么道理。可他越听越觉得这个人和关sir的办案风格很像,简直像是关sir手把手带出来的。 简若沉有条不紊道:“如果查到他们跑了,就去四周打听一下看看有没有遗失的船。” 除去语调更温和,命令更详细,其余的办案顺序与关sir亲自下令时别无二致! 高级督察下意识立正应道:“yse sir!” 简若沉挂了电话,将手机插回关应钧胸前的衣兜。 他指尖触碰到男人的胸廓,但此时此刻却没有旖旎的心思。 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 警笛声从香江岛穿过海底隧道,到达九龙,最终响彻新界,抵达尖鼻咀。 3小时才能开完的车程,被关应钧他们硬生生缩短到了1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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