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得入迷,鼻尖被风冻得通红。 关应钧侧头顺着简若沉的视线看了一眼,目之所及不过是寻常景色,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 车开了半小时,停在西九龙船坞码头边上。 这里有香江最大的夜市排档。 关应钧下车前叮嘱,“这边东西好吃,但有点乱,下去之后跟紧我。” 简若沉身上什么都可能是假的,但这张脸绝对是真的,他已经验证过了。 很多混社会的古惑仔和藏在城市暗处的杀人狂都很喜欢这个类型的脸。 清纯,看上去洁净乖巧,不谙世事。 会让人向往,忍不住想据为己有。 简若沉哦了一声,下车之后便亦步亦趋地贴在关应钧身侧。 他对自己这副身体有自知之明,一步三喘,打架肯定不行。 夜市之中人声鼎沸,好些穿着皮衣,敞着怀的大哥坐在路边支起的塑料桌椅上,岔开着腿推杯换盏,与人称兄道弟。 关应钧走到支起油锅的摊位前,“看看想吃哪个?” 简若沉扫了一眼菜单,“破了两个案子……那炸鸡腿和炸鸡翅各来2份,你吃多少?” 关应钧:“我不吃。” 简若沉哦了声,“老板,他也要两份。” 关应钧沉默一瞬,还是付了钱,“我们一会儿来拿。” 简若沉被带着去买了些烤串,回来的时候鸡刚炸完,热乎乎地放在沥油架上,老板装好了递过来。 关应钧接过,拎着袋子道:“不在这里吃,走吧,去海边。” 这地方多方势力盘踞,简若沉长得实在有点不安全。 关应钧又买了两瓶啤酒和一瓶果汁,提着上车,开去海边。 简若沉站在西九龙海滨的沙滩上,看着不远处的船坞码头,推开关应钧递过来的果汁,拿起玻璃瓶装的啤酒,用牙撬开瓶盖,仰头灌了一口,舒畅地呼气:“哈~” 关应钧垂眸看着瓶盖上的牙印,不明白豆腐似的一撞就碎的人,怎么会有如此尖利的牙齿。 他沉默半晌,掏出钥匙,那上面挂着的多功能起子开了酒瓶。 简若沉:…… 你不早点拿! 关应钧看着那双瞪得圆乎乎地眼睛,心情很好地笑了一下,把外套脱下来垫在沙滩上,“坐。” 长风衣坐两个人绰绰有余。 简若沉坐在上面,一口炸鸡一口啤酒,心情难得放松。 墨蓝色的天空星云密布。 关应钧仰头看了一会儿,忽然想到在曼谷时的卧底生活。 刀口舔血的日子不好过,但他过惯了。 回来之后,署里也没有能跟上思路的人。 C组那个同为卧底退役的同事也话不投机。 简若沉是第一个。 关应钧用塑料袋包裹住炸鸡腿的杆,拿到嘴边咬了一口。 盐味有点重,但不难吃。 简若沉觉得淡了,但还是被油滋滋的鸡腿香得灵魂出窍,“就是这种不干不净的味道。” 太好了,稍微干净一点儿他都不稀罕。 关应钧垂眸看着简若沉沉迷美食的样子,鼻尖从纷杂的油盐味里嗅到了一丝柠檬柚子的香气。 这时候的简若沉没有演戏,褪去了与人相处时包装在身上的外壳,显露出一丝真实。 关应钧是个对“真实”有执念的人。 “简若沉。”他喝了一口酒。 “嗯?”简若沉把吃干净的骨头丢进塑料袋,侧头看关应钧。 关应钧的视线扫到他随着海风飘扬额银白色发尾,简若沉鲜活至极,演戏的时候似真似假,像个谜题,让人摸不清哪一个才是真实。 他想看看这个谜题最直白真实的样子。 简若沉没等到关应钧说话,便反过来问:“关sir,说说当卧底的事呗,你当时怎么潜入敌方阵营的?靠在敌方阵营门口卖烤肠吗?” 关应钧:…… 怎么联想到烤肠的? “当会计。到一个集团去卧底,最接近老大的不是什么二把手,而是会计,集团所有的钱都从我手里过,想查什么都方便。” 简若沉开心的时候嘴巴很甜,“怪不得A组最富。” 关应钧似笑非笑,“我线人也多,消息很灵通。” 简若沉不明所以。 关应钧就道:“我接下来的话不是试探你。” 他真是被简若沉给吓怕了,怕简若沉发火,也怕简若沉甩手不干,跑去和别人搭档。 A组不能没有简若沉。 关应钧斟酌着语气,“我听说你以前很喜欢陆堑,跟他来往甚密。” 他想不出简若沉要是喜欢一个人会是什么样,“我们西九龙想铲除陆家的势力很久了,你跟他来往时间长,有没有什么独家消息?” 简若沉啃着羊肉串儿,含混道:“没有。陆家能做大做强,不会轻易给人留下把柄。” 不过…… “最近陆堑应该正烦着呢。” 关应钧看过去:“怎么?” “你不是一直疑惑媒体为什么会炒作江鸣山花钱压消息这个假新闻吗?”简若沉凑过去,小声道:“我做的。” 热气吹在耳蜗里,关应钧惊异地看向他,心脏重重跳了一下。 简若沉刚才……是不是透了一句底? 简若沉喝了点酒,面颊绯红,眼神有些迷离,但语调清晰,“陆堑不是也花钱压消息了吗?那些钱……也都是我派人去领的。” 关应钧:“……” 简若沉以前真的喜欢陆堑吗? 他的线人出错了吧? 出错了也好。 关应钧愣了一下,出错了为什么会好? 没等反应过来,简若沉就道:“现在,白金会所也被查了,天泉都也要应对查访进行一段时间的合法经营,陆堑会亏很——多钱!” 简若沉晕晕乎乎的,觉得自己好像有点醉了。 啤酒也能醉人? 他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举起酒瓶一看,产地-丹麦,烈啤,330毫升,酒精度数23。 是啤酒刺客! 比葡萄酒度数高那么多,他还喝了一瓶! 简若沉举不动了,把酒瓶往沙滩上一戳,转头看向关应钧,还没张嘴。 关应钧道:“你自己抢的。” 简若沉哼出一声,“又不怪你。” 他顿了顿,又道:“陆堑亏钱之后资金流周转不过来,必定会去搞钱,你说他会怎么做?” 关应钧觉得喝晕乎的简若沉有意思极了。 真实又坦诚,带着少年的意气风发,说话时还会露出一副‘你没想到吧’的得意表情。 关应钧看着,不知不觉带了点笑意,“他会翻开香江法典,在里面随便选一个来钱快的。比如抢劫。” 简若沉点点头,“没错!” “你可要盯紧他。”简若沉困极,说话都含糊起来,一把将没吃完的串搁在塑料袋里,横七竖八,“盯紧了,我们抓他现行!” 他仰面躺下,下半身往沙滩上出溜一截,上半身躺在关应钧的风衣上,声音越来越低,“抓不到他就砍他的左膀右臂,让他亏得血本无归,最后把他送进局子……换功勋。” 关应钧听不到声音了,往身侧看去,简若沉灵动的眉眼沉寂下来,面颊上是两抹红晕,发丝在他的深色外套上铺开,丝线一样延伸,有一缕缠在了纽扣上。 简若沉好像特别喜欢业绩和功勋,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情结。 那天他把勋章递出去的时候,简若沉明知道不能要,但还是在手里盘了好一会儿。 做人要用真心换真心么…… 关应钧拿起简若沉杵在地上的酒瓶,仰头喝完里面剩下的,理好了垃圾挂在手腕,看着睡得正香的人一时迟疑。 总不能直接抱起来。 才犹豫几秒,私人手机就响起来。 简若沉被吵得扭了一下。 关应钧揽着人提起来,在外套兜里找到了自己的手机。 张星宗打来的。 一接通,咋咋呼呼的声音就从听筒里传出来,“关sir,咱们不是抢了Z组肥差吗?Z组不服气,把状告到冯警司那里去了!” “冯警司您又不是不知道,他不敢管您,又把状往高级警司那里告,Madam林喊你回来谈话啊……怎么办?到手的鸭子不会飞了吧?” “难说。”关应钧用外套把简若沉一裹,整个捞起来之后揽着腰固定住,道:“别慌,我马上回警署。”
第20章 关应钧竟然让人进办公室了? 简若沉身上没几两肉,关应钧单手就能把人抱起来。 他一手托起简若沉的腰胯,让人上半身靠在肩头。 另一只手挂断电话,将手腕上的塑料袋扔进垃圾桶,走向停在船坞码头夜市边上的车。 关应钧把人放进副驾驶。 抽手之前,手臂被简若沉抱住了。 他嘴里嘟囔,“咱们买的火炉到了,老三,我们烤年糕吃,你去阳台整点冻梨。” 关应钧愣了一下。 冻梨是什么? 老三是谁? 他俯身给简若沉系安全带,余光瞥见简若沉咂了下嘴后把手松开,含混喃喃,“这火炉真热。” 关应钧哭笑不得。 他从小体温比普通人高一些,喝了酒更甚。 遇见简若沉之后又总是心烦意燥,抽烟喝凉水都压不下去。 莫名地,脑子里闪过简若沉毫不设防睡在黑色风衣上的画面,纯洁而妖异。 关应钧蹙了下眉,拉开驾驶座的车门,坐上去之前耳边幻听似的响起一道清泠泠的声音:‘关sir,喝酒不开车。’ 他动作一顿,侧头去看。 简若沉根本没说话,睡得正香。 关应钧甩上车门去找代驾,走远几步后又不放心地折回来,锁上门。这才去船坞夜市拎了一个老实人。 给五十块,让人开车送他们去西九龙总区警署。 …… 简若沉一觉睡醒,被头顶的白炽灯晃了一下眼睛。 他恍惚一瞬,视线逐渐聚焦,看清了面前的摆设。 怎么是关应钧的办公室? 关应钧回来加班了? 简若沉用手囫囵捋了捋头发,抬手摸上门把手。 刚打开,就听到关应钧冷掉渣的声音,“警局不是公司,没有什么抢项目的说法,案子不是你家的,也没有写着你的名字,我为什么不能破?” 简若沉探头。 关应钧面前的男人被这句话气得胸口上下起伏,吭哧吭哧喘气,咬牙道:“关应钧,我们组的人顶着寒风,没日没夜去周边走访,在白金卧底,整整查了一个多月。所有人的精力都放在这个案子上,我好几个组员每天都睡在办公室,半个月没回家。你让我们组这么久的努力都打了水漂!” 他拍桌问:“你现在就是这个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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