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突然问这种问题? 简若沉自问自答道:“我问你的时候,你出现了一瞬间眼睑上提,下唇往下的表情,这是惊讶的表情,说明这个问题在你的预料之外。” “然后你又垂眸掩饰眼神,眼球左右摆动,这是在思考如何回答。” “张你嘴之前又微微偏头,视线转移了一瞬,嘴唇微抿。这是说谎前兆。” 简若沉靠在椅背上,“谁给了你在我面前说谎的勇气?” 傅一围浑身冒汗。 他应该掩饰得很好啊。 怎么会这样? 他明明什么都没说! 傅一围口干极了,频繁吞咽着。 简若沉惋惜摊手,“这就是个很普通的问题,正常人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就行,你为什么会想要说谎呢?” 他拖长了一点音调,声音中的不谙世事让人毛骨悚然。 简若沉轻声逼问:“是不是因为你常去的健身房有猫腻?” 傅一围呼吸急促,“你看错了,我怎么可能说谎?再说了警察能看不出来我练过吗?” 简若沉:“警察当然能看出来。关sir又不傻。” 关应钧站在外面,抱着手臂抿了下唇角。 这人…… 他想到简若沉站在面前说“我绝对不会害你”时信誓旦旦的坚定表情,竟走了一瞬神。 简若沉是真的信任他吗? 关应钧只恍惚一瞬,立刻又将视线重新放到了审讯室内。 简若沉道:“杀鸡也是力气活,你要是没练过,怎么可能按得住人?” 傅一围的注意力已经被健身房相关的问题拉走,丝毫没有注意到“鸡”已经被换成了“人”。 他满脸都是汗,一时竟没有反驳。 简若沉道:“好吧,你看上去不愿意聊健身,那我们来聊聊健身房吧。” 傅一围气得手都在发抖。 妈的,这两个有什么区别? 简若沉哗啦展开地图,从审讯桌上拿起一支红色的马克笔,将地图用吸铁石吸在白板上面。 傅一围抿唇。 他的小区周围有四家健身房,这四家他都有卡,警方在没有证据时做事情动静不能太大,否则会被狗仔大写特写。 西九龙的差佬绝不可能一家一家去搜,只要他不露馅,让差佬有了特定目标…… 一切都没问题! 真的没问题吗? 简若沉笑了一下。 傅一围一时毛骨悚然。 简若沉手腕一转,潇洒地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贴心解说:“一般来说,罪犯的心理安全区在方圆500米到1000米之内,以你家为圆心的话……划出来的圆大概就这么大。” 马克笔在白板上点了点。 简若沉语气里带着虚假的为难,“这个圆里竟然有两间健身房。” 他在其中一个上画了个小圈,回头问:“是这个吗?” 傅一围不知道简若沉在搞什么幺蛾子。 他怎么可能会回答? 妈的,简若沉这种人完全不适合作为恋爱对象和猎物。 他应该直接把这颗脑袋里最红润的舌头割下来,和那个差佬的尸体一起塞进垃圾桶! 简若沉见他不说话,遗憾地叹了一口气,“看来不是。你看上去很有底气,还有点有恃无恐。我看看…你印堂鼓起,上唇上扬……好像还很恨我,恨到想把我塞进垃圾桶。” 傅一围惊愕地瞪眼。 简若沉怎么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他会读心吗? 简若沉又踱步到地图另一边,“那就是这边?” 他走路时,脖颈前的两条一长一短的抽绳晃动起来,偶尔缠绕在一起,像一头游动的双头蛇。 傅一围暴喝:“够了!” 他捏紧了拳头,焦灼地挪动着手腕,腕骨被手铐磨得血红,“你到底在问什么?难道我去健身都不行?” 简若沉:“你急了你急了。” 傅一围气得想站起来揍人。 可他的脚被锁在椅子上,手也被锁在桌面,动弹不得。 简若沉往审讯室外看了一眼。 单面玻璃雾蒙蒙的,根本看不清外面。 但关应钧知道简若沉看的是他。 关应钧上前打开门,走进去看地图,“确定吗?” “基本确定。我估计骨头在健身房私人储物柜里。高级健身房的储物柜密封性好,私密性也高,吃剩的骨头只要用密封袋一封,根本散不出味道。” 简若沉说着,想到那个场面,为难地皱了下鼻子,“我也要去吗?” 说实话,他还没见过新鲜的尸体。 听警校的前辈说无论多牛的同学,第一次都会吐。 他不想那样,有点脏。 “害怕?”关应钧还以为他天不怕地不怕。 少年的脸在审讯室的死亡灯光下仍然漂亮得出奇。缺少血色的嘴唇是湿润润的,像是被频繁舔过,唇珠微微凸起…… 他猝然收回视线,本能开口,“你留在这里,可以去我办公室休息。” 简若沉松了口气,有些奇怪地往关应钧胸口掠了一眼。 他是不是看错了,关sir的胸肌是不是撅起来了? 去找犯罪线索,有必要这么激动吗? 简若沉不明所以地走进关sir的专属办公室。 高级督查有单人办公室,但关应钧大多数时候都在外面,和组员们一起办公。 简若沉往老板椅上一坐,然后用底下的轮子“咻”地转了一圈,“关督察啊关督察,拿私人办公室考验干部呢?” 想看看他会不会乱翻? 呵,上了年纪的男人,嘴上一套,背地里一套。 说不定还在抽屉里放了录音器,就等着他上钩。 简若沉往椅子里一缩,闭上双眼。 倘若他直接睡大觉,阁下该如何应对? 简若沉睡熟,进入快速眼动期开始做梦的时候。 关应钧找到了傅一围藏在健身房私人储物柜里的人骨。 丁高人都傻了,“哇,真的在这儿?我还以为他是瞎猜的!那傅一围一个字都没说啊,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真的这么大吗? 简若沉该不会是什么会读心的超能力者吧? 毕婠婠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你还觉得人家和你一样吗?” 丁高打了个寒战,表情怔忪而不解。 张星宗道:“你不懂了吧……我早就告诉过你,财神爷这么做,自有道理!” 丁高恍恍惚惚地想:到底是什么道理?他完全看不懂啊! 傅一围被审问地……焦虑症都发作了,简若沉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丁高忽然想起那两根长短不一的卫衣帽绳。 ……那竟然不是多余的小动作! 简若沉在审讯室外就已经做好了诱发傅一围焦虑症的准备,走一步看十步。 可笑他当时还觉得那是没用的小动作,感情人家在大气层! 丁高回过味来,喃喃:“好帅,他是天才吧?” 张星宗纠正道:“是财神爷。这个连环失踪案也就我们关sir当杀人案在查,都查了这么多年了,谁能想到在今天破了呢。” 他搓搓手指,“这得多少奖金?” “还有白金会所涉黄案,肥死啦。” 以后啊,可要对财神爷恭敬些。 一行人收好证物,关应钧给傅一围租过地三个储物柜都贴了封条。 打道回府。 找到了尸体,又有审讯录像,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很多,跟进交给下面的督察,报告交给警员。 关应钧洗手准备下班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的办公室还有个人。 他愣了一下。 办公室是个很私人的地方,里面还有毛毯与水壶之类很容易被下手的东西。他走之前怎么会顺口说出让人进办公室这种话来? 简若沉会乱翻吗? 关应钧抬手拧开门,看见人仰面躺在他的椅子里。他坐起来还有些逼仄的椅子,在简若沉的身下显得有些大。 少年敞开四肢躺在上面,睡得嘴唇微张,身上还披着他放在一边的毛毯,脸色红润,呼吸绵长,就差打小呼噜。 关应钧扫视一眼四周的摆设,掀开水壶盖子查看,又抽出左侧抽屉,拿出那只24小时开着的录音笔快进放了一遍。 听到了那句—— “关督察啊关督察,拿私人办公室考验干部呢?” 关应钧:…… 误会了,这一次他真没想那么多。 “叮铃铃——” 放在桌上的老式撞铃电话骤然响起。 关应钧以最快的速度接起来,余光扫了简若沉一眼。 还是被吵醒了,眼神都是懵的。 关应钧对着听筒道:“喂?” “应钧?”陈云川的声音传出来,“我听李长玉说简若沉在你这里帮忙?” 关应钧嗯了一声。 陈云川压低声音道:“你带他来深水埗一趟,江永言家里来人,江家江含煜明里暗里指简若沉与江永言有仇,最可能杀人,我把李长玉也叫来了,现在要做一下不在场证明。” 关应钧蹙眉:“江家人过去了?江鸣山也在?” 陈云川愤愤道:“何止,他们还带了狗仔!准备炒警局拘留所不安全的话题!” 关应钧扫了一眼还有点恍惚的简若沉,“舅妈我们等会儿去,等20分钟,他刚睡醒。要缓一缓。” 陈云川:“哦?哦。” 她握着被挂断的电话,恍然。 这个点?在一起?办公室?还刚睡醒? 啊?
第18章 谁是小丑啊? 20分钟后,简若沉跟着关应钧驱车赶到深水埗警署。 警署门口的大理石门牌边拉起了警戒线。 有巡警在线外守着,张开双臂,挡住举着长枪短炮往里探的记者。 其中一个记者看到关应钧这张眼熟的面孔后,伸长脖子大喊,“阿sir,说一说江氏江永言啊!他真的被枪杀了吗?你身边的是什么人,是帮深水埗警署解决杀人案的证人吗?” 关应钧闻言落后一步,用身体挡住了朝简若沉窥探的镜头。 他往后冷冷一扫,争抢着向前挤的狗仔们顿时噤声。 只敢窃窃聊天:“好凶,这谁?” “西九龙重案组的头,前两天上过电视的。” “啧啧啧啧。”有人藏在人群里阴阳怪气,“威风八面哦。” 关应钧眼神低垂着,走路时风衣扬起,全然不在意狗仔的议论,护着简若沉踏进警署大门。 一进去,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等得十分焦灼的陈云川。 “madam,人我给你送来了。”关应钧道。 陈云川视线激光一样把两个人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衣服很平整,外套也几乎没有褶皱。 走路的姿势也没有异样。 很好,是她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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