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这个人大约是没有意识的,任何动作都全凭本能,一抱起来就跟八爪鱼一样,双手死死抱住他的脖子,脸贴着他的后颈一个劲地蹭,一个劲地闻。 可他贴了阻隔贴,丹郁只能闻到一点点很微弱的味道。 他在电梯里静默了好一会儿,最终走进了另一部直达高层的电梯。整个医疗大厦,能经得起他信息素释放的只有一个地方,而在此之前,他一度以为他不会进到那里去。 他很燥热,躁得压也压不住,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一样。他终于知道博士为什么总是跟他提那件事了。 丹郁出现在了一个很巧合的时间里。 高层的走廊还是跟上次一样昏暗,没有明亮的走廊灯,只有贴近地面有一排亮度很低的小灯,灯与灯之间相隔很远,光线是昏黄的,可以看清眼前地板的纹路,但看不清前方的路。 在这样的环境里,远处的指示牌就尤其惹眼,像迷雾中发出光芒的灯塔一样,指示着唯一正确的道路。 啪嗒、啪嗒。 有规律的脚步声在走廊里不急不缓地响着,空旷的空间里,连回音都是同样的声音。 脚步声在“灯塔”面前戛然而止,余悸停了下来,他掀了掀眼皮,虹膜验证通过,门自动打开了。 因为走廊过于昏暗,所以即便房间里没那么明亮,也不会让人觉得暗,反而恰到好处。正中央有一张很大的床,大得有些过分,比余悸别墅里的床还要大上几分。 他俯下身,把丹郁放了上去。他的手离了丹郁,可丹郁的手却不肯松开他。他扯了扯,没能把丹郁给扯下来,一直到释放出信息素,丹郁的力道才稍微松了一点。 但丹郁还是抱着他不放。 上次在星船里也是这样,推也推不开,甩也甩不掉,粘乎乎的,明明都没有意识了,却还是这样。他沉默地站在那里,保持着上半身微微倾斜的动作,一动不动,跟静止了一样。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咽了下喉咙,慢条斯理地脱掉了那件精致的黑色大衣,任由丹郁往他怀里蹭。 房间里的光好像更暗了些。 “博士,不用再给我物色Omega了。” “是,这几天就不跟你报备日程了。” “我不希望有第四个人知道。” 通讯器上的光点一闪一闪,余悸半躺在床上,垂眼看向怀里意识昏沉的人,目光落在他眼尾那道红痕上,继续说道,“他叫丹郁。军事学院3157号学员。” 在这道指名道姓的冷漠声音中,丹郁骤然惊醒,入目是一片黑暗,弥漫在四周的浓郁信息素让他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他动了动,这才发现脸上被盖上了什么东西,像是件衣服,触感是很舒服的布料,跟他平时穿的衣服完全不一样。 掀开盖在身上的衣服,他猛然坐起来,突然的动作带着床都颤了一颤。 房间很亮,窗帘被拉得很大,落地窗外的视野也很开阔,可以清晰看到罩在上空的浅色光幕。落地窗前有个看起来很舒适的沙发,余悸坐在那上面,翘着二郎腿,手里端着杯水,似乎正要喝,但又因为他发出的声响而停了下来,正挑起眼皮往他这边看。 这双冷冷淡淡的墨蓝色眼睛让他产生了一种不妙的感觉。 余悸放下了水杯,慵懒开口:“不是给你留了通讯号吗,怎么不知道找我?” 丹郁没说话,先是抬起手,迟疑着摸向自己的后颈。身体里的不适已经散得干干净净,像被安抚了一样,连精神力好像都平缓了不少,后颈没有一点不适,也没有咬痕。 全身都很舒服。 这意味着余悸没有对他做什么。是余悸的出现,帮助他度过了一个本该很难熬的夜晚。 但这本来就是余悸造成的,他不会因此就对余悸产生一丝谢意。 丹郁重新躺了下来,回答:“那张纸吗?扔了。” 余悸轻轻笑了一下,没有发出声音,重新端起水杯喝了起来,喝完后,说道:“你可能还不知道,从昨天开始,你已经属于我了。” 丹郁一愣,再次猛地坐起来,一脸凶相地盯着余悸看。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余悸并没有看他,但似乎是能猜到丹郁的反应,所以才这样说的,还难得好心解释了一下:“床头放着的是你的检测单,自己看。” 丹郁记得这张检测单,这是昨天的主治医生给他的,可他当时一个字都认不出来。现在能认出上面的字了,心境就开始不住地下沉。 这上面说,他对余悸的信息素产生了过度依赖,就算临时标记的时间过了,他还是会极度渴望余悸的信息素。 “这不可能!” 余悸冷笑了一声,走过来拎起自己的外衣,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只留下一句带着敷衍的冷漠话语:“试试看。” 在余悸走后不久,禁闭区就有人找过来了。丹郁知道余悸或许拥有某种规则之外的特权,但他还是没想到,上门来给他做工作的居然会是博士。 没有人知道博士在军事学院的学生眼里是多么令人拜服的存在。 可仅仅因为余悸的一句话,博士就亲自前来了。看来余悸对整个人类基地的作用,比他想象中还要重要得多。对此,他也没什么可说的,毕竟他是个分化出来的残次品,努力大半生,最终还不如在床上取悦一个Alpha向导的贡献来得大。 丹郁在心境无止尽地下沉中始终保持着沉默。 在他的无声抗拒中,是房间里渐渐淡去的信息素,和这副身体对这份信息素汹涌而来的渴望。 博士已经走了很久,夜幕降临。 房间里已经闻不到余悸的信息素味道了,而明知他身处怎样的境地,余悸还是没有回来。这是一种报复,是那个小心眼的余悸告诫他的“试试看。” 他从来没这么憎恶过一个人。 余悸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在这片黑暗的天空下,另一个地方却亮如白昼,热闹非凡,地点是军事学院的露天训练场,周边的每一道台阶上都坐满了人,像开演唱会一样,余悸站在高处一个不怎么起眼的位置,看向导们用精神力支起一片蛛网般的屏障。 他在这时抬眼看了看天空,地上的蛛网似乎和天上的光罩形成了一种呼应,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基地的向导会如此稀缺了。 “等您体内的精神力舒缓下来,能在长时间内保持平稳状态了,可以每三个月参与一次小型实战。那些实战也是考察内容,希望您能控制住体内的精神力,别一转头就给站在您背后的战友一记致命伤害。” 余悸声音冷淡:“你之前没跟我说过这件事。” “您是说,实战?” 余悸转过头:“我是说,我还具备攻击能力这件事。” 博士往背后的栏杆靠了靠,眼睛里倒映着发光的蛛网,故作轻松般笑了一下:“是禁闭区的封装测试舱段数值显示您可能无法承受这项测试,并不代表它不存在,那可是跟毒素与异种交手,在您的精神力稳定下来之前,我们不会冒任何风险。您也知道,您的精神力现在很躁动。” 余悸也笑了一下:“有机会试试看。” 到时候就知道了。 他也想知道他能到哪种地步。 可当说出这句话之后,余悸像是想起了什么,笑意很快就压下去了,转身离开,那方向是军事医疗大厦。博士看着他走远的背影,难得的没皱起眉头。 但博士不知道的是,余悸看似尊重丹郁的做法,其实是有意为之的。他必须得打消博士的顾虑,让禁闭区不再紧紧盯着他,所以他让博士知道了丹郁的存在。呈现在博士面前的,是他曾经帮丹郁疏导精神力时迫不得已做了个临时标记,他在试图帮丹郁,但丹郁非但不领情,还让事态演化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为了不让丹郁继续承受痛苦,所以才选择了丹郁,哪怕丹郁是个等级如此之低的Omega。 这很奏效。博士似乎对他的表现很满意。 余悸喜欢这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 但他希望丹郁可以听话一点,不要影响到他完成系统任务,如果丹郁在白月光面前说点什么,或者做点什么,他的人设就会维持失败。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丹郁现在成了一个变数。 但他知道怎么让人乖乖听话,掌控与控制,是他的舒适区所在。他知道该怎么做。 “你可能对我还不够了解,那么,我有必要跟你说明一下,其实我不太喜欢强迫别人。所以,你要告诉我你是完全自愿的,也要这样告诉博士。” 余悸好整以暇地站在床边,把通讯器放在丹郁面前,声音温和,脸上也笑吟吟的,可说出的话却威胁意味十足:“来,跟你的院长奶奶问个好。”
第8章 这就是余悸的处事方式。 和反派系统绑定在一起,经年累月完成系统任务,数不清的经历造就了如今的他,他知道什么样的方式最有效,最能拿捏人,也只知道这样的方式。 “你究竟要干什么!” 丹郁保持着仅有的理智,在挂断通讯器之后才愤怒地问出了这句话。 “我说过了,我在等你自愿。” 说着,转身走到衣柜旁,伸出手,指尖在里面挂着的一排浴袍上划过,最后停在了一件尺码不那么大的浴袍上。这些都是全新的,为他和他的Omega准备的。 取下浴袍,轻轻扔在丹郁身旁,微笑:“那家孤儿院的所有权在我遏兰家族的手中,我派了点安保人员过去保护他们,你也知道那位院长奶奶年纪大了,要是哪天不小心摔到了哪里,有了生命危险,那可就不好了。” “余悸!” 身体内信息素的缺乏,加上突然的血气上涌,丹郁的眼白已经布满了血丝,看起来相当瘆人,“你冲我来,有什么冲我来!” 余悸远远地看着他:“看你表现。” 丹郁紧紧攥着床单,床单被抓出了道道褶皱,在长久的对视间,丹郁握紧拳头,手肘向后重重地撞了下床头板,咬牙切齿地开始吐字:“通讯器。” 床头板是木制的,被撞得生生塌陷了进去。丹郁足够聪明,稍一思考就知道在余悸面前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可他仍旧不知道为什么余悸要这样对待他。他没有身份没有背景,没有任何一点值得余悸这样做的理由,也更知道不会是因为喜欢。 他完全猜不透余悸这个人。 从二次分化异常开始,他的生命就脱离了原有的轨道,开向了满是荆棘的黑暗之境。 他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这一切都是从余悸开始的。 他拿过通讯器,像个任凭摆布的棋子,向博士表达了他的意愿:“我考虑清楚了,我愿意跟他在一起。” 他说这话的时候,低垂着头,声音里听不出丝毫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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