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是他的任务目标。 出事可以,死了不行。 此时的余悸看上去浑身都透着冷厉,站在他附近的人明显感觉到了寒意,连伊棠都不由得离他远了几步,一直退到感觉不到那股威压了才停下脚步,然后轻轻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自言自语般低声说道,“真吓人啊,比遏兰衡还吓人。” 原沐生被救上来的时候已经晕厥了,其他向导在负责聚拢和修复光罩,精神力消耗得很快,没人能分出心来探测他有没有被毒素侵蚀。 余悸上前一步,正准备用精神力去探一下,就有人先他一步走过去握住了原沐生的手,只一下,就回过头来说道:“没有被毒素侵蚀。” 是丹郁。 明明算是个好消息,但不知道为什么,余悸身上的威压感却在突然之间更强烈了。 溺水的人需要确保呼吸顺畅,丹郁没有学过这方面的救治,用精神力探测完后就站起身,往后退了退,试探着问了一问:“是不是得立即做人工呼吸?” 退出来的时候,无意间撞上余悸看过来的眼神,看起来是那样的阴鹜,吓得丹郁脚步都踉跄了一下。 “是得立即做,”有人问道:“谁去?” 莫名的,在这道声音落下之后,好些人都不约而同看向了余悸。自从原沐生回归伊氏家族后,他珍视原沐生的事就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好像所有人都觉得理应余悸去做这件事。 在一道道沉默的视线中,余悸把目光从丹郁身上移开,然后伸出手,随手扯过一个正在修复光罩的向导,说道:“你去。”
第53章 后来丹郁就一直有点心绪恍惚,余悸看过来的那道眼神,是每一次想起来都会心惊的程度。 他握紧通讯器,暗暗垂下眼,缓步走回了房间。 “又不是我推他下去的,凶我干什么……” 后来伊棠的管家来敲他的房门,问了一些跟原沐生落水相关的问题,问完之后隔了几个小时,又亲自敲门来再问了他一次。 估计是有人知道他和原沐生不对付,所以跟管家提了一嘴,但是怎么说呢,跟原沐生不对付的人可多了去了,他在里面是有点排不上号的。 原沐生的事情他知道得不算多,可学校里有很多人讨论,所以他时不时都会听到些只言片语。比如原沐生曾经的养父母一家,据说现在过得很惨淡,所有经营的店铺都因为遭到针对而被迫关闭了,负债累累又求助无门。又比如上一次在深渊游轮上嘲讽、看不起原沐生的人,有一个算一个,但凡家族势力远不如伊氏家族的,都或多或少遭到了很不好的对待。 所以原沐生遭到报复,或许不能算什么稀奇事。 原沐生当时掉下去的时候正趴在栏杆上往水里看,踩在了一个有些高的踏板上,周围的人很多,所有人都在看毒雾散去之后,那清明的水域,不得不说,是很漂亮的景色。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原沐生站的那个位置离丹郁很近,近得只要一伸手,他就可以把原沐生给推下去…… 管家的问询一直在进行,把当时在甲板上的客人问了个遍,时间就这样一点点来到晚上。 毒素飘散在水域上,视线不够清明,外面空空荡荡,没了人气的甲板仍旧亮着晦暗的灯光,有点莫名的诡异。游轮飘荡在黑雾中间,像穿梭于无间地狱的无人豪华游轮。 游轮之上,唯一的人影在稍微往上一点的位置,上层甲板处。 余悸站在靠近甲板边缘的地方,双手搭在栏杆上,漫无目的地看着这片沉入黑暗的水域。水域上的风有些大,吹得他的头发在空中飘散起来,衣服也晃来晃去。 不远处亮着稀薄幽暗的微光,从他的身后投出来,打在他的身上,本该是银灰色的头发在灯光作用下加了点淡淡的昏黄暖光,显得整个人影也柔和了许多。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人还没靠近,声音倒是先出来了,“余大指挥官怎么在这里?不打算去看看我那可怜的小表弟吗?” 余悸眼也不抬地反问:“那你呢,到处溜达,推他下去的人查出来了?” “不清楚呢,”伊棠走过来,在他身旁的座椅上坐下去,拿起高脚杯,倒了两杯红酒,“可能查出来了吧,也可能没有,我不知道。” 倒是一点不关心。 反正原沐生也没在她的深渊游轮上出什么大事,只不过是出了点小意外而已,对此她是不介意的。要不是回去后得给伊氏家族一个交代,恐怕她连查都懒得查了。 “余大指挥官想知道吗?” 说着拿出了通讯器,“正好,我刚打算问问管家,看看进展怎么样了。” 余悸回头看了她一眼,随手拿起其中一杯红酒,转身往回走,说道:“不必。” 夜晚的风太冷太大,吹得余悸有点头疼了。回到房间,他举起酒杯送到嘴边,正准备喝上一口,眸光忽然瞥到桌上的水杯,就把红酒给放了下去,然后倒了杯水,慢慢地喝着。 他微微垂着眼睛,大脑一度有点放空,就在这时,敲门声突然响了起来。 他回过神,放下水杯,走过去开门。 可门外没有人。 直到腿突然被抓住,他垂下眼,这才看到有个人蹲在他脚下。说是蹲也不太对,确切地说,是抱着膝盖蜷缩在地上,身体还在微微颤抖。 是丹郁。 丹郁就那样抓着他,接触到的地方能感觉到很清晰的抖动,然后丹郁抬起脸,语调听起来十分地虚浮:“我带的阻隔贴用完了……” 这张映入眼帘的脸惨白得实在不像话,说话的声音也是,应该有在努力克制了,听上去却还是发颤得很厉害。 余悸俯下身,打算把他先给扶起来,可刚一伸出手,抓在腿上的力道就松开了,丹郁跪坐下去,身体前倾,猛地抱住了他。 也不能算是抱,只是借助这样的姿势,去撕取他后颈的阻隔贴。丹郁的身体在细细密密地发抖,直到颤抖着撕开阻隔贴,浓郁的信息素弥漫开来,脸在他的脖颈处蹭了又蹭,好一段时间过去,似乎才终于喘上了一口气。 丹郁这样的情况不常见。 以前后遗症犯的时候没这么严重,就算有时余悸要长时间待在哨塔,只要在丹郁身体里多留一点信息素,都能管上很长一段时间,最长甚至能管一个月。 而现在呢? 明明昨晚就已经安抚过了,才一天的时间不到就再次变得如此严重,再怎么说也不该是这样的。余悸侧了侧头,给丹郁留出了更多的空间,然后一俯身,就着这样的姿势,把丹郁给抱了起来。 或许是突然有了失重感,又或许是借不到力,怕掉下去,所以丹郁抱得他更紧了些,双腿也顺势紧紧贴住他的腰,整个人恍如八爪鱼一样黏在他身上。 抱着这个神志有些不清的人,余悸缓缓走回卧室,然后坐在了床边。 房间再次沉入静谧。 过了不知道多久,怀中人身上的轻颤才终于渐渐消失,呼吸变得平稳,气息温温热热地打在脖颈往后一点的地方,弄得后颈有点微微犯痒。 那地方是有点敏感的,释放信息素的腺体就在那个位置,平时贴着阻隔贴倒是没什么,可一旦撕下来了,还被丹郁又蹭又摸的,就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了。 “好了吗?”余悸抬起手,覆在丹郁的手臂上,“差不多了就松开。” 然后很轻地用了点力,似乎要把他给扯开。 “……嗯,”丹郁紧紧闭着眼睛,声音听起来迷迷糊糊的,“好。” 说话的时候忍着难受,眼睫上挂了点因为不适才有的泪水,就一点点,手一擦就没了,看不出来,也没留下痕迹。 丹郁看起来晕乎乎的,撑着床,一点点松开余悸,又一点点挪开,然后就坐在了一旁,不动了。移开的过程其实不算慢,但时间就是莫名其妙地被拉长了,每一个动作好像都缓慢了下来。与此同时,眼睛仍旧是闭着的,颓靡,又莫名可怜。 总是带着刺的倔强小玫瑰,好像突然之间就蔫掉了。 余悸注意到丹郁的一只手里捏着什么东西,好像在发光,他伸出手,从丹郁手心把那东西取出来。是他的通讯器。 一个通讯器根本算不上什么,坏了就坏了,重新换一个就行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可他拿起来看了看,才发现通讯器已经被调试好了,不再只停留在那个非要挤掉账号的界面。 他点开通讯器,瞥了丹郁一眼,随口说道:“你还挺厉害。” 丹郁摇了摇头,看起来还不是特别清醒的样子。 余悸不知道他在摇什么头,就问道:“难道通讯器不是你调好的吗?” 丹郁又摇了摇头,然后用着有些无力的声音说道:“是,但也不是。” “什么意思?” “调不好,”丹郁说,“后来很重地拍了它两下,它就自己好了。” 说话时带着长长的尾音,声音是自然的低哑,光是听着都能感觉到说话的人有多没力气。 但听着听着,余悸笑了。 就在他笑的这一瞬间,丹郁突然睁开眼睛,冲着他看了过来,就好像是没见过他笑一样,可又因为眼皮沉重和有些酸涩的疼,所以眼睛渐渐虚了起来。通讯器的亮光已经暗了下去,在丹郁看过来的诡异目光里,余悸重新点开了通讯器。 私人医生的通讯号投在半空中,不到三秒种对面就接听了。余悸问上次弄的阻隔贴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用起来效果很差,似乎还加重了后遗症。 但医生给出的回复是,阻隔贴没有任何的问题。 丹郁似乎也好奇了起来,闭着眼睛稍微凑近了些,也想听一听,但刚一凑过来,就听到对面的医生说:“这跟使用者的情绪有很大关系,按您的描述来看,我认为,他多半是很想念您。” “……” 丹郁猛地睁开眼,然后慌忙爬下床,急急往外走。 “这是个庸医。” 走得歪歪斜斜,又步调凌乱。 然后,“嘭”的一声,门猛地关上。 房间重新陷入静谧,余悸看着丹郁离开的方向,看了很久,后知后觉地说道:“他说你是庸医。” 医生沉默了一下,“在第十五区沦陷之前,也就是受雇于遏兰家族之前,我是那里的ABO医学教授。” 余悸点了下头:“他脑子现在不太清醒。” “但其实还有一种可能性。” 余悸站起身,走过去端起之前的那杯水,重新慢慢喝了起来,“说说看。” “也许是有人对他做了什么事,或者说了什么话,让他觉得委屈了,或者难过了,又或者是别的什么悲观情绪。再不然就是被吓到了,或许过于紧张之类的,总之心绪被强烈影响,而又没有足够的信息素,后遗症自然也就一下子严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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