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吗?”伊棠的通讯号微微闪动光芒,“估计是我没注意呢?” 余悸拂了下长发:“那你现在在哪?” “散心啊,很久没看过主城的夜景了,还挺好看的,怎么了,你要一起吗?” 明明是冷到如坠冰窖的语气,却偏偏和盛情邀约联系到了一起,余悸当没听见一样,问:“你送给你表弟的生日礼物是什么?” 伊棠:“一束花。” “没别的了?” 伊棠好像笑了,可以听到很清晰的轻笑,然后伊棠说道:“我现在拥有的一切都可以是他的,还需要我送别的什么吗?” 至此,余悸关掉了通讯器。 原沐生从一开始就知道伊棠只送了一束花,搞出这一切,就是为了让伊棠在所有人面前说出这句话。这哪是什么生日宴,这明明是原沐生主导的一场宣誓主权的戏码。 没有比这更合适的时机了。 但说实话,有点出乎余悸的预料。 原沐生比他想象中更有思想一些。虽然虚荣、自私自利、拜高踩低,可是原沐生不会顺从于此,驱使他往前走的,是盛大的野心。倒是跟丹郁完全不同。 舍身忘己的表演只会让丹郁陷入迷惘,却不会动摇原沐生半分。 “看嘛,我就说丹郁是无辜的,那可是我的学长,我们军事学院的学生,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事呢?” 演出结束,原沐生开始收尾了。 原沐生微笑地看着苏若,说:“啊,不好意思啊,我忘了你无法承受二次分化了,你当然不知道军事学院的学生是什么样子的了,你连军事学院都不配进呢。” “……” 也是在这时,余悸突然笑了起来。 直到现在,转过身来的余悸,一身军装才终于出现在视野下。这都是原主从不出去交际所导致的,这些大家族的子弟根本没什么人见过他。 但这身指挥处军装,却足以让大家猜到这是谁。 最年轻的指挥官,除了余悸再无别人。 余悸云淡风轻地微笑:“无意打搅大家的兴致,可是抱歉,我还是觉得有人得给我们军事学院无端被指控的学生道个歉。” 声音低沉温柔,脸上还带着随和的微笑,整个人看起来都一副很好相处的样子,可整个会客厅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在场的人甚至大气都没敢出一口。 众人的视线在躲闪中偏离,这一次,聚焦在了苏若的身上。 苏若浑身僵硬,脸色一下变得惨白。 众目睽睽之下,唯诺的道歉声开始响起,余悸看向原沐生,“那我先回白塔了。” 原沐生抿了抿嘴:“你才刚来就要走了吗?” 通讯器上显示由指挥处发来的消息已经堆积到了一个有些恐怖的数字,余悸把亮屏正面转过去给原沐生看了一眼,有些无奈:“他们催得很厉害。” “那好吧,”原沐生走上前,“大忙人,我送你出去。” 在不到三周的时间里,原沐生就已经把伊氏家族的这处别墅摸了个透,俨然一副小主人的模样了,心境和处事态度跟以前比也自然也有了点微妙的变化,“之前那段时间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把我安置在白塔保护我的安全,我可能没办法回到本该属于我的地方。” 很少见,原沐生居然会如此真诚地表达谢意。 余悸心安理得地笑了一笑:“不用跟我道谢,你能回到你真正的家,我为你感到高兴。” 两人顺着道路慢慢往外走,交谈的间隙,余悸回头看了身后的别墅一眼。 如果不是在主城,恐怕这里就是第二个危机四伏的疗养院,原沐生应该还不知道伊氏家族究竟是怎样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原沐生该庆幸自己是个向导,才能让他在伊氏家族暂时享有不被践踏的豁免权。 哪怕人类基地面临困境,也总有些不跟着进化的老贵族,见不得其他势力后来居上,只顾自身利益,妄图掌握一些虚无的权柄。 都什么世道了,还如此愚昧。 原沐生又会站在怎样的立场呢?会选择向伊氏家族表达忠诚,从而变得跟那些老顽固一样,敌对遏兰家族、敌对他吗? 夜色加深,宴会厅的热闹氛围不见任何消减的迹象,送走余悸之后,原沐生继续当起了世界中心,享受着所有人都围着他转的欢愉时光,一张张面孔在他面前笑得好看极了。 于是也就没人注意到,有人消失在了会客厅,并从离会客厅十分遥远的另一栋楼里一跃而下,精神力触须帮助他隐在暗处不被发现,然后从侧门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 丹郁加快速度,在宽敞的道路上奔跑,彻底远离了伊氏家族的地盘后,拐进了一道阴暗狭窄的小道。这是一条建在建筑与建筑之间的小路,再往里走一大段路就可以绕到街区,边上的墙体年代应该是有点久远了,墙体脱落了一大半,还爬满了爬山虎,口鼻间铺满了不怎么好闻的发霉气味。 丹郁抬手掩住口鼻,尽可能不去闻这些味道,它们在他放大的感官里,实在有些过于难闻了。 他具有向导的疗愈能力,可是除此之外的向导能力他却并没有,也就无法在这种时候为自己的感官编织屏障,使五感变得普通。 道路逼仄,七弯八绕,路上还淌着雨后未干的雨水,丹郁快步走过,将带起的水滴丢在身后,走了很久之后,来自街区的喧闹声终于临近,道路变得宽敞了些,尽头也隐隐看见了灯光明亮的出口。 丹郁加快脚步,在昏暗与明亮的交界处,正要一脚踏出的时候,一只触感冰凉的手突然从身后绕过来贴住了他的脖颈,将他猛地往后一带,长期训练之后的下意识反应使得他立刻就做出了反抗,紧握拳头,手肘用力往身后之人身上抵过去。 接住他力量的是另一个掌心。 身后的人似乎笑了一下:“我会假装你不知道是我,所以才故意这么用力的。” 丹郁很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我知道是你。” 然后推开余悸的手,转身跟余悸面对面:“你不是回白塔了吗?怎么在这里?” “那有给到你一点惊喜吗?”余悸问。 丹郁沉默了一下,然后说:“没有。” 虽然是意料之内的回答,可余悸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就已经知道答案了,问的人不真心,回答的人自然也没有献出真诚的义务。头一次,余悸失去了逗趣的欲望,眸光暗了一暗,问道:“东西拿到了吗?” 丹郁拿出通讯器:“拿到了,但没办法带走,我拍下来了,行吗?” 余悸静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可以。” 丹郁按通讯器的手一顿,鬼使神差地抬头看了余悸一眼,然后才低头继续点开通讯器。投影弹出了余悸的通讯号,还是跟以前一样的简洁页面,角落里也依然是那句话:有时候我也希望你能不那么恨我。 目光总会下意识汇聚在那个不显眼的角落,丹郁默然收回目光,在发送拍下来的资料的时候,听到余悸的声音响在了耳畔:“他们让你取戒指你就取,怎么这么听话?” 指尖微顿,丹郁不自觉放缓了呼吸:“那不然怎么办?说这是你送给我的,当着原沐生的面?然后他们问你为什么要送给我,我怎么回答,说因为我是你的合法伴侣吗?” 夜晚的凉意开始渗透下来,一阵很轻的窸窣声后,余悸把军装外套脱下来披在丹郁的身上,声音是惯常的散漫:“我还以为你不知道你是我的谁呢。” 莫名的回忆片段浮现在脑海,丹郁一下就愣住了,因为他想起在训练室里,余悸曾问过他——我们是什么关系? 隔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后,余悸给了他回答,明明是无比合理的答案,可丹郁还是有点……没想到。 余悸又说:“作为我的伴侣,自然有权享用我的资产,看不惯我就该把我的钱花完,这才算你厉害,不是吗?” 而不是浪费那个时间去打工,一个月赚到的钱还远不及在别墅里的一顿饭钱。 然后抬脚往明亮的街区走去,恍如鼓励一般,余悸继续说道:“努点力。”
第33章 主城近来的天气总是阴雨缠绵,只不过一会时间,天上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但雨势很小,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些可以无视掉的细雨,让街区渐渐变得朦胧了起来。 余悸和丹郁在街边一前一后地走着,中间拉开了点距离,看起来不像一起的,倒像是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丹郁已经习惯如此,他总是那个走在后面的人,余悸也总是自己走自己的,远远地走在前面,不会回头看他一眼,更不会为他驻足停留。 有时候原沐生在的时候,丹郁就不得不离得更远一些,远到哪怕凭借比普通人强上很多倍的视力也看不见的程度,只能靠精神力触须的辅助才能不跟丢。 每到这个时候,不知道余悸是不是恶趣味上来了,总会放出更加不易察觉的精神力触须,跟他的交缠在一起,有时像安抚,有时像玩弄,还有的时候,像为他指引方向。 丹郁的步子缓了些,在光影湿漉的道路上抬起眼,他注意到视线尽头的余悸停下了脚步,微微侧着头,目光落在稍远的地方。丹郁顺着余悸的视线望过去,看到一个用花藤缠绕着装饰起来的餐厅,门口的服务生捧着一大捧玫瑰花,进去的客人都能拿到一束。 这家餐厅的基调就是如此,浪漫,相爱,很受恋人的喜欢。 但余悸走进去的时候,没有接服务生递过来的玫瑰。 于是丹郁走进去的时候,也没有接下玫瑰。 本该如此,也理应如此,他们不是真正的恋人。 也从来没有相爱过。 余悸选了个临街的私人单间,位置是在三楼,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街区的夜景,丹郁推门进去的时候,余悸正撑着侧脸看菜单,眼睛微微垂着,知道他来了,就问道:“想吃点什么?” 余悸这个人平时总会有意无意地忽视很多东西,但关于某些人吃没吃饭这一点,似乎倒没怎么忽视过。 房间里灯光晦暗,桌上点着香薰蜡烛,烛光就这样打在余悸的脸上,好似染上了一层金色光芒。虽然看起来很有氛围感,可那股不算浓的香薰味道,还是让丹郁觉得有点呛人。 于是在进来的第一时间,丹郁就把窗户给推开了,一直到房间里的气味散出去了不少,才坐了下来。 没等到丹郁的回答,余悸也没问第二次,自行点起了餐。相处了这么久,余悸大概能知道点丹郁的饮食习惯,内陆胃口,除了吃不惯海鲜以外,接受度还是挺高的,不怎么挑食。 但他并不知道丹郁喜欢吃什么。 街区很热闹,看着街边的一家零食小店,丹郁突然问道:“烤红薯片,吃过吗?” 余悸抬眼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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