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样。”梁津摇头。 蒋云只保留了一世的记忆,所以初始那次是他的“上辈子”。但梁津总共重生了三次,第三次重生才是他的前一世。 “上辈子你很讨厌我,可能更多的是恨吧。我强行把你留下来以后,你每天都很不开心。琼姨说你饭菜只吃几口,她以为是她做饭不合你心意,向我提了好几次辞职的事。” “后来怕你一个人呆着太闷,才选了陈栗陪你聊天。那个时候……阿云,你宁可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也不愿意跟我说一句话,”放在他膝盖上的手一路滑到脚踝,梁津摩挲着那块凸起的踝骨,说,“自那以后我很少出现在你面前,这给他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机会。” 不仅如此,陈栗为了坚定他逃离的决心,故意使他看到蒋霍两家联姻的报道。 整个接应过程顺利得不像话,他坐上被楚尽风派来接他的车,陈栗频繁侧目留意四周情况,说司机会把他们送到楚尽风的私人机场。 “奇怪。” 蒋云百思不得其解,说:“明明那个时候的我安然无恙地离开了,最后为什么又出现在你面前呢?” “我也不知道你折返的原因。” 梁津按压着薄薄皮肤下的青色血管,仿佛在抚摸一棵树的根茎:“阿云,上辈子是我太疯魔、太患得患失,因为害怕再一次失去你,所以违背你的意愿做了许多错事。只要我想,其实任何人都带不走你。” 一开始是他大意,没有深挖陈栗的背景。后来顺着楚尽风这条线查下去,他怎会看不出陈栗和楚家的关系? 不过将计就计,同样想借陈栗的手把蒋云送出去而已。 不同的是,他调换了楚尽风的司机,蒋云最终要抵达的不是楚尽风的私人机场,是他的。 如果世界上有一个人能把自由交还给蒋云,那么那个人只能是他。 蒋云扯过毛毯盖住脚踝,揉了揉那块被梁津摸得起火的皮肤。 纠缠了这么多年,没人比他更了解梁津。一个占有欲强的人就像咬住肉骨头的狗,就算被驱赶、被殴打也绝不松口,蒋云无法想象他放开手的样子。 虽然把梁津比作狗有些不太恰当。 “你不后悔吗?”他问梁津。 “后悔。” “但在后悔和失去你之间,我宁愿选择前者。”梁津回答道。 这句话在蒋云心底埋下了一个伏笔。 他在想,兴许逃亡路上的自己也面临着一个至关重要的抉择,这个抉择令他义无反顾地奔回困住他的牢笼。 是什么呢……? 他很想知道。 之后的几天,陈栗找准时机递给他一枚拇指盖大小的通讯仪。 蒋云将它戴到耳侧,一阵短暂的电流声过后,楚尽风的声音有些失真:“阿云,是我。” “老魏和许哥还好吗?”蒋云顺嘴问了一句。 为了把戏演得更逼真,他有些时间没和魏疏联系过了,之前想找梁津打听打听,话临到嘴边又总是忘,大概他每天睡太久把脑子睡迷糊了。 “‘许哥’说的是许江明吗?” 楚尽风:“戚家处理得差不多了,老魏很好,就是许江明受了点伤,现在正在医院治疗。” “他出什么事了?” “被袭击了,有人想杀他,”楚尽风凝重道,“对方是一个团伙,训练有素,离开时没被监控录像拍到。” 听到许江明只是轻微骨折,没受什么太大的伤后,蒋云松了松僵硬的肩膀,长话短说:“那就好。尽风,我想告诉你一件事……许江明可能是你同母异父的哥哥。” “是吗。”通讯仪里的声音断断续续,嘈杂的电流声盖过人声,这使得蒋云无法辨别他语气中的惊讶情绪。 这个消息好似并未给楚尽风带来太大的惊喜,比起这个突然出现的哥哥,他更关心蒋云的现状。 “我查过梁津的行程,后天他将出席一场重要会议,入场后不能轻易离席。阿云,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楚尽风:“你们尽量避开保镖,到时会有人开车接应。陈栗已经摸清了逃亡路线,阿云,你跟着他走,千万不要跟丢,相信我,梁津不可能追得上来。” 杂音忽然变大,蒋云掐准时间,开口道:“尽风,代我向邹阿姨问好。” “会的。” 通讯仪传来“嘟”的一声,蒋云摘下设备,由陈栗把它悄悄销毁。 陈栗正常下班,人走了,他给梁津办公室打了一通电话。 接听的人是郑思勤,他说梁津正在会议室开会,离会议结束大约还有半个小时。 “麻烦郑总转告一声,提醒他开完会记得回电。” “您是想问许江明的伤势吗?”郑思勤道。 蒋云:“你怎么知道?” “梁总猜到您要来电,”郑思勤补充道,“许先生髋骨骨裂,医院那边采取保守治疗。但头部伤势较重,脑内有淤血,医生安排了今天手术。当时多亏魏总及时赶到,剩下几处皮外伤避开要害,都不致命。” 果然,楚尽风在骗他,蒋云心想。
第74章 当初魏淳亭便是在他们的疏忽之下被李继春钻了空子,所以这回魏疏说什么都不肯离开许江明一步。 新康顶层的VIP套房陈设跟五星级酒店没多大区别,负责诊治、照看许江明的医护经过层层筛选,将风险概率降到不能再降。 蒋云赤脚坐在书房的沙发上,手机静静躺在臂旁,他在等梁津的回电。 因为他和梁津在书房玩闹过一回,地面铺了层厚厚的地毯,毛质柔软细腻,一点也不扎人,更不会磨红膝盖。 发呆的功夫,手机铃声响了。 “这份文件送去霍氏总部……阿云,郑思勤说你找我。” 眼前的地毯被他画出一个半圆,蒋云仰面枕着沙发扶手,说道:“我想把John调到新康。” “去守着许江明?”梁津在电话里低笑,很有默契地领会了他的意思。 蒋云:“对。我不想再让他们出半点意外。” 事发突然,但一路走来他和梁津都经历了无数个“突然”,深深的疲惫感宛如狂风骤雨,使他整个人极度心烦意乱。 在某个瞬间,他竟然产生一种“要不就这么算了”的冲动,倘若死亡真的是他无论如何也躲不掉的命运,那他坦然接受好了,这样其他人也不必继续痛苦下去。 “阿云,我说过的。” 在他沉默的几分钟里,梁津轻声道:“哪怕无法通关,我也要走到力所能及的最远的地方。你觉得现在算‘最远’吗?” 没等蒋云开口,他自问自答道:“我觉得不算。” 他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直到梁津晚上回来,蒋云坐在书桌上同他接吻,脑海里依旧旋转着“不算”这两个字。 “阿云。” 下巴被人轻轻一掰,梁津抵在他腿间,字里行间满是缱绻:“专心。” 蒋云把手放在他肩颈,过了会儿手掌上移,情不自禁地捧着梁津的脸颊。梁津给他留了换气的时间,两人相互磨蹭着鼻尖,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他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面对永无尽头的重来,梁津到底怀抱着怎样的情感? 就像在一头驴眼前挂上一颗苹果,驴会因为近在咫尺的苹果不间断地前行,甚至走到筋疲力尽。 可能它到死都尝不到苹果的滋味。 那梁津呢? 怀揣着想让他长命百岁的期许,一次次地重来,重复已经经历过的人生,万一他就是一个短命鬼,这辈子只能活到二三十岁,梁津该怎么办? 下到阴曹地府和阎王爷抢人吗。 试着脑补了一下画面,蒋云有点想笑。 眼尾生出一点毛茸茸的触感,他往后一躲,那根停在半空的手指追了过来,擦掉他眼角的一点水痕。 “哭了?”梁津问。 蒋云疑惑地看着他,须臾低头揉了揉眼睛,喃喃道:“不知不觉就……” 哭了。 梁津把他的手拿开,低声问:“为什么要哭?” 蒋云抿了抿唇,没说话。 他不想说。 “今天不做了吧,阿云,”梁津拍拍他的侧腰,“早点睡。” 梁津要抱他下来,桌上没什么东西抓,于是蒋云揪住他的领带,反手撑着桌面。 “别走,就在这里。” … 接应的人安排就绪时,正好是一个午后。 琼姨戴了副老花镜,聚精会神地研究一本新菜谱。蒋云下楼和她打了声招呼,说想把Cooper牵到花园溜溜弯。 “噢!小云啊,待会儿注意避开我新种的木槿。” 蒋云朝她挥了挥手,半蹲着给Cooper系好项圈。 “进出别墅都只有一条路可走,”陈栗将狗绳回收几圈,说道,“您稍安勿躁,楚先生的人引来保镖后会给我们发消息的。” 他有些俏皮地眨了眨眼:“我们有暗号。” 花园被管家和琼姨打理得井井有条,能在冬季开花的品种很少,因此琼姨格外珍惜那几丛角堇。 鉴于Cooper先前误食不知名植物进医院的先例,但凡他有靠近某片花草的意图,蒋云都与陈栗合力把他拉开。 “尽风今年下半年才回国,”屋外没有暖气,穿得再严实也能感觉到冷意,蒋云下半张脸埋进羊绒围巾里,声音很沉闷,“你和他怎么认识的?” “别担心,只是随口一问。”他说道。 “拍卖会结束以后,邹总问我想不想和她一块离开。我一开始很想拒绝,但邹总叫我安心,说她可以帮我办妥小妹的读书问题……” 陈栗笑道:“邹总给我和小妹都报了语言班,没过多久,她联系上了在加拿大念书的楚先生。因为这个,我才与楚先生认识。” 接应的人迟迟没给出信号,陈栗放心地打开话闸子,说道:“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呢,幽默风趣,对谁都很有耐心。楚先生有次和我提到过邹总,说他童年的时候很羡慕那些有父母陪伴的小孩,他们享受着坚定的爱,这是他永远触碰不到的东西。” 蒋云接过他手里的狗绳,放慢脚步:“你喜欢他吗?” “我?” 陈栗脸上闪过一丝羞涩,须臾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楚先生说他有喜欢的人,并且他喜欢那个人很多年。蒋先生……信号!” 蒋云解开狗绳,揉了揉Cooper的脑袋,对它下达返回别墅的指令。 走出花园,一辆黑色轿车恰好停在他们面前,他和陈栗分别拉开两边车门,迅速坐进后座。 关门的一刹那,司机踩下油门,转弯的同时,蒋云的视线与车窗外的James擦肩而过。 恍惚间他好像看懂了James的口型。 “不要”。 不要什么? 安全起见,蒋云上车后第一步是系好安全带。前一晚梁津嘱咐过,虽然司机是他亲自选的,很稳妥,但再稳妥也得时刻打起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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