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漠向道: “快去。” 现在,又只剩下面面相觑的两个人。 — 今天又这么晚,放下一章就跑 凌君终于相信了,他也要开始受苦了。
第三十五章 裘帐内甚是暖和,桌子上的酒从琉璃盏里洒落出来粘在铺在地上的绒毯之上,此时天色渐渐昏暗,只从四面的缝隙漏出来金色的光线来,打在李漠向有些毛茸茸的碎发上,又落在他有些睁不开的眼睛上。 刚才还气势汹汹教训弟弟的人,现在一副随时酣睡的样子,半躺在椅子上都摇摇欲坠,和刚才判若两人。 裘帐外围了一圈大臣,他们捧着绢绸纸笔,伸着脖子往裘帐里瞧,希望陛下能再赐墨宝一幅,按照惯例,诗酒宴上,大臣可以合理地向皇帝讨要墨宝,他们自然不想放过这次宝贵的机会。 可李漠向根本没有什么精神了,他现在浑身上下都“娇软无力”,已经是一条离了水的死鱼,很快就睡了过去。 刚才李漠向执意要拖着“残躯”回来,说他若是在宴会中途离席,显得太不“与民同乐”了,而且他要改观自己在大臣们心中懒惰的形象。 但因为身体实在是太疲倦了,刚才帮九王写字几乎算是“回光返照”。 狄含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确定没什么事儿了以后,便掀开裘帐走了出去,对各位大臣道: “陛下用膳途中忽然想要处理公务,无暇为诸位赐画,都退下吧。” 他话音才落,就有一个小内侍抱着一个枕头,偷偷摸摸走进了裘帐之内。 狄含声音顿了片刻,处变不惊道: “即使是有些困倦,陛下也要分心神出来操劳国事,实在令我等惭愧,诸位也要勤勉一些才是。” 大臣们纷纷赞扬,露出欣慰的笑容,夸奖声还未歇,他们就又看到小宫女们扛着被子走了进去。 狄含依旧稳如老狗: “陛下要在这里看奏章,不看到夜深露重,鸡鸣三更,是不会回含露殿歇着的。” 各位大臣又开始一片赞扬,狄含微笑道: “各位散了,陛下处理政务之时,喜欢安静,诸位先退下吧。” 他怕再围观下去,听到呼噜声,陛下懒惰的形象绝对会又深刻两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大臣们这才捧着绢纸遗憾散去,然而有一人却依旧直挺挺地站着。 狄含看了那人一眼: “你是?” 那人笑容可掬道: “起居舍人陶人闲,陛下新启了太史令,并且吩咐下官常伴陛下左右,随时记下陛下操行。” 狄含: “原来如此,那你在这儿站着吧。” 陶人闲很激动道: “大人恕罪,下官见陛下如此勤勉,心下十分感动,一定要记录下来,而陛下吩咐,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身为史官,就是要亲眼亲手记下陛下勤政为民的时刻!陛下也给了下官这样的权利!请狄相大人不要阻拦!!” 他说得眉飞色舞,义正言辞,唾沫星子都快要溅到人脸上了,也不知道李漠从哪里找得这种死板的人才,还非要眼见为实,怎么刚才在含露殿没有见到他不辞辛劳的身影。 狄含不知道如果自己拒绝的话,陶人闲会不会写:宰相贼心不死,又又又控制皇帝,不许史官近身,预图篡改历史之类的混账话。 可是李漠在睡觉啊。 还没来得比较出哪个光辉事迹登上史册后会更不像话,陶人闲就已经走进了裘帐之内。 裘帐被掀开一角的一瞬间,狄含惊讶地看到李漠半躺在柔软的毯子上,腰后枕着玉枕,散落着长发手执书卷在看书,模样十分认真。 陶人闲立刻激动地退了出来,走到外面取出丹墨石,龙飞凤舞地记录了下来,陛下时隔多年,终于开始用功了,这是皇帝的一小步,也是整个大衍的一大步! 狄含撑着裘帐,看着李漠向,李漠向与他对视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确定陶人闲走了以后,将书一扔,扑棱蛾子一样一头扑倒软毯上倒头就睡,不一会儿,还发出了细弱的轻鼾声。 狄含轻笑一声,刚要退出去,就听李漠向的声音从鼾声的夹缝里飘了出来: “狄含,从明日起,朕要开始学习,你给朕制定一个学习计划表,要残酷一点的。” 狄含问: “陛下,帝师已经仙逝了,由谁来为您日讲呢。” 李漠向随口点了一个人: “就状元郎云宦舟。” 狄含笑道: “云宦舟?他恐怕不配。” 李漠向偏过头: “那,那就翰林羊其服吧,他还是有点学识的。” 狄含缓缓放下裘帐,转过身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将这一切都听得清清楚楚的云宦舟。 狄含让众臣散去后,云宦舟一直在裘帐外逗留,他一身新服,玉树临风,从骨子里散发着年轻才子的发扬踔厉,用略带讥讽的眼神看着狄含。 有一种人,只是站着,一句话不说,也掩盖不住不可一世的傲气,云宦舟显然就是这种人,他正是春风得意,刚入朝堂就官拜四品,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急不可待想要展露头角的锋芒,他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将所有敌意对准了狄含。 刚刚那句“不配”,令云宦舟感到了羞辱,他饱读诗书十几载,惊才绝艳,虽说年轻,可教导陛下绰绰有余了,狄含竟然看不起他。 尽管狄含感受到了他的敌意,但他岂会将这种小角色放在眼里,他甚至没有再多看云宦舟一眼,就从他身侧走了过去,这种蔑视令云宦舟更加气氛,他忍了又忍,终于是把想说的话吞进肚子里。 …… 笠日清晨,在裘帐里睡了一夜的李漠向被狄含亲自叫醒了。 李漠向顶着鸡窝头掀开裘帐看了看天色,外面黑咕隆咚的。 好家伙,你见过凌晨四点的皇城吗?乌漆墨黑,鸡都没起来,果然是很残酷。 狄含俯下身将铜台里的烛芯点燃,幽幽的光亮照彻整个帐子,他用四平八稳的声音道: “陛下先穿衣服,一刻钟后,到暖阁读书,卯时前,羊大人会来为陛下讲学。” 李漠向: “这么拼吗?” 狄含道: “陛下以前不是没有这么拼过,您荒废了四年时间,身体已经忘记了如何勤奋,现在捡起来也不晚。” 李漠向看着他,用怜悯的语气道: “咦?爱卿,你一夜都没回去吗?看来为了重新赢得朕的芳心,你才是真的拼,孽缘啊孽缘,造孽啊造孽。” 狄含的眼睛看着燃烧的火光,没有说话。 李漠向披着被子站起来,认真道: “这么一对比,朕觉得愉快了不少,毕竟,有的人至少能学有所成,有的人却是毫无希望。” 狄含拒绝听他叨叨,他坐下来,打了一个响指,小宫女们鱼贯而入,七手八脚地围着李漠向为他更衣,李漠从众多脑袋里硬挤着伸出脖子来,问道: “卯时上朝后呢。” 狄含: “学经史,治国策,诗词歌赋,这些分别由翰林院的三位学士来教。”说着,他抖开了一张长长的学习计划表,足够震撼人心,令人叹为观止,让人觉得狄相究竟是什么品种的变态,再感慨一句皇帝都是狗才当的。 李漠向扒开宫女们,走过去欣赏了一会儿道: “好。” 狄含看着他,心里有些触动,以前李漠学这些一边哭造孽一边学,说当皇帝也太他娘的苦了,但他现在除了贫几下嘴外,身体很诚实地就接受了。 李漠现在的目的确实只有一个——做一位好皇帝,不能让大衍毁在自己手上。 任何困难,苦痛,他都能接受。 ………… 羊其服到暖阁的时候,打了好几个哈欠,睡眼惺忪地和皇帝大眼瞪小眼,他本来以为皇帝这个混蛋肯定一上课就打瞌睡,上半截就要去拉屎,根本坚持不了多长时间,结果皇帝坐得板直,眼睛瞪得溜圆,精神奕奕,反而让羊其服有些紧张。 羊其服颤颤巍巍地用二指禅打开了书,他来的时候只捧着一本小朋友才学习的经史,他以为陛下荒废了这么多年的学业,早就把什么都忘得干干净净了,然而这本小朋友看的睡前读物根本糊弄不住人家。 李漠向的眼神都是: “羊大人,你到底行不行,我觉得你不行,要不朕来教你。” 羊其服有点慌,半截脖子埋黄土的人忽然被激起了昂扬斗志,只好将书一扔,出了个题目,使出生平所学,才堪堪降住他,半个时辰下来,他头上都冒了冷汗。 下来以后,快虚脱了的羊其服找到狄含说他难当大任,恐贻误陛下,最好能另请高明,放他一条生路。 狄含道: “羊大人不必妄自菲薄,陛下尚且年轻,论学识是一定比不过羊大人,只是陛下喜欢诡辩,脑子又太快,羊大人不要被带着走。”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羊其服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大把年纪了,还要受这种苦。 于是下次给陛下讲经时,他用生命做担保,极力推荐云宦舟。 论脑子快,云宦舟全身上下都是脑子,最大的爱好也是诡辩,刚做官十来天,就把所有的大臣气得和他势不两立,而且他这个人确实有真才实学,博古通今,多少学士都自愧不如。 把他拎出来和皇帝练两天,确实是个好办法。 李漠向听了他的建议后,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爱卿所言极是,朕也看中了他。” — 周一还有双更,么么哒
第三十六章 李漠向的手指轻轻弹了下杯子,发出一声脆响: “只不过,宰相大人极力反对,朕也要照顾下他的情绪。” 羊其服笑道: “狄大人又不是十二岁的小姑娘。” 李漠向道: “好,那明日羊大人歇息一天,让云宦舟来陪朕学习吧。” 羊其服一脸喜大普奔感恩戴德,离开的时候腿脚都麻利了不少。 羊其服被云宦舟写文章骂过,而羊其服又是个学识渊博但无德行的碎嘴子,与沈寒星二人在朝中承担搅屎棍的重任。 他十分膈应这个云宦舟这个混蛋,并且他从内心深处觉得云宦舟这种目中无人的狗屁性格在皇帝身边晃两天,绝对能被贬到不毛之地去吃沙子。 羊其服上完早朝以后就一抹脸跑到狄含面前,挑拨离间: “狄大人,云宦舟确实是有些厉害,新科状元郎一眼被陛下相中,官至四品,如今不过十几天的时间,就能为陛下讲经,还真是年少有为,将来必是陛下身边的新贵。” 狄含坐在马车上沉默地转动着手上的扳指。 羊其服又低声道: “陛下就喜欢独来独往的,云宦舟其实没什么品性,就是为人孤傲了些,可陛下偏偏就吃他那套,狄相也要小心些,可千万不要得罪了他,能忍一时是一时。” 他的弦外之音是:一个小小的左司侍郎都能在你脖子上撒野,是个爷们都忍不了。 羊其服觉得以狄含的性格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云宦舟,谁料狄含听完以后,居然一本正经地跟他打官腔“陛下宠幸谁,不是我们能决定的,羊大人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就好,背后少说人的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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