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月与温尧对视一眼,温尧点点头,“去看看。” 来人是大门处的侍卫,替薛夫人送一封信。 侍卫对红月说:“红月姑娘,左相夫人请美人务必仔细看信,若美人想通了就召她进来生,她会一直在门外恭候。” “知道了,”红月收了信,并未展露什么情绪。 这位左相夫人是跟太后身边的人一起来说的,或者说她就是太后的说客,只是打的探望家中庶子名义而已,要让个侍卫送信,自是再容易不过。 房门关上,红月先拆了信,认认真真用手摸过才敢递给温尧,“美人请过目。” 温尧接过信,道:“往后不必这么小心,他们暂时不敢动我。” 红月没应,只道:“李总管吩咐过,万事以美人的安危为重。” 行吧,温尧也不再说什么,展信看了起来,看着看着就笑了。 接着开始问候薛家人,“厚颜无耻,卑鄙下流,畜生!什么玩意儿!” 温尧清楚,其实所有人都清楚,他的软肋就那么两个人,一个是他本该叫姑姑的温姨娘温渝,一个则是温渝的女儿,也就是他妹妹薛清若。 白氏这回用的还是薛清若的婚事,说她年岁不小可以议亲了,议亲对象白氏就近选择了自己娘家侄儿,一个酒囊饭袋的家暴草包男。 如今年过三十,一事无成,打死过两任妻子,臭名昭着。 把薛清若嫁给这样的人,跟让她去死有什么区别,不,被人活活打死会更痛苦。 红月见他脸色不好看,有些担忧,“美人?” 温尧摇头,“我没事。” 他将信折好递回红月手中,说道:“你叫个人,拿着这封信去交给李总管,记得,要拿在手上,让长眼的人都能看到。” “如果有人问起,就说去承明殿。” 红月面露担忧,“美人,这样的小事也要麻烦李总管会不会……” 温尧勾唇,“去吧,一会儿就知道了。” 等将话转达完,红月顿时明白过来她家美人在打什么主意。 门口那位左相夫人送了封信进来,便信誓旦旦地认为美人会妥协见她,却不想美人压根不走她安排的路。 有她们在,那信怎么可能送去承明殿。 红月多看了温尧两眼,不过并未说什么,她既到了栖霞宫,只要主子还在,她安心伺候就好。 …… 却说门外,在栖霞宫大门打开,放出一个二等宫女时,白氏和杜嬷嬷二人已摆好架子等着这宫女开口请她们进去了。 神色冷淡,高扬下巴,那股子高高在上的姿态十足。 杜嬷嬷甚至已经将宫女开口邀请她们后要讽刺对方的腹稿打好了。 然而,对方出门后只微微对她们一俯身便朝另一个方向走了,丝毫没请人进门的意思,她们眼睁睁看着栖霞宫刚打开大门就这么合上。 两人立时愣了,彼此眼中都透着不可置信。 杜嬷嬷眼尖地看到那宫女手中拿着的信,三两步走过去一把抓过,“你要去哪儿?这是什么?” 宫女有些慌乱地想抢回信,“回杜嬷嬷,美人吩咐奴婢将这封信送去承明殿。” 那信从送进栖霞宫到现在被带出来前后不到一炷香功夫,杜嬷嬷哪认不出这信是方才薛夫人让人递进去的。 这会儿听对方说要把信送去承明殿,当即就变了脸。 白氏自然也听到了宫女的话,想到她今日来栖霞宫的目的,再想想信上的内容,白氏脸色比杜嬷嬷还难看。 给身后的丫鬟使了个眼色,白氏揪着手帕气笑了。 “好个薛尧,好个庶子,不过入宫几日,就敢跟我叫板了。” 信被白氏的丫鬟撕了个粉碎,白氏看向栖霞宫的眼神恨不得将其戳个洞。 事情比预想的还不顺,但她们今儿又必须见到这个薛家庶子。 杜嬷嬷靠近白氏,询问她,“夫人可有什么法子?” “法子?”白氏冷冷一笑,手指地,“杜嬷嬷,你说我这个嫡母跪在栖霞宫门口求薛美人见我一面会如何?” 这倒让杜嬷嬷有些吃惊,这位左相夫人竟能这般舍得下脸面。 她道:“明日百姓的谈资自然会转移到薛美人不孝无德之上。” 有了新的谈资,旧的自然会被淡忘,也算达到目的,而且还能狠狠坑“薛尧”一把。 “可流言四起,夫人您的名声?” 白氏十分温和的说:“我名声不重要,只要能替太后娘娘解决掉麻烦就好。” 很是表了一番忠心,杜嬷嬷十分诚恳的表示会将转达给太后的。 白氏也不犹豫,说完话就开始提裙摆。 而膝盖刚弯下,大门又开了。 “薛夫人!” 人未到,声先至,红月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道:“薛夫人,如今美人是皇上的妃子,你就是得跪他!” 白氏表情一僵,动作停在了半空。 偏这位大宫女还对白氏做了个手势,“薛夫人,请。”
第七章 白氏一张脸阴沉的仿佛要滴墨。 她不是蠢,只是习以为常的没把一个庶子放在眼中,以为人还像在左相府那般,任她随意拿捏。 若此刻的温尧还在左相府,他以庶子的身份受嫡母一跪,这辈子便算完了。 外头那些迂腐刻板的文人一人一口唾沫就能喷死他。 但他现在是皇上的妃子,哪怕只是个位分最低的美人,也与白氏有了“君臣”之别,白氏企图拿孝义来裹挟他,便是大错特错。 温尧还能反将她一局。 红月直勾勾地看着白氏,手一直伸着,等白氏接下来的动作。 她跪,温尧就受得起,她不跪,那就是在打自己的脸,甚至还能说一句不敬。 白氏进退两难。 她身后的杜嬷嬷脸色也没好看到哪儿去,因为她跟白氏一样,从头到尾没把温尧放在眼中过,甚至还记着上次温尧在长青宫无视她讽刺她的仇。 杜嬷嬷厉声提醒红月,“此乃左相夫人,乃薛美人的嫡母!” 红月直接无视她,看向那个被她安排去送信的宫女,“秋水,你怎么还在此处?让你送的信呢?” “奴婢……”秋水看了眼地上的纸屑,不敢说话。 红月笑了笑,一副了然的模样,“原来如此。” 接着对秋水招招手,又掏出一封信,“美人猜到此番送信会不顺,所以早有准备,拿去吧。” 红月将信交给秋水,还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秋水拿过信藏进怀中,转身迈着快步往承明殿方向去。 在红月拿着第二封信时,杜嬷嬷便直了眼,满脸不可置信。 也是这时,突然一声响,白氏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那双眼再是怨毒不过,却低头抬手朝栖霞宫重重叩拜,“臣妇叩见薛美人。” 每个字都咬牙切齿,带着足足的恨。 但只要她低了头,这便够了。 红月冲步子很快却并没走多远的秋水喊,“美人饿了,秋水,去御膳房把美人的午膳取回来吧。” 秋水麻溜地应了声,继续往前。 但在场的人也知道,那封信不会送去承明殿了。 杜嬷嬷上前把白氏扶了起来,阴阳怪气的指责温尧,“薛美人的架子真大,这才入宫多久,嫡母要见一面都得先下跪了,真真是了不起。” 红月提醒她,“杜嬷嬷,你还没向美人行礼。” 杜嬷嬷脸一僵,杀人的心都有了。 红月还补刀:“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奴婢便不用向主子行礼吗?” 她视线在白氏和杜嬷嬷两人身上游移,“如此说来,薛夫人要比杜嬷嬷还低一等了?” 明知是挑拨的话,可杜嬷嬷不敢接,白氏心有不满,她堂堂左相夫人怎么可能承认自己比宫中的一个奴婢身份还低? 白氏若有似无地看了杜嬷嬷一眼,杜嬷嬷牙都快咬碎了,恨恨地瞪着红月,不情不愿地跪下,“奴婢叩见薛美人!” 是扯着嗓门在吼,生怕人听不见,当然,宣泄在话里的怨气也十分明显。 “红月姑娘,我们现在能进去了吗?”跪完起身的杜嬷嬷继续咬牙询问。 不等红月开口,白氏又补充道:“薛美人若是有什么条件一并说来,只要他肯答应见我就行。” 白氏放低姿态,看着十分谦卑,只求见温尧一面就行。 “此事奴婢做不了主,还请夫人稍候,待奴婢去请示请示美人。” 大门在红月转身进去后缓缓关上,红月并未走几步路就见到了温尧。 是的,温尧其实就在院中,将方才红月与白氏等人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红月让白氏她们做的事也是他教的。 白氏今日上门有求于他,可不是送上门让他算账的,温尧怎么舍得错过这样的好机会。 温尧对红月说:“告诉白氏,等我伤好了,自会替太后解释清楚。” “另外,让她不要动不该动的人,除非她希望薛清婉进宫与我做姐妹。” “是,”红月应下,然后再次去门口替温尧传话。 被威胁的白氏此刻只觉得后悔,后悔当年顾忌温渝那个贱女人的身份,没有早早将她和温尧这个孽种弄死。 她攥紧了手帕,将满腔的愤怒藏回心底,迟早,迟早有一天她让这三个贱人全都死无葬身之地! 白氏同红月道了谢,然后领着杜嬷嬷走了。 杜嬷嬷频繁地回头冲红月扔刀眼,恨不得就这么扎死她。 红月面无表情地转身,毫不理会。 只不过关起门来,她又开始担忧了,“美人今日将薛夫人和杜嬷嬷得罪狠了,往后她们怕会加倍为难美人了。” “嗯?”温尧揪着花儿,闻言疑惑地抬头,“难道我乖乖听她们的安排,她们就会放过我了?” 红月:“……不会。” 太后和薛家人从一开始就是要他死的,怎么可能听一次话就轻易放过他。 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红月道:“是奴婢犯蠢了。” 温尧指了指长青宫的方向,“我们呐,是有我没她,不死不休的关系。” 所以她并不在乎把人得罪的狠一些再狠一些,顶多也就是个死。 但看着白氏那个平日高高在上的左相夫人憋屈地给他下跪,就很爽啊。 反正,爽了再说。 温尧这边是高兴了,长青宫那边,薛太后听到白氏和杜嬷嬷的回话后,却是狠狠地发了顿火。 薛太后向来以仁善的面目示人,很是能忍,鲜有发火的时候,这回是真叫温尧给激怒了。 据说那上好的冰纹瓷杯摔了好几个。 秦宴听到这个消息时,在朝堂上被大臣们气出的郁气瞬时一扫而空。 他抿了口茶,对李长英说:“这回朕倒没救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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