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尧不知规矩客气为何物,上前一屁股坐在了离太后不远的软凳上,笑嘻嘻的道:“没事没事,只要我还活着就不可惜。” 温尧的举动又让那位贴身嬷嬷不满了,张口就来,“大胆,你……” “杜嬷嬷,你先下去吧。”许是翻来覆去的呵斥让太后也对跟随她多年的贴身嬷嬷产生了不满,开始赶人了。 杜嬷嬷有一瞬的不可置信,“太后?” 薛太后眼一抬,语气变了,“怎么,哀家唤不动你了?” 杜嬷嬷自是连说不敢,乖乖地退了下去。 温尧摸摸鼻子,如果没悄悄用瞪死人的眼神瞪自己就好了。 殿门再次关上,薛太后第二次夸奖温尧,“你的确聪慧,上来便将哀家身边伺候多年的老人给激得乱了方寸。也大胆,敢在哀家面前玩心眼儿。” “哀家说的可惜也是真,不过没用,你今日就是得死。” 薛太后用平淡温和的语气陈述着温尧的命运,温尧感受到了压迫,死亡靠近的压迫。 没给温尧开口的机会,薛太后指向了旁边一处矮几,“念在你身上留着薛家血,哀家便许你走得体面些,白绫和毒酒,过去看看吧。” 显然是早准备好的,就等着温尧来享用。 温尧眨了眨眼,心里开始问候薛太后祖宗。 他笑容不变,反问薛太后,“如果我都不选呢?” “那便要在死之前受点皮肉之苦了,”薛太后给温尧指了第三条路。 “啊,”温尧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之前的那个人果然是打给我看的。” 薛太后但笑不语。 温尧回想那血淋淋的场面,身子抖了下,好狠的女人。 他问薛太后,“我死在长青宫,母后就不怕皇上问起吗?” 薛太后似乎听到了个很好笑的笑话般,笑了一阵才残忍的告诉温尧,“没有人会在乎你,薛家不会,皇帝更不会。” 温尧:“……”倒也不必如此实话实说,挺伤人的。 温尧张了张嘴,正想说话时,被薛太后抬手打断了,“好了,不用再做无谓的挣扎来拖延时间。” “今日没人能救得了你,早死晚死都是死,快些上路吧。” 被拆穿目的的温尧在心里对薛太后祖宗的问候更加频繁了。 但屁股依旧死死地黏在软凳上,冲薛太后微微一笑,“母后为何会觉得仅剩你我两人的情况下,我没有胜算呢。” “想来,太后娘娘的命比我的命要更值钱……艹!” 温尧话没说完,一个什么东西便咻地一下擦着他脖子飞了过去。 抬手摸,一手血。 打眼看去,大殿中央跪着一个人,身穿黑衣,恭恭敬敬低着头人。 这特么…… 温尧内心涌出暴躁,什么破开局,到底还给不给人活路了! 薛太后送来关切的问候,“疼吗?” 她并不需要温尧回答,“这只是开始。” 说完这话,薛太后猛然起身,宽袖一挥,淡漠凌厉地吩咐道:“带下去,给哀家打。” “打到断气为止!” 温尧只感觉到了一阵风,下一秒,他便被一只手拎着后衣领给提了起来。 有人适时打开了殿门,温尧就这样被拎出了大殿,扔到了一根长凳上,上面的血正新鲜。 温尧来时正在挨打的那个内监此刻已成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毫无生息地躺在长凳不远处,那双死不瞑目的眼仿佛在催温尧快些去陪他。 温尧腹部一阵阵抽搐着疼,瞬间额头就涌出了汗。 他带来的人,红月不见人影,其他几个生怕自己被牵连,躲在一旁瑟瑟发抖。 没了那个死去的内监的惨叫声,这偌大的长青宫静到连落根针都能听见。 但很快就有人打破了这份寂静,一个中气十足的妇人高喊,“太后娘娘有令,赐死~” 死字拖着长长的尾音,语气中还带着得意的嘲笑。 有人上前拿绳子捆温尧,温尧视线与喊话的妇人对上,那位方才在殿内被他下了面子的杜嬷嬷。 对方的得意直接摆在了脸上,高傲的冲温尧扬下巴,仿佛在说——你一个废物庶子也配跟我斗。 温尧没敢挣扎,红月不见,很可能是去找皇帝来救他了,他熬一熬拖延下时间兴许还能保住半条命。 但如果胡乱动,那不知藏在何处的黑衣人随便动动手指就能结束了他,他不敢赌。 棍子落下的时候,温尧叫出了声,并大声骂了薛家祖宗。 但没人来堵温尧的嘴,大约是他叫的越惨,她们越开心。 棍子接连落下,十分密集,往往上一声惨叫声还没叫完便疼第二下第三下了,他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挨了多少棍子,只是叫喊声越来越小,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 “太后娘娘当真好兴致,吃饱喝足打侄女玩?” 在温尧以为真要交待在这儿的时候,有一道声音在头顶响起,于他来说宛如天籁。 满院的人霎时跪了一地,无人敢答这话。 秦宴冷冰冰的声音再次响起,“何时朕的后妃到了任人打骂的地步了?!” 跪在地上的人开始发抖,但依旧没人开口。 “说话!” 秦宴再吐出两个字,吓趴了好几个跪着的人。 “皇帝这是在质问哀家?” 薛太后被杜嬷嬷搀扶着走了出来。 看着正在给温尧解绑的李长英,薛太后眼神闪了闪,却没开口制止。 秦宴冲太后拱手一礼,闻言点了点头,“如果太后娘娘这么认为的话。” 薛太后面色微冷,“若是哀家不说呢?” 秦宴展颜笑了,“虎毒不食子,太后娘娘向来仁德,自不会随便打死自家侄女,除非这个薛美人不是薛家女。” 秦宴摇头,“不是薛家女的话,这可就糟糕了,薛相这是欺君……” “他是!”薛太后打断了秦宴的话。 薛太后并不敢让秦宴说那四个字,不能亲手将把柄送到秦宴手中。 甚至不等秦宴问,自己还主动编了她打人的理由,“她冲撞了哀家,哀家只是想给她一点教训。” 秦宴视线落在只剩一口气的温尧身上,“这便是太后娘娘口中的一点教训?” 太后沉着脸再次开口,“是下头的人下手重了,哀家会处置他们,给皇帝一个满意的交待。” 秦宴微微颔首,“那朕敬候太后娘娘佳音。” 随后又吩咐李长英,“既然人没死,那就带走吧。” 语气随意,像在说一个玩意儿。 温尧被红月等人搀了起来,他想活着,仅剩的那口气让他神志十分清醒。 哪怕走一步就要往地上摔,可他还是死死咬着牙,撑着走到了秦宴面前,“皇上,臣妾…还想同母后说两句话。” 秦宴是有些意外的,他不知道该说这人命硬,还是骨头硬。 不过他并没拒绝。 温尧转了个身,一步一步缓慢的走向薛太后,他在极力支撑,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眼角流了下来。 他靠近薛太后,在她耳边说:“母后错了,皇上是在乎我的,只要我一日活着,薛家自己主动送上门的把柄就一直在皇上手中!” 每一个字他都说的很清楚,是说给太后听,也是说给他自己听,他得活着。 薛太后瞪圆了一双凤眼,手指微微蜷起攥成了拳,她凝视温尧,“那就让哀家看看,他有多在乎你!” 温尧扯着嘴角露出了笑容,却在转身时倒了下去。
第五章 温尧做了个梦,梦中是熊熊烈火,仿佛能倒山倾海的烈火,无数凄厉的叫喊皆被淹没其中,最终,偌大的将军府化为灰烬。 唯二的幸存者,是一个独臂将士和他怀中才刚出生的婴儿,婴儿的母亲给他取了名,姓温,名尧。 “咳咳……” 温尧咳嗽着睁了眼,然后发现自己趴着的…… 好吧,屁股被打成那样,能躺着才有鬼了。 “美人醒了,美人你终于醒了,快来人,去禀告皇上。” 床边有个激动的声音响起,温尧偏头往上看,对上了红月那双通红的眼,眼中满含关切。 温尧冲她微微一笑,结果红月当场回了他一个落泪,还直接哭出了声,“美人,你总算醒了,奴婢差点以为…以为……” 红月说不下去了,但温尧明白她的意思,以为他会嗝屁。 被打到连叫都叫不成调的时候,温尧也以为自己会死,但没有,他现在还活着。“我睡多久了?”温尧问。 红月道:“美人睡了整整三天了,这几日一直发着高烧,是皇上吩咐御医昼夜守着,到今儿烧才退了些。” 温尧抬手摸了摸额头,确实有点热。 他又问,“太医可有说我这伤多久能好,伤到骨头了吗?” 温尧自个儿试着动了动,发现腰很硬,不仅动弹不了,甚至没什么知觉。 温尧开始有点慌。 红月连忙解释,“御医说是伤到尾骨了,需得好好将养着,美人年轻,身子骨强壮,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温尧不懂医,也只能期待自己可以痊愈,但这些账他都记下了。 温尧问红月讨吃的,红月只叫了人去取,依旧寸步不离地守着他。 就算送了粥和药来,也是红月先尝过才敢喂给他吃。 不等温尧问,红月便主动解释给他听,“这些日子皇上杀了很多人,宫女,内监,侍卫都有,甚至还有潜入宫的杀手。” “冲我来的?” 红月点头。 温尧嘲讽一笑,“这么想我死啊,”可他偏偏不叫他们如愿。 “许是怕美人醒来会说一些不该说的话。” “不,”温尧并不认同这点,“他们杀我只是在挑衅皇上,让皇上心生忌惮,不敢轻易对薛家下手。” “不错,命硬,也有点脑子。” 温尧刚说完,便有声音从门外传来。 这声音耳熟,是他在奄奄一息时听到的天籁。 声至人到,红月连忙退到旁边跪下行礼,温尧有心无力,只敷衍地拱了拱手,“臣妾见过皇上。” “朕倒不知道何时纳了个男人做妃子,”见他自称臣妾称得这么自然,秦宴不由抽了抽嘴角。 受了伤,既要脱衣服又要看御医的,身份自然得暴露,温尧是一点不意外。 温尧指指自己,“现在就有了,高兴吗?” 秦宴没觉得高兴,倒觉得这人心挺大,命都差点没了,刚醒来还能同人说笑。 命人搬了椅子来,秦宴坐下,狭长的双眼凝视温尧,提醒他,“你是不是该给朕一个解释?” “是该解释,红月,快来扶我一把,”温尧挣扎着要起来。 之前只挺腰没觉得,现在幅度大了点,温尧痛的当即一声惨叫,眼泪都出来了。
50 首页 上一页 2 3 4 5 6 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