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景辞却也不以为意,接着道:“我能杀他一次,就能杀他第二次。” 不知是天凉了的原因,还是暮色的风吹人,温故揉起了太阳穴。 他有点头疼。 温故:“如果真是他,景辞,你多加小心。后山这边如果有什么动静,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随意应付了两句之后,温故就驾着马车走了,走了一小段后,又回过头,问道:“失踪了具体多少名弟子?” 景辞上前半步:“十二。” 马车驶进上山的道路,缓缓消失在尽头之后,景辞才收回目光,眼中晦暗不明,然后转身离去。 马车一路行进,过了一个又一个弯道,一直来到木屋门前,马车都没停下。 车轮脱离道路,缓缓开进草地,一直往丛林深处的方向前进。 温故的表情很平静,却又有些无神,直到车轮撞在一块大石上,马车停了下来,温故才醒了神。 但他没立即查看路面,而是环顾了一下四周,在意识到走过了之后,转头看向木屋。 此时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去,木屋轮廓有些模糊,一道微弱的光亮透过窗户,洒在房间外的木地板上,也洒在趴着的小黄狗身上。 这崽子,还知道回来? 但崽子这次回来,却有点不一样,像是突然之间长大了一些,耳朵变得尖了些,毛色也褪了些,变得有些泛白。 虽说还是小黄狗,可看上去总感觉哪里怪怪的,怎么形容呢,就像是失去了那股子蠢味。 安置好马车后,温故就拎着小黄狗进了房间,把着它翻来覆去地看。 温故全程没有说话,除了进门看到景容脸的时候愣怔了一下,视线就再也没放在他身上。 房屋之中,只有崽子偶尔的两声呜咽。 温故突然发现,崽子的眉间有抹浅淡的红色,起先他以为是崽子受伤了,但最后发现并不是,而是毛发的尾端渐变成了红色,尽管那颜色还很浅。 修仙界果然是不一般,连小黄狗都自带花钿。 用指尖按了几下崽子额头,力气不大,但崽子忽然惊了一下,猛地挣扎起来。温故一松开手,崽子就跟风一样蹿了出去。 温故:“……”刚才劲太大了吗? 这一幕被景容见了,他悠悠地道:“那里戳不得,它的命根子。” 狗的命根子长额头上?温故就觉得奇。但他仍旧没说话,看了眼景容就出去了。 等温故再推门进来时,手里端着一盆水,然后轻轻放在床边。 景容伸手碰了下水面,然后缩了回去:“凉。” “……”温故沉默了一下:“忘了烧了。” 话一说完,温故就起身出了门,景容愣愣地看着心不在焉的温故,再次伸出手,指尖轻触水面。 温故忘了把这盆水拿出去。 没过一会,门又被推开,温故再次进来,重新端起那盆凉水。 等把一切都处理好后,温故再次进到景容的房间,直到半夜都没离开。 按理来说,平日里这个时辰,温故早在厨房铺好席子躺着了。 可今天他完全没有出去的意思,打开衣柜,在里头翻了半天,最后轻声叹了口气:“怎么没有多的棉被?” 天凉得快,入了夜还有些冷,再像以往那样睡席子实在是有些难。 温故关上衣柜,再次叹了口气,抬手揉了下太阳穴。 景容把身上的棉被往上拉了拉,盖住了口鼻,只露出双漆黑的眼睛。 仿佛是担心温故把棉被抢走一样。 这双眼睛眨了眨,然后从被子里传出沉闷的声音:“要不一起睡?” 这不能算景容第一次这样问,在之前看到温故一个人睡席子的时候,他就提出过,只是被温故拒绝了。 他能感觉到温故不喜与人太近,每每靠得近一点,温故就会不动声色做些远离的小动作,睡在一起这种事,可是说是超越以往的勉强人。可景容还是这样问了,他就想勉强人。 温故果然沉默了,然后应道:“好。” 景容:“……” 景容:“……啊?” 床并不大,只能勉强睡下他们两人,只是如果两人都平躺着,那么势必会比肩挨着,还挨得有点紧。 在躺下来的瞬间,景容就感觉到温故浑身僵硬了一下,随即才渐渐缓和下来。 过了许久之后,感觉身旁的人翻了个身,景容想,温故应该是背对自己侧躺着。只有这样,两人的身体才不会有所接触。对温故来说,这是情理之中的。 他果然在任何时候都很抗拒靠近。 但其实,景容以前也很抗拒别人任何程度的靠近。可这一世遇到温故之后,却没有了抵触感,很奇怪。反倒,想接近,想更近一点。 身边人的呼吸声很平稳,大概是睡着了。 景容缓缓睁眼,睁眼的同时转头往温故望去。未曾想,这一眼,竟和温故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温故不是背对他睡的?温故没睡着?! 景容的心跳漏了两下。 令他没想到的是,温故却先开了口:“你怎么不睡?” 景容:“……你不也是?” 温故:“我有点头疼。” 说话的时候,眉头是微微皱着的,尽管是在晚上,但因靠得极近,所以景容还是看了个清楚。 景容缓缓伸出手,然后试探着抚在温故的额头:“好些了吗?” 额间的触碰让温故下意识想躲开,可他想到了些什么,然后忍住了,勉力闭上眼睛:“嗯。” 如果真的头疼的话,这样会有所缓解吗? 温故不知道。 他的头不是真的疼。 景容这种故作关心的态度很奇怪。如果是平时,他可能他会想,原来景容也会有关心人的一面。 但在见过景辞之后,他就不这样觉得了。 甚至在棉被之中,温故的手随意搭在床边,指尖轻点,一下,又一下。 那是他在思考或者等待什么的时候,会无意识做的动作。 这晚温故没有睡觉,闭着眼睛,却一直醒着。 翌日一大早,温故起床的时候,景容还睡得很沉。 他没看景容一眼,急急出了房门,然后走到木屋外头,环抱双臂,懒懒地靠着门框。 他在等。 半个时辰之后,一只雪白的鸟飞来,稳稳落在了温故的肩头。 是只信鸽。 取下纸条,温故垂眼,缓缓打开。 褶皱的纸条上只有一个数字:“十二。” 温故的嘴角勾了一下,但与此同时,脸色也沉了下来。 在和景辞分开前,他以关心为由让景辞每日派人给他传递一次消息,那就是用信鸽报失踪的人数。 这是第一日。 没有新增失踪的弟子。 景容一整晚都在他的眼前,所以没有失踪的弟子。 这个因果关系是可以存在的吗?还是说只是巧合? 比起以后被人告知真相,温故更想亲自找到答案。 哪怕那个答案就是景容。 景容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温故推门而入的时候,看到景容睡眼惺忪地坐在床上,一双眼睛盯着床的外侧发愣,听到开门声才抬起头来。 迎着景容的目光,温故如往常一般随意问道:“昨晚睡得怎么样?” 景容仍旧有些乏力,想了一下,道:“有点挤。” 温故哑然,一时没想明白昨晚到底是谁在挤谁,明明是景容睡着后时不时就贴过来,使他不断往床边移,如果不是他尚有意识,多半是直接掉下去了。 但这事儿也确实不好说,毕竟景容睡着了,那是无意识的。 温故走上前,半蹲下,单腿落地,伸出双手:“走,去洗脸吃饭。” 这段时间以来,温故一直这样照顾着景容的起居。 他身量高,抱起景容来毫不费力,扶着反而碍手碍脚,所以能抱则抱。景容也早已习惯,会乖乖伸手搭在温故的肩头。 平日里是轻轻搭着。 可今天抱起景容后,景容的手却是挽着温故脖子的,连带着进了厨房,景容都磨蹭了好一会儿才把手从温故肩头放下来。 是很细微的改变,温故心有所想,并没有发现这些细节。 自从院子里的野菜重新长起来,景容顿顿都离不开它,反观温故,已经是一点都不想吃了。 东西再好吃,总会有吃腻的一天,他就等着看,看哪天景容不乐意吃了,然后就把野菜那块地都换成别的菜。 这一等,容易给人一种错觉,怕是要把这一辈子都等进去。 但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景容还要复仇,还要为非作歹,还要当家主的。 想到这里,温故又问景容:“小少主,你想回家吗?” 景容泰然道:“我不回去。” 温故:“……”愁。 他怕景容又像上次那样可怜兮兮地问:“你要赶我走吗”,于是打消了继续这个话题的念头。 但他还是有些问题想问,欲言又止了一下,问道:“修仙的人能在转瞬之间出现在其他地方吗?” 景容道:“可以是可以,只是得修为极高才能做到。” 温故继续问道:“你们景家有人能做到吗?” 景容脱口而出:“不知道父亲现在有没有那个本事,我不记得他什么时候突破的了。” 话一说完,景容就意识到自己的这句话不对劲。 上一世他重回景家的时候,父亲已经突破了,至于具体是何时突破的,他并不知晓。所以这一世,他也同样不知晓。不知晓父亲何时会突破,但他知晓父亲一定会突破。 温故没听出景容话里有话,而是问道:“那你呢?” 你能做得到吗? 这问题就问得很有意思,景容抬起眼,反问道:“怎么了?” 目光里还带了些侵略意味在里头。 温故淡然一笑,轻飘飘地化解了这道目光:“你也知道我没有灵根,我只是很好奇。” 果不其然,在听到这话后,景容就埋头吃起了饭,吃了好几口后,闷闷地道:“我还不行。” “不行么,”温故放下碗筷,语气和表情一样温和:“那你之前是怎么到悬崖那里去的?” ----
第14章 景容拿着筷子,微微一顿。 片刻后,景容才继续对准野菜,夹起一根往地上一扔,道:“不关你的事。” 是同上次一样的回答。 他扔的时候没有看地上,可这根野菜还是稳稳地落入崽子的碗里。 崽子嗅了两下,三两口将野菜吃掉,回头望着景容。望了好一会,见景容没有继续投喂的打算,便甩甩头往外跑,然后越跑越远。 看这样子,没个好几天估计是又不会回来了。 灶中的木柴燃尽,炭火发出碎裂的声音,这声音听起来很微弱,却是整个房间中唯一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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