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陷看看他,把自己没喝完的牛奶接着喝完:“所以那三个碎片其实是你的碎片,是吗?还是说,你和他们同质,你是他们中比较大的那块碎片?” 周枝闷着声笑:“算是吧。我其实比较愿意认为我是他们之间的主导者。” 林陷点头:“好的比较大的碎片先生。” 周枝:“……” 他接着说:“原初世界里的那个人也叫周枝,所以就理解成他们是我的碎片吧。你就是在最后一个任务里出了意外,你那时并不是反派,你是每一个世界里最亮眼的那个主角。但是林林,你好像天生就有付出一切去爱人的能力—— “作为主角的你本该冷眼旁观发生在你身边的一切,而不是为了一些虚拟世界里的小角色动恻隐之心,但你却为了救一个与主线剧情无关的配角提前死在了不该死的节点。 “是的,你救下的就是‘周枝’,也就是我。 “你因为这一意外,牺牲一部分的感情和记忆与主神做交换,换周枝在原初世界活着,而你则回到了你自己的世界。 “在最原初的世界里,你死后,那个被你救下来的人遭受冲击,因为情感上不愿意接受你不在的事实,灵魂变成了碎片落到你之前去过的三个世界里。 “而我,杀掉了原来的主神,在这里祈祷与你的重逢。” 林陷轻轻“哦”一声:“听起来是我干得出来的事。不过,你为什么觉得你一定等得来我?” 周枝笑了:“因为你是林陷。你在,就会有奇迹发生。 “很长一段时间我希望你来,又希望你不来。你来了,说明你又为了救谁牺牲了自己,可若你不来,又有谁会来救我呢?我能做的也仅仅只是等待而已,等待命运再向我垂怜一次,让我能在哪一次时光乱流的意外里再看你一眼。” * 站在床脚的周枝并没有要替林陷摆平他的碎片间的修罗场的意思。他笑眯眯的,意思很明显:看吧,你要是放着不管,他们肯定会想办法杀出个你死我活来。 林陷按了按太阳穴:“你们先出去,我换完衣服再说。” 此话一出,整个房间里都安静下来。 萨恩跪坐在床侧,将头枕在他手边,轻声问:“我帮你穿好不好,你小时候我也帮你穿过的。” 原弋冷笑:“伪君子。” 郁洱以退为进地担忧道:“我现在就走,但是把他留在房间里我不放心,我担心他做出什么对师尊不利的事,师尊……” 林陷抬手指向门:“全都给我出去。” 三人沉默了一下,一步一回头地退出房间,林陷看一眼看好戏的周枝:“看什么,你也出去。” 周枝:“……” 他在死之前头发就有些长了,换完衣服之后林陷将头发在后脑勺绑了一个小揪揪,麻雀尾巴一样跳一跳的。 等在室外的四人间根本没什么好说,互相看看都觉得另外三人各有各的不顺眼,在看见林陷出来后才有了点动静,齐齐看向他。 林陷一挥手把他们的话全都扼杀在出口前,只看向周枝:“按你所说,我现在应该把你们重新融合为一体对吧?” 周枝点点头。 “怎么做?”林陷问。 “现在我们在你眼前,但我们都只是灵魂,而作为周枝的‘魄’还留在最原初的世界,你只要将最原初世界再经历一遍,把灵魂的记忆唤醒,和魄重合,就可以让魂与魄合并了。但你要注意,你在最后一个世界是没有其他世界里的记忆的。” 林陷点点头:“那走吧。” 几人正要动身,林陷却突然停了停。 “等一下,”林陷终于想起了被自己忽略的问题到底是什么了,“那我把他们融合之后呢?我的星点余额还在吗?我还能兑换回到原世界的奖励对吧?” 周枝像是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不如说,他原本的计划里根本就没有“完成融合任务之后”的这一环,闻言一时答不上来。 林陷又皱眉,他在面对周枝这个人时有些不自觉的骄纵,并不明显,但感情的流露都极自然,嫌弃不耐不高兴和冷眼都比面对其他陌生人时多——周枝倒是很受用,只觉得他愿意表露不满其实是一种撒娇。 “当然。”周枝连忙向他承诺,“完成这件事之后,无论你要去哪儿,我都可以答应。” “不过,到时候可以把我一起带上吗?” 林陷正要回答,另外三人讽刺道:“嘁。”“你谁啊?”“谁问你了?” 周枝:“……” 他耸耸肩:“我本来想问问你三个世界相处下来你更喜欢谁,融合之后我还可以用他的人设讨你开心……” “不过现在看。他们果然如出一辙的讨厌。” 林陷点点头表示赞同,多补充了一句:“其实你也半斤八两啦。” 众人:“……”
第72章 [三]我是谁? 冷。 他重重地咬了咬下唇。唇瓣上便好不容易有了点血色,把他苍白的脸衬得愈发显脆弱。 好冷。 折断的蝶翼一样的眼睫轻轻颤动,覆在下眼睑上的阴影也不安稳地晃动。 这是哪儿?我是谁? “林……陷……林陷哥哥。” 林陷猛地一睁眼,像从梦魇里挣脱。他想起来了,这里是孤儿院,旁边依偎着他的,是与他同在孤儿院长大的周枝。 周枝比他小两岁,人却比他高,和其他喜欢围着他叽叽喳喳的孩子不同,周枝总是沉默地跟在他身后,不声不响地当他的小跟班,是很听话的孩子。 林陷冷极了,思维有些迟缓,因为生病的缘故,头也是晕的,好半晌才慢慢回想起来。 “周枝。”他一开口就发现自己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林陷费力地咳嗽几声,周枝便轻轻拍他的后背。 他这一动作,林陷才发现周枝的另一只手还揽在他的腰上,是以虽然他的四肢是冰冷的,腰腹却始终是暖和的。 “林陷哥哥,你好些了没?”周枝扶着他的肩背小心翼翼让他起身,林陷摇摇头想要挣开他,让他不要担心,奈何实在提不起力气。也不知道周枝到底是怎么长的,十几岁的年龄就已经有了这么高的个头,把林陷整个人都裹进了自己怀里,林陷只好就这样靠着他。 “你刚刚一直在发抖、说梦话。”周枝说,“哥哥做噩梦了吗?我很怕你出事。” “我没事。现在几点了?”林陷问。 周枝将脸贴过来,蹭蹭他冰凉的鼻尖。 “八点,很早,你继续休息。要干的活我们会做的,你不要管。”周枝说着,把本也就不厚的被子往林陷身上裹了裹,又将额头贴过来量量林陷的体温,确定他差不多退烧了才松了一口气。 林陷沉默了一下,这孩子不知打什么时候起突然有了大人的样子,居然也敢这样命令他了。 他没力气跟周枝说话,虽然退烧了,身上还是发冷,昏昏沉沉眼看就要睡过去,炸雷一样的声音突然从门口响过来:“林陷!林陷他人呢?” 周枝皱皱眉,捂住了林陷的耳朵。他的手是暖和的,声音被挡住一些,像翁在水里,但到底还是能听到,林陷清醒了点,抬眼看向掀开布帘子走进房间里的人。 一个中年男人,很胖,一眼扫过去浑身都是肥肉,林陷有点犯恶心,强忍着不适让周枝挪开手,去和那个男人对视。 “你来干什么?”周枝先问,“院子有小希他们去打扫了,还有什么事留着等会儿我来就是。” 来人是孤儿院的经理。 盛阳孤儿院建于二十年前,第一任院长是当地有名的大善人。在孤儿院成立之初,盛阳孤儿院也确确实实是正统的慈善机构,在这里的孩子虽说不至于有多优越的生活,但至少吃饱穿暖不成问题,也常有好心人通过正规程序收养这里因各种原因被遗弃的孩子。 一切的变故都发生在第一任院长去世后的第二年。这一年第一任院长的儿子虽然接手了孤儿院,但并没有闲心管理,也不像其父亲有一颗乐善好施的心,自然也就不想对生养孤儿院负责。他将孤儿院交给随便招聘来的所谓“经历”梁平生管理,自己去了国外。 梁平生其人是外地人,在来到这里之前,在自己的家乡是出了名的游手好闲招猫惹狗的小混混,没工作,靠骗人为生,骗不到的时候就去街上抓流浪猫狗果腹,四方乡邻提起他都没什么好脸色。 由他接手打理的盛阳孤儿院和其中的孩子从此没了好日子过。他先是将孤儿院里负责做粗活和照顾婴幼儿的员工全都开除,换之由孤儿院里的大孩子来照顾小孩子,自己吞了第二任院长交由他发放的工资。随后,他又为孤儿院里的孩子设置了高昂的“领养费”。 会被抛弃的孩子,大多有先天性残疾或疾病,要不然就是女孩。这笔所谓的领养费就是为这些年幼的女孩子设立的。 说直白些,他其实是把这些女孩儿卖了出去。 因为交易网越铺越大,与他勾结的势力不少,就算有人发现了他背后的勾当,也举报无门。 林陷十四岁那年因为家中变故,父母两边又都没有有能力照顾他的亲戚朋友,邻居们合计了一下,将他送到了孤儿院,本来是好心,希望林陷这样的好孩子能被条件更好的家庭领养,谁知道梁平生背地里是这种东西,生生把他送入了虎口。 林陷一个人逃出孤儿院并不难,难的是孤儿院里还有别的孩子,里面甚至有几个月大的婴儿。林陷咬一咬牙,放弃了第一次从这里逃离的机会。 梁平生第一次看见林陷这种漂亮的小男孩,不知道哪里来的主意,竟然联系上了一群有特殊癖好的人。 他与当地富商勾结,在孤儿院里设立了一个“唱诗班”。被选入唱诗班的孩子有男有女,是所有孩子里面最漂亮乖巧的那一批,他们被称作“小鸟”,负责在富商们前来参观的时候穿着奇怪的衣服为他们表演。 他甚至大言不惭地对这些孩子说,表演得好的孩子一旦被看中,就会被好人家收养。 林陷是聪明孩子,也是这些人里年龄比较大的一个,一眼就看出他打的是什么算盘。他给每一个孩子脸上画上各式各样大面积的疤痕或胎记,又让他们装疯卖傻,极尽可能地往恶心丑陋去表现,硬生生把梁平生花力气筹备的第一次表演给搅黄了。 梁平生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回来之后第一反应是对林陷一顿毒打,被周枝和一群孩子阻挠了,最后罚他在院子里以“守夜”的名义站了一夜。林陷心疼其他孩子,不让他们陪,只有周枝一个倔得劝不走的,拿着尽量厚些的被子外套非要陪他一起站。 尽管两人抱团多少是暖和了些,奈何冬季实在风大,气温又低,林陷还是病了,一病两三天,今天才见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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