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外面闹得再凶,长清宫却依旧如湖水一般平静,沈秋言一脚踏进院里,只见下人正把秦景川的被子拾掇着挂起来晾晒,她这里正忙着,听动静看到沈秋言进来,赶忙行了个礼,说了句皇上在书房,就去院里给花草浇水了。 沈秋言点点头,走进了书房。推门见到秦景川,对方一见着他,就往里堂走,沈秋言也没说话,跟着进去,把帘幕放下。 秦景川在桌旁坐下,问道:“今日怎么来晚了?” “合着外面的事你是一点不知道?日上三竿,你是刚起来吧?” 沈秋言盯着他,想在他脸上看出一些端倪,却不料差点被他的俊脸晃了神。 秦景川也不搭理他这碎嘴皮子,示意下人端上来一个屉笼,朝他道:“给你的。” “给我的?”沈秋言好奇,掀开了屉笼的盖子,惊讶道:“早饭?” 一股热气缓缓冒了出来,屉笼里端端正正放着一碗汤,乳白的汤里躺着几枚肉丸,珠玉圆润,淡粉色的看着十分软弹,汤面上飘浮着一点青葱,看着很有食欲。 “这是……丸子汤?” 秦景川点点头,“上次见你爱吃,就专门找了会做的人给你做了一碗。想着你每天来的早,还能当早膳吃,谁料想今日居然来晚了,趁着还未凉,赶紧吃了吧。” 从进门到现在,秦景川一脸平静的真像是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沈秋言拿起勺子犹豫着又放下,忍不住问:“你真不知道沈执死了?” 一旁的下人本想来沏茶,见气氛有些不对,犹豫了一下,沈秋言对她摆了摆手,让她把茶放下就离开了。 “知道,仅仅一个早上外面就闹得血雨腥风,我再怎么迟钝也应该知道了。”秦景川淡淡道。 “所以,人是不是你杀的?”沈秋言突然盯住了他。 “是。” 沈秋言睫毛一颤,其实他已经猜出来了,可真听到秦景川亲口说承认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震惊。 “秦景川,你是不是恋爱脑?还是真嫌自己活自在了?” 如果可以,他真想撬开秦景川的天灵盖,看看他究竟怎么想的。现在秦景川的做法,已经远远超出了原著的速度,推翻太后一党并不是容易的事情,太后的背后是一整个家族的势力,对于秦景川来说,所走的每一步都像是在雷区里跳舞,稍有不慎就得灰飞烟灭。他之所以想逃跑离开,就是不想秦景川因为自己打乱他的计划。 看出沈秋言脸上的惊讶,秦景川安慰道: “就算不是为了你,我也会杀了沈执,甚至还会杀了太后。” “可起码不是现在杀啊。”沈秋言辩解道。 “你真以为我是一时冲动吗,我杀了沈执,这件事能瞒多久?北边的局势已经岌岌可危,而太后一党最根本的势力就是倚靠北方的蛮族,朝中许多大臣已经动摇了,他们只差压倒骆驼的那根最后的稻草。” 沈执手里拿着汤勺,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所以沈执的死,你不必太过担心,也不用自责。” “我是不懂你这当帝王的脑子,其中的辛苦也没人能替你尝,我就盼着你别出事就行了。” “相信我,我不会出事的。”秦景川笑道。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里面充满了很多说不清的意味。 看着沈秋言用勺子一下下的喝着,秦景川忍不住开心,“见你喜欢喝,下次还让人给你做。” “这是专门找人做的吗?还是在哪买的?” “这肉丸汤哪都有,可做的好的却没几家,我专门找人给你做的。” 沈秋言点点头,“那天在南街外滩,咱俩在巷子里吃的那家也很好吃,只不过环境差了些。” “等以后,我会让环境变好的。” 外滩的环境,如果有他的允许进行拨款,改善也只是时间问题,他只想让沈秋言高兴,弥合他们之间的距离。 沈秋言一抹鼻子,对他话里有话的态度多少有些不自在。 喝完汤,秦景川便开始忙自己的事情,沈秋言在寝宫里左瞧瞧右看看,作为一国之帝,虽说实权没有握在自己手里,可寝宫却不至于如此简朴。 沈秋言忍不住朝他说:“你这寝宫除了书就是一些兵器,一点奢华的摆设都没有,这不是平白浪费了这么好的宫殿。” 秦景川瞥了他一眼:“要不要和我一起看书?” 一听要看书,还是古书,沈秋言浑身都是抗拒,立刻闭了嘴。 看着半墙琳琅满目的兵器,沈秋言一个个看去,目光突然被一把匕首吸引。匕首被皮套包裹着,通体玄色,很是朴素,可放它的架子却由名贵木材所制,铺上一层金箔,还有几颗珠宝装饰,看着很是华贵。 沈秋言拿起它在手里掂量掂量,好奇道:“这匕首还挺轻巧,毫不起眼的你怎么还给它专门弄了个架子?” “这匕首是先帝年轻时由西域使者进贡所得,先帝驾崩后便一直放在我这,削铁如泥,锐不可当,世间奇珍异宝往往不在其表,不要小瞧了它。” 见沈秋言拿着匕首仔细端详,秦景川走到他面前,“怎么了?你喜欢吗?” 沈秋言摇摇头,“这匕首虽厉害,但我不擅长用,还是放回去吧。” “你那刀也是刀,匕首也是刀,没什么擅长不擅长的,既然喜欢,这把匕首就留给你防身用,反正放在这里,也没有它的用武之地。” 既然秦景川这样说,沈秋言转念一想,反正他也舍得,这把刀的确不是凡物,很值得一留。 沈秋言把刀拿在手里,朝他眨眼试探道:“你真送我了?毕竟这是先帝留给你的东西。” “我既然说喜欢你,怎么会不舍得一把匕首?” 秦景川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像是一种安慰,看着他白净的脸庞,秦景川说道:“我既然向你表明了心思,就会努力对你好,你我之间不必有隔阂,我只盼着能有一天走进你的心里。” 秦景川这番话,让沈秋言顿时有些手脚发麻,拿着匕首的手都忍不住有些颤抖。 没有什么山盟海誓,只是几句很质朴的话,纵然沈秋言心中再纠结冷漠,也无法忽略冷漠这份感情。 如果生前秦景川也能这样直白的和他说这些话,他们也不会走到分手的结局。 沈秋言抬头看他,看着看着,仿佛积压在心里的阴霾被风吹散,阳光直射进来,因为太温暖,以至于忍不住贪恋更多。
第18章 流淌着家族的血 从长清宫出来,沈秋言之后的整整一天心都是悬着的,沈执的死监察官从早查到晚,不知是不是太后那老太婆刻意封锁了消息,沈秋言一直忐忑的等着,直到晚上也没听到事情有什么进展,不料最后却等来了太后的传唤。 沈秋言不知道太后查出了什么,浑身绷紧着进了殿里,看着高位上的人,两侧的拳头不自觉地攥紧了:“太后。” 太后面无表情地听着他的话,眼睫低垂,一对深眸幽光斑驳,语气冷淡道:“沈执曾让你杀了秦景川,对吗?” 沈秋言浑身一震,这件事早就过去了好几天,连秦景川这个“受害者”都早就知道了,这么大的事,沈执居然没告诉太后……沈秋言一直以为,这是他和太后共同的谋划的事呢。 “回答我!” 沈秋言被她突然一嗓子吓得一激灵,语气飞快承认道:“是。” “那你为何不动手,他和我说你叛变投靠了皇上,我本不在意,想让沈执自己来处理这件事,没想到他居然没直接杀了你。” 沈秋言僵立一刻,似再也熬不住,如临大敌的压迫感让他感觉浑身发麻。 “沈丞相让我自己选,是我杀了皇上,还是自己死。” “你选择了活,可是你没杀他,不是吗?” 她抚摸自己手腕上的佛珠,一颗颗地转动着。 “我还没计划好呢,沈丞相就出了意外……” “沈执的死,难道和你没关系吗?” 听到这话,沈秋言知道狡辩也没什么用,甚至连呼吸都漏了一拍。 “沈丞相的死,确实和我无关,臣活命还来不及,还没那本事对丞相痛下杀手。” “那你说,他的死,和谁有关?是西北……还是秦景川的银卫?” “我……” “……人老了,不好杀戮,可有些人,总是该杀的。” 话音一落,沈秋言噗通一下跪到地上,“太后怀疑是皇上所为,对吗?” 看着太后那张阴鸷的脸,不正常的肤色下满是瘆人的冷白,沈秋言突然感觉,自己今晚怕是出不去这个门了。 听着他的话,太后从椅上缓缓起来,可没走几步,却像是极痛心地一撒手,步子一个不稳,往后退了两步猛地撞在茶桌上,茶杯晃了晃从桌上滚下,落到地上砸成了碎片。 “太后?”沈秋言见状,作势急忙起身把人扶稳。 只见太后像是没有骨头一样,软绵绵半倒在地上,整个人都出了一层虚汗,不受控制地微微痉挛。 听到这边的动静,殿中的侍卫瞬间赶来,一把将刀架到了沈秋言的脖子上。 “来人,把我扶进寝殿去……” 听到太后发话,一旁的几个宫女急忙将太后扶起,往里屋搀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刚才还剑拔弩张的屋里瞬间安静下来,看着太后消失在寝殿的背影,愣在原地沈秋言脑中忍不住回想起方才她那副忍不住手抖的模样。 她那种眼神飘忽,肢体感官麻痹下极力压抑发抖而冒出薄汗的样子,无一不让沈秋言有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太后难不成惹上了什么恶疾,竟在这个时候发作,甚至都来不及管他的去留了。 沈秋言心中直感蹊跷,趁殿中所有人的注意都放在了太后身上,忍不住暗中潜了进去。 绕过偏殿来到太后寝宫的门口,见门口的侍卫都被遣散,只留了两个婢女照顾。 周遭安静的听不见什么动静,沈秋言往前靠了靠,只见里面亮着烛火,一抹人影飘飘忽忽。 沈秋言转眼看过去,在门内几米远的榻上,太后半个脸被纱帘遮住,垂下的青纱却没掩盖住她那猩红的唇妆。 看清太后的动作,沈秋言瞳孔猛地一缩。 她在那儿抽烟。 可若是平常的烟,沈秋言压根不会震惊,在古代,抽烟的女人罕见,可太后贵为一国之后,即使抽烟也没人敢碎嘴说她什么,但以沈秋言从医多年的直觉和经验来看,太后抽的压根不是什么烟,而是大麻。 只见她脖子高高昂着,吐出的每个烟圈都写着迷醉沉沦这四个大字,从她微抬的下巴就看得出,她早就被麻痹了感官,像所有染上毒瘾的人一样,平时没有感觉,可一旦毒瘾发作,头皮那一阵阵发麻的感觉好似万蚁侵蚀,顺着天灵盖能直达脚底,浑身都像被勾穿一样,每根神经都渴求着的解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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