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淮从刚刚开始就在沉默,江川修长的手指抓起他的手,滑进他的手心中, 与他手指交缠,拇指安慰般摩挲一下他的手背, 声音轻柔:“发生了什么事?” 简单的一句询问就见许淮红了眼眶,小脸紧绷, 眼睛跟小狗一样湿漉漉的, 还吸了吸鼻子。 看来是真的委屈极了。 江川揉捏着手中纤细的手指, 指腹饱满,皮肤光滑细腻, 指甲圆润干净, 每一寸都长得极好。唯一有点不和谐的地方, 是中指顶端因为经常握笔而生出的一点点粗糙的茧子。 “有人在你面前说了什么?” 许淮摇摇头, 还是不说话。 他不承认, 江川却看到他眼底有丝波动。 江川指腹在茧子上轻擦而过,引起底下人微微的颤栗, 却没收回手,乖乖地任江川抚摸。 “那就是学习压力太大了?” 这会许淮终于缓慢地点点头,语气委屈失落:“我学了好久,但是还是追不上班里大家的步伐,每次考试排名都好后,和你差好远。” 如果情绪能具象化,江川此时就能看到许淮头上乌云罩顶,淅淅沥沥下着小雨。 当然就算看不到情绪,江川也能知道许淮心里不好受。 其实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许淮的目标都很明显,都是为了和江川。前两年的努力是为了和江川一个班,现在的努力是为了和江川考上同一个大学。 换言之,江川就是他的动力。 从前因为上限高,许淮进步得很明显。但现在他碰上了一个瓶颈,好像不管怎么努力,都是杯水车薪,成绩始终不见有进步,甚至可能倒退。 当一个人付出成倍的努力却见不到任何成效时,心情可想而知。 许淮进来时本就面对着大家轻微的质疑,再加上不见起色的成绩,想要证明自己实力的心情,负担一层层叠加,许淮内心越来越乱。江川今天如果没有发现他的不对劲,也许过不了几天许淮就会先崩溃一场。 许淮声音越来越低,垂头丧气的。 “你昨天几点睡的?” 江川没有说什么安慰人的话,反而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关的问题,眼睛盯着许淮眼底下那一层淡淡的青色。 “啊?”,许淮心虚地侧头:“没几点。”说话含糊,打算蒙混过关。 “一点?还是两点” 许淮缩了缩脖子。 很好,江川知道了,昨天他肯定两点之后才睡觉。 高三生规定到教室的时间是六点四十五,许淮每天早上还要从天尚山庄赶过来,这个作息,一天恐怕都睡不够五个小时。 江川声线带着股凉意:“许淮,你胆子真是大了。” 江川也不知道他维持这个作息多久了,许淮的事情一般都瞒不过他,这次竟然意外地瞒得很好,也不知道是不是许淮提前感知到了他会生气,下意识瞒得死死的。 看着许淮心虚,不敢说话,但我下次还敢的态度,江川揉揉太阳穴,深深觉得自己像个操心的老父亲。 打又打不得,骂了,就可怜兮兮,眼含泪水地看着你,让你气还没发出来就先消散了一半。 在江川意味不明的视线下,许淮的身影越缩越小,恨不得缩到角落里去。 “先去吃饭。”江川站起来,向许淮伸出手。 许淮搭上去,傻乎乎问道:“你不生气了?”语气还有一丝高兴和劫后余生的庆幸。 “生气,怎么不生气。”江川似笑非笑看着他,“到时候再收拾你。” 许淮耷拉下眉眼,不高兴了,暗暗恨自己多嘴。 只是一个不经意的打岔,许淮的情绪明显比刚刚好了很多,注意力从学习的压力转移到江川什么时候会找他算账,要怎么罚他上面来,满脑子都是该怎么撒娇讨好躲过去。 两人去食堂吃饭,等都坐下后,许淮夹起一块肉,突然小小惊呼一声。 江川抬眼看他:“怎么了?” 许淮看着很是激动:“你刚刚牵我手了?”饭也不吃了,手撑在桌边,身子往前倾,目光灼灼。 “嗯。”江川淡定道。 两人在学校很少有牵手这种暧昧的动作,即使有也是许淮背地里趁没人看过来时悄悄牵上去的,江川一般是默许的态度。 “你在学校牵我的手,你是不是……”是不是终于要和他谈恋爱了? 转念一想,现在可是高三,江川这么重视学习的人怎么会在这种时候跟他谈恋爱?又失落地叹口气,无精打采地扒拉碗里的饭。 想到谈恋爱就想到学习,许淮又失落了,双眼无神:“不努力学习我怎么和你考大学,不和你考大学我怎么和你谈恋爱。” 好好学习才能谈恋爱的思想已经牢牢记在许淮脑子里,有时学得天昏地暗,许淮也会茫然抬头,心想自己干嘛要这么努力学习,直接等两人成年后霸王硬上弓不好吗。 小心思横生,蠢蠢欲动之时,看见江川冷淡的脸,许淮又怂了,安慰自己只要苦三年,就能得到一个完美的男朋友,这是天大的好事啊。 这样想的许淮,完全没发现自我安慰的话语和老师家长们平时的统一话术有多像。 江川筷子一顿,无奈叹口气:“许淮,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不一定要和我考同一所大学的。” 之前他就考虑过和自己考同一所大学,是不是勉强了点,因此还特地去看过同一座城市里邻近的大学,也有许淮能够考上的,并且实力也很不错的。 江川在心里给那几所大学划圈,但他没有和许淮说过这件事,他想看看许淮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 “不行!”出乎意料的,许淮的反应很激烈,“谈恋爱怎么能不在同一所大学?我不要异地恋!” “不是异地,你可以考虑一下同一座城市里附近的学校。” 许淮犹豫一下,又坚决摇摇头:“不行!” 只要想到不能和江川在一个学校,他就心慌,无所适从。有江川在的地方对他而言就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只要在江川身边,他去哪里都没关系,江川在哪他就在哪。 江川无言看着许淮脸上的倔强。 许淮已经习惯待在他身边,无法接受离开他的预想。江川本以为经过两年时间,许淮已经改变了很多,不会再缺安全感,也不会再那么执拗。现在看来,许淮只是因为自己在他身边,暂时隐藏起不安的一面,等到出现他觉得危险的因素,那些不安和偏执又会重新浮出水面。 困住许淮的人,不过是从宋时清变成了江川自己而已。 他成了新的锚点。 后面两人都不再说话,沉默地吃完饭,许淮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 晚上生物小测结束后,许淮长舒一口气,拍拍脸颊,等生物科代表把答案发下来对改。 江川拍拍他的肩膀:“陪我出去走走。” 许淮茫然:“走走?去哪?” 后面谌少言耳尖听到一两个字:“什么?出去走走?你们要逃晚自习?” 江川扫了他一眼,谌少言兴奋地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表示他会保密的。 江川又去和班长道:“班长,我和许淮去一下校医室。” 班长是个文静的Alpha,闻言忍不住看了他们两眼,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看到两人并肩走出去,班长激动得暗暗握了下拳,狰狞的模样把同桌吓了一跳:“你怎么了?脸抽筋了?” 班长依依不舍收回目光,怜爱看了他一眼:“你不懂。” 又回头看了眼全班,心里流泪。偌大一个班,难道就没有她的同伴了吗? 同样在讨论两人的还有谌少言,他斜斜依靠在同桌身上,感叹道:“高中三年,江川终于还是学会逃晚自习了,不容易啊。” 他捅捅同桌的腰:“哎,我猜他的借口肯定是去校医室。” 不要问为什么谌少言会知道,因为他也经常在学得烦躁的时候用这个借口去校医室溜达一圈,边和校医天南地北地聊,边哥俩好地让校医给他把把脉,看看他身体有啥问题,最后回去前再称一下体重,量一下身高。 校医室只是第一站,从校医室出来后谌少言还会在校园里四处游荡,就算路灯昏暗也没办法阻挡他探索学校的热情。 一想到逃晚自习,谌少言的心又痒痒地。 最近的考试实在是太多了,谌少言本就是一个得过且过的人,高二时冲了一把升上火箭班后,那股劲一下子就懈怠下来。 谌少言咂咂嘴,又捅了捅同桌的腰:“哎,顾望,要不要和我去厕所玩玩?” 连续两次的袭击,成功在顾望试卷上留下两条显眼的痕迹。 谌少言无知无觉,还催促顾望快点做决定,不然他就要找别人去厕所玩了。 顾望微笑着,伸手狠狠在谌少言腰上一拧。 “嗷!”谌少言惨叫一声,瞬间跳起来,目光惊慌看着顾望站起来。 “我当然会陪你去。”顾望强硬揽住他的腰,不顾谌少言的挣扎推着他往厕所走,“让我看看,我们去厕所都玩些什么。” 无意间引起一桩惨案的江川带着许淮漫步在校道上。 许淮有些不安:“江川,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今晚作业挺多的。” 江川看上去就比他要闲适许多,漫不经心道:“那就不做了,今晚放松一下吧。” 许淮震惊望着他,停下脚步。 江川走了几步,发现他没跟上来,回眸:“怎么了?” 许淮深呼吸一口气,小心翼翼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今天下午江川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今晚就轮到他来问江川发生了什么事。 江川哑然,低低笑出声。他的变声期已经过去,声音在原本的清寒之上更增添了一点磁性,听在许淮耳里,感觉耳朵都要烧起来了。 江川道:“没发生什么,只是学累了,出来走走,放松一下心情。” 今天下午的谈话起了反效果,许淮回去后看上去像是一副要和学习血战到底的姿态,江川担心不及时矫正过来,许淮今晚能通宵。 逃晚自习是和谌少言学的,他每次都是一脸烦闷出去,一脸轻松回来,放松心情的效果十分不错。 见许淮还是一脸怀疑,江川干脆向他伸出手,唇角轻勾:“现在没什么人,要牵手吗?” 在学习和牵手之间,许淮当然是…… 选择牵手! 区区学习,一晚上不学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许淮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一边雀跃地搭上江川的手。 这是他们今天第二次牵手,十指交缠,夏夜的风也无法从他们手间穿过,只能退而求其次从手背轻轻掠过,凉意和掌心的热意形成鲜明对比。 不知名的虫子在草丛中时不时叫两声,清风中捎来浓烈的桂花香,道路两旁种的桂花树开花了,满树金黄细小的花,味道甜的像奶油,让人十分想尝一口,嘴馋的必然已经想到了香甜可口的桂花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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