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家骂战的时候,那声音整个村子都听得见。 陶家几个男人想回去,但是被陶奶奶拦住了。 “你们的夫郎自己还不知道,吃不了亏。你们去他们还施展不开。” “而且有鱼哥儿那个机灵鬼在,没事儿。” 要说自己人了解自己人,陶奶奶稳坐邹家,料得半分不错。 方雾带着人上山的时候,陶家三个男人赶忙迎下来,各自拉着自己的媳妇夫郎问情况。 方雾答:“还好你不在。” 陶兴永:“还好我不在。”不然他夫郎肯定不好意思。 宋欢撸起袖子气咻咻道:“小样儿,我不揍死那蠢驴!” 陶兴隆忙拉着媳妇儿袖子放下,身形略显文弱。 “知道你厉害。” 而杨鹊则呜呜咽咽一脑袋砸在陶兴旺肩膀。软面团儿似的,半点没刚刚神气的样子。 陶兴旺不言不语,只动手拍了拍夫郎的背。 * 舅公家没办席,只请亲近的人聚了聚。 几个小的来晚了,轮流说着吉祥话,把舅公哄得仰头直乐。 邹重阳,也就是陶青鱼的舅公。 他家子孙不多,下头仅有一个儿子一个姑娘。 姑娘嫁出多年。 儿子在家做农活,也跟他一样是个篾匠。不农忙的时候就编些篓子、篮子拿去县里卖。 他孙辈原本不少,但从前日子更苦,没养活。现在也就剩两个。 他是邹氏的亲弟弟。 一家人也独他姐弟俩。 那几个小的讨好舅公,陶青鱼就去讨好自家奶奶。 “鱼哥儿,跟我说说怎么一回事儿。” 陶青鱼乖巧坐在邹氏旁边,从秦梨花敲门开始说起。 一个村中纠纷被他说得绘声绘色,老太太慈爱地捏着他的脸道:“小鱼哥儿聪明,这辈子过得不会差的。” 陶青鱼笑,脸在自家奶奶手心里蹭了蹭。 “岂止我过得不差,以后我也会带着奶奶过上好日子的。” “嗯,奶奶等着。” 自家奶奶邹氏生来六指,小时候爹娘大丫大丫地叫着,也没取个正式的名字。 后来入了陶家的门,其他人就是陶邹氏地叫着。 老太太儿时因为天生六指遭了不少苦,村里人避瘟神一般避着她。后来该出嫁的年纪了,却迟迟看不上人家。 最后还是自家爷爷胆子大,也不信什么天生六指是不祥之人,最后将陶奶奶娶了。 后来丈夫爱护,她虽日子苦点,但心里不苦。 一年一年熬了过来,如今也熬成了婆。 老太太一生经历了很多,沉淀下来的都是熬过岁月的从容。 她心性豁达,对孙辈爱护有加,也不磋磨儿媳儿夫郎。所以一家子相处比其他人家和谐许多。 可以说,陶家除了生活条件差点,其他方面没半点差的。 也因此,陶家的孩子都保持着孩子本性。童年过得多姿多彩。甚至在这个吃人的时代,陶青鱼一个哥儿都能漫山遍野地疯玩儿。 家人是最好的后盾,陶青鱼这辈子理解了。 * 舅公家门前有两棵毛桃树。 结出来的桃子小小一个,只有大拇指大。外面一层全是毛毛。 每年夏天,桃子成熟。陶青鱼就会爬上桃树摘下一兜子吃。 桃子小,熟了也是青皮。随意用衣服擦擦毛毛,掰开之后贴着桃核那一圈的肉泛着微微的红。 入口酸甜,但已经是小孩们难得的水果。 陶青鱼一口气能吃七八个。 现下是冬季,桃树树叶落尽。枝丫上遍布着芽点,等着明年春季开出粉红的桃花瓣。 “奶奶,咱家院子要不要种点果树?” 邹氏还不知道他,顿时笑道:“又馋嘴了。” “有一点。” 在村里,果树也是家里重要的经济来源。果苗贵,能种出来卖钱的果树苗也只有村里秦家那样的人家能买得起。 其他人家或种点儿橘子、枇杷,但这些都是从山里移栽下来的。味道跟舅公家这两棵毛桃差不多,甚至还要酸涩些。 而陶家那池塘岸上的十来棵梨树还是二叔干活儿的酒楼的掌柜送的。所以品种好,梨子又大又甜。每年都能卖上价。 “咱要是包个山种果树,一年也有不少钱吧。”陶青鱼跟他奶奶嘀咕道。 邹氏顺着哥儿的头发道:“咱有没有包山的钱另说,这宝瓶村的山,近处全是人家的私山。哪里有山给咱们包。” 陶青鱼一蔫儿,下巴搁在他奶奶腿上。 “那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发家致富啊。” 邹氏笑:“阿奶跟你爷只能给你们挣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再加几亩田不饿肚子。” “也不用像祖辈那样累死累活一年,一半的粮食全给了主家,忙活到头家里人还要饿死几个。” “至于发家致富,不然就是咱家祖坟冒青烟,否则就还是要靠你们自己。” “多大人了,还跟你奶撒娇。怎么也不见跟我撒撒。”宋欢在一旁吃味道。 陶青鱼偏头看着他二婶。 郑重其事道:“这不是撒娇,我在跟奶奶商量家族大事儿。” 宋欢一下笑了。 “那商量成什么样了?” 陶青鱼将脸一埋,闷闷道:“前路渺茫啊……” 几个大人听得好笑。 方雾道:“小小年纪,说话跟老头子似的。” * 发家致富还很遥远,但吃一顿好的却很简单。 小锦叔的羊毛,不薅白不薅。 回去的路上,陶青鱼问了自家阿爷明日的天气。老爷子抬头望天上一看。 几十年的老农了,一估摸就道:“明儿有太阳。” 陶青鱼笑道:“那我就带着青嘉几个上县里玩儿了。” “看好人。”老爷子叮嘱。 “知道了。” * 次日。 一大清早,陶青鱼听着鸟儿叫从梦中醒来。他裹着被子滚了几圈,才依依不舍地穿衣。 洗漱完,去看看自己挪到屋里的小鱼儿。喂点鱼虫,随后去厨房帮忙。 做饭他一贯是做不好的。 有点厨艺也仅仅限于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不把自己饿死,至于做得好吃,他着实没那天赋。 在厨房,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坐在灶前烧火。 早上吃鸡蛋面。 锅里先放油,碗里打两个鸡蛋搅碎。 油热了直接倒入蛋液。两面炸至金黄,捣碎。然后倒入清水。 方雾将锅盖盖上,等待水开。 杨鹊就去叫几个小的起床了。 柴火灶烧的火旺,不一会儿水就开了。 笋壳做的锅盖一揭开,水蒸气到处跑。面是现成的挂面。在水里滚个几开放上点菜叶,再倒点盐就好了。 一人一碗,孩子能多得几小块的蛋,大人则能跟着喝上一口滚了蛋的面汤。 这面做法简单,胜在快速且鲜味十足。 陶青鱼吸溜一口,面不如以前吃的滑溜,油水也不够。但胜在自己小爹爹做的,全是家的味道,他一口满足。 大海碗的面,陶青鱼能吃半碗。 吃完肚子里暖呼呼的,甚至两个小的双胞胎吃面吃得脑袋上冒热气儿。看得几个大人哈哈直笑。 要带三个小孩上街,陶青鱼不敢大意。 这年头,人贩子尤其的多。陶青鱼将大弟弟陶青书也叫上。 如此,拿上个装东西的背篓,放上水壶,便可以出发了。
第18章 今日不是大集,人不多。 陶青鱼一左一右牵着双胞胎,青嘉则跟在他哥哥身边。 街上有卖糖葫芦的,画糖画的,还有各式各样的点心、蜜饯儿,但凡是甜的,都能惹得几个小孩看得目不转睛,连步子都慢了下来。 陶青鱼笑着道:“想吃我们等会儿过来买。” 青芽跟青苗咽了咽口水,软乎乎地仰头问:“大哥哥,我们去哪儿?” 陶青鱼目光划过小孩身上的衣服。 出门前,因着要来县里,小三叔把他们最好的衣服拿出来给他们换上。 虽是最好,但也不过是少打了些补丁,洗得没那么发白的衣服。 家里用银是能省就省。 他小时候的衣服穿不了了就给青书,青书大了穿不了的就给青嘉。到最小的两个,穿的往往都是被几个大的穿了一两轮的衣服。 陶青鱼以往卖鱼,手里银子够家里嚼用,他也偶尔给小几个带些甜嘴的回去,但从没买过衣服。 如今手里意外来了一笔不算少的银子,又适逢过年,该给家里人添新衣。 他握紧小娃娃的手,道:“咱去做身新衣裳。” 陶青书:“哥,做衣裳贵。” “那咱就买布。待会儿你们几个就挑自己喜欢的颜色。别心疼银子,大哥哥有钱。” 陶青书张了张嘴。 陶青鱼眼一横:“青书你别说话。” 陶青书垂头:“哦。” 县里布庄不少,陶青鱼直接去家里常去的那家。 位置在县衙前一条街。从主道往里走,过了鱼市、肉市那条街街口,再往前的下一个街口西拐进去就是。 县里布坊、裁缝铺、成衣店都在这一条街。 陶青鱼要去的锦绣布坊是自家染布来卖,价格比其他从各地儿进货的铺子卖得便宜些。他家口碑好,做的也是普通百姓的生意。 里边儿棉布、麻布居多,价格适中。 几个小孩没进过这样的大铺子,看人家这么大门面儿,有些腼腆地躲到陶青鱼后头。 “这不是陶老板。” 一个穿着讲究,头戴银簪的妇人从一堆布后钻出来。 “华掌柜。”陶青鱼笑道,“快过年了,我来照顾照顾华掌柜生意。” 华掌柜是个三四十的婶子,这店是她家丈夫跟她一起经营的。她这会儿忙着清货,额头都是细汗。 今日铺子里的人不多,陶青鱼直接将身后青芽、青苗推出来。“给他几个小孩扯些棉布,过年穿。” “喏,棉布都在这块儿了,自个儿挑挑。” “行,您忙去。” 人一走,陶青鱼看向几个弟弟:“去看看可有喜欢的。” 几个小的睁着一双圆眼睛看他,像家里的狗崽崽。 陶青鱼挨个摸摸头:“去,别怕。大哥哥在这儿看着。” 青嘉捏了捏拳头站出来。 他一走,两个小的跟在他身后。 陶青鱼:“青书也去。” 陶青书:“我就不用……” “去。”陶青鱼推了他一把,陶青书没个准备踉跄了下。 他哥手劲儿真的大。 知道拗不过陶青鱼,陶青书只能乖乖听话。 他在父母面前沉稳,是个快要担起家的男孩,但在陶青鱼眼里依旧是个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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