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了桌上摆的自酿酒。 连夏弯出自开拍以来最真实的一个笑容,跟酒瓶排排坐在了一起。 乡里农户们的自酿酒浑浊,苦涩又腥辣。是连夏喜欢的口味。 他总嫌洋酒太软,嫌白酒太干,又嫌葡萄酒没劲。 可能他这种粗生粗养的人就适合这种没有生产厂家的小酿。 火把燃起来。 晚风卷着火舌越上半白的月光。 几位嘉宾其实并不相熟,聊的话题无甚营养。 只有连夏坐在角落,身上裹着戚韶之的外套,又乖又软的盘起腿,一边烤火一边往小玻璃杯倒酒。 酒瓶也是没有标签的玻璃瓶。 上面带了几道运输时划损的痕迹和旧标签扯掉的粘渍。 很冷。 但高浓度的酒精可以让人变暖。 视后胡欣将话题引了过来:“夏夏,你的梦想是什么?” 它来了。 是梦想专题。 连夏吞了杯中的酒,眼神茫然。 他迷迷昏昏的晃了晃只剩浅浅一个底的酒瓶:“不知道。” 戚韶之拿过连夏手中的酒杯:“你醉了。” “哦。” 连夏不挣扎,点了点头,“那背背。” 男人的外衣足以将连夏整个人都包裹其中。 甚至衣袖长的只能堪堪露出半截细弱的手指。 他向旁边的人伸手。 戚韶之便将人抱进怀里,揉弄了下薄红的脸颊:“困了?回房去睡吗?” “嗯。” 男人便站起身。 从篝火堆旁到戚韶之赢回的小别墅房还有一段距离。 晚风簌簌吹起连夏的衣摆。 连在别人怀里也不老实,双手拱啊拱的圈住戚韶之的肩膀,清甜的嗓音里带着病气:“哥哥,我有男朋友。” 戚韶之垂眼,露出个非常温柔的笑:“没关系,很快就不是了。” 不退的高烧让连夏平时足够的脑回路短了几分。 他眨眨眼,很老实:“可我其实也不喜欢你。” “我前阵子很喜欢一个语音软件上的歌手,每次听他唱歌都很爽,能高超的那种爽……” 连夏柔顺的偎在男人肩窝,声音像是蜜糖,“可是我好像快要腻了,唉,所以才想找你玩一玩。” 戚韶之:“嗯。” 尖锐的小虎牙似是故意,又像是无意的磕到了男人的耳尖。 呼吸里的灼烫便一并染在了戚韶之肌肤方寸之上,让他瞬间整个人都微微一怔。 连夏恍然未觉:“你知道为什么找你玩吗?” 戚韶之神色渐深:“为什么?” “因为你的画疯癫,狂热,腐烂。” 连夏在男人怀里咯咯笑起来。 他原本抓着戚韶之衣领的手向内探进去,摸索一阵,按在心口的位置。 “因为你看到我的第一眼时,眼睛里也写满了和你画里一样的肮脏。” 连夏轻轻喘了口气,眼底的虚弱清晰可见,却放荡又高傲,“我才是你……灵感的缪斯。” “是么?” 怀里原本倚在肩上的人向下缩了缩。 戚韶之替连夏揽了揽领口,笑了,“可是宝贝,在我的城市。缪斯是被争夺的中心,是所有骑士内心肮脏玉望的宣泄口。” “所以每位缪斯,一旦被发现,都注定要被囚禁一生。” 少年依旧无声无息。 戚韶之心里不知为何猛然一紧:“连夏?” * 比凌晨更寂静的是即将黎明日出的时分。 日头还没起,暮色依旧笼罩每一分土地。 田边的蝉鸣不知何时停歇下来,昏暗破旧的路灯无声无息的屹立。 螺旋桨的轰鸣声猛然划破所有的静谧。 急促的,快频的搅动声让夜晚开始旋转似的喧嚣。 机头锃亮的大灯将临时选择的停机坪映得恍如白昼。 十几名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床疾步走下,直奔不远处的平顶别墅。 跟在后面的另外一队则在临时养仓内打开了所有设备,随时准备进行急救。 江南的风不同于B市的那种尖锐,却因为过于闷热,有种难以避免的窒息感。 宋勘的信息连续几条前后脚似的砸过来。 “接到他了吗?” “怎么样?” “注意配合他的病例治疗。情况还好吗?” 瞿温书却一条都没回。 远处的担架声去了又返。 只不过和去时不同,这次担架床旁挂上了液体,躺在床上的人脆弱而单薄,脸色几乎快和白色的床骨融为一体。 机内的高压氧舱实打实的派上用场。 瞿温书走下机舱,看到照片里那个混血男人时—— 戚韶之也正看到他。 “幸?会。” 戚韶之伸出手,“用你们的语言,是这个词。” 两人身量相仿,身形也大差不差。 只是其中一人像是居家,一身休闲,而另一个人西装革履,像是刚刚走下谈判场。 “幸会,戚先生。” 瞿温书没有伸手。 他的神色极冷淡,语气也平淡,“或者应该称呼你,Mr.Seven?” 戚韶之眯了下眼睛。 只一下,便笑起来:“曾经听说过瞿氏新上任的掌舵人很有能力,如今看来,的确比宋氏那位小公子强了许多。” 瞿温书了然:“宋宅的电话,是你。” “这不重要。” 戚韶之到底并不习惯用中文表达长句,换回了母语,“重要的是,夏夏的小男朋友只是个断不了奶的垃圾,我不想看到他,他就得在家陪妈妈。” 对面的人思维里并没有传统儒家的尊老爱幼,所受的亦不是规范的教育。 瞿温书对戚韶之的话不置可否,亦不会多做评价。 他转回身。 戚韶之道:“你们中国人真有意思,堂堂瞿家家主,觊觎好兄弟的老婆,却连自己的性取向都不敢认。” 瞿温书骤然顿住。 “不过ok。” 戚韶之笑,“知难而退是你们口中的美德。他是我的。”
第十八章 急性心肌炎让连夏整整在ICU里住了三周。 而在前两周,病房里的少年连一刻都没有清醒过。 这座城市并不是戚韶之的地盘。 瞿温书可以代替昏迷不醒的病人拒绝戚韶之的探视请求,可以为连夏请来国内外的心内心外神经专家会诊—— 却还是避不开一张有一张的,如雪花瓣纷扬般的,伴随着午夜心率监测仪器的起伏声的。 送到他面前的抢救知情签署书。 瞿温书第一次主动给简家拨了电话。 而简建邺和方茴迟疑的表示在国外谈重要项目,全程没有露过一面。 连夏不是简愉。 只是弃子。 手术室医护疾步进出。 凄惶的灯光洒在少年平日近乎艳丽的脸上,恍然有了种“最是人间留不住”的错觉。 或许。 他真的只能是一株世间仅有的曼陀花。 每日都必须用昂贵的天山玉露浇灌,在嵌满钻石的恒温水晶宫里赤着脚玩闹,最后在纯金做成的笼中安然睡去。 不经风雨,不受磕碰,不吃哪怕一点苦。 他只要每天笑一笑,或者打开或者被打开蹆……就足以让人为他付出一切。 又是一次午夜呼吸骤停。 病房内各种检测仪器的齐声哀鸣,引燃声控灯光,将一片死寂的走廊照得惨白。 心外大主任带着其余医护面色难看的跑进了那间住在瞿温书心上的病房。 于是。 沉重的鞋辙也狠狠踩蹋了男人挺拔的骨骼。 细密陌生的疼痛弥散开来,痛得瞿温书几乎站立不稳。 或许。 从一开始,就如连夏所说,他就不该挂高姿态,放任男孩去参加这档综艺。 也或许。 真如戚韶之所说,从语音厅初见,那个少年便一步步诱惑他,勾引他……最终蚕食了他。 * 集几乎全世界最顶尖医生之力从死神手里抢回来的人又瘦了一圈。 只是坐在那里,就似乎能一推便倒。 所有媒体都被彻底瞒住,所有探视都被拒之门外,甚至连所有护士都是四十岁以上的阿姨级—— 因此,连夏的病房出奇清净。 但瞿温书还是发现了连夏在跟戚韶之视频。 还扎着输液岛台的少年细弱的就剩一把漂亮的骨头,却趴在床上,空出一只手撑着脑袋,歪歪头跟对方撒娇:“那你快点回来哦,白白。” 连夏像是根本没看到他,暧昧的用指尖对镜头抛了个麦吻。 瞿温书亲眼看到那葱白的指尖沾了唇间的水渍,湿润的吻却抛向另一个男人。 挂了电话的连夏垮起个脸:“还我红玫瑰,戚韶之说每天都有送的。” “丢了。” 瞿温书在床边低头,视线沿着男孩宽大的病号服,清晰的看到翩然欲飞的蝴蝶骨,“花粉会影响你的呼吸循环。” 连夏仰头:“你是作为老板来看望工伤员工吗?” 不是。 但瞿温书无法回答。 “我不原谅你,我这一生都会讨厌黑心资本家。祝我们合约早日到期。” 连夏打了个呵欠,连一眼都欠奉,“你可以走了。” 因为是悬崖边唯一的花。 所以任性又顽劣,爱与不爱都明显。 瞿温书攥紧的五指青白,转身离开。 * 一道房门隔开室内室外两个空间。 走廊的窗外已经入夜,路灯微亮,寂静无人。 瞿温书站了许久,用手机登入庭书的号。 有粉丝的追捧,有其他歌手的嫉妒,有各式各样纷杂的消息。 唯独和连夏的聊天再无进展,仿佛定格似的停在那次极乐之巅。 瞿温书高大的身形靠在墙墙壁,光线将影子拉长,反而显出种寂寥。 他打字输入:“明天排挡,要不要合唱?” “我不想诶。” 透过探视窗,病房内娇气的少年仿佛百无聊赖,“就,庭书哥哥……我好像有点腻了。” 为了能同时聊好几个,连夏打字向来很快。 “唉,我这个人就是好容易变心。而且最近你和我现实里老板的声音感觉越来越像……” 连夏道,“我真的烦他,所以连带对你也下头了。哥哥,要不我们算了吧。” 哥哥,我们算了吧。 勾引,撩拨,挑弄,给予。 找下一个,然后抛弃。 对方突然没了回复。 连夏打了个问号过去,又十足渣男的一键拉黑,解决了一件累赘,美滋滋窝回床上。 * 凌晨四点。 方远在中心医院的地下停车场接到了瞿温书。 身为助理,自从上次事后哪怕再迟钝也明白了所有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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