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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来到了熟悉的教室，面前是跟昨天一模一样的试卷和文具。 沈平泽昨天没看清楚，今天特意注意了下，桌面上摆放的是高一的数学试卷。 他继续坐着不动，静静等待着那个怪物再次出来。 等了不过三分钟，四周开始出现微小的变化，沈平泽未见其影，先闻其声：“你怎么还不写——” 他飞速打断施法：“我已经毕业了，而且考上大学了，再也不用写题了。” 满室寂静，连风都停止了，黑影更是没看见，似乎是被气到不想出来。 沈平泽嘴角勾起温和的笑意，主动出声道：“但我想听课，你能给我讲讲吗？” 没有人说话。 沈平泽说：“这也是好好学习吧？这肯定比做试卷有用吧？您说对不对？老师。” “……” 总而言之，黑影突然在沈平泽眼前冒了出来，还像模像样变出了粉笔黑板，开始在黑板上写起字来。 “今天我们讲第一课，函数。” 声音不似之前尖锐，甚至还有几分苍老的嘶哑与疲惫。 黑影依然是模糊不堪的，但当沈平泽注意力集中在祂拿着粉笔的那团黑雾时，又好像确实看到了一只布满老茧和皱纹的手，有力地握住白色的粉笔，在黑板上写下无比板正的字迹，一如之前的很多年。 沈平泽明确了一件事，这个梦境里面的“怪物”，大概率是黄昆。 但为什么讲的还是高一的数学，又为什么白天对梦境完全不知情，这就要看有没有出现其他变故了。 沈平泽明白这点后，及时叫停说：“黄老师，这个知识点我已经会了。” 吱呀——！ 粉笔在黑板上猝然停顿，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断裂声，在寂静的室内相当明显。 怪物的声音还是如之前一般平淡，但沈平泽仿佛从中听出了一丝咬牙切齿：“那我们来学习，导数。” 沈平泽又说：“老师，这个我也会了。” 沈平泽刚刚喊了黄老师，而这个黑影压根没否认。不知道是懒得管，还是默认。 “……三角函数。” “会。” “立体几何。” “也会。” “……” 沈平泽抬头，微笑道：“老师，要不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学习要适度。” 黑影：“……” ……不是，你到底学什么了。 身旁画面如潮水般，一点一点散去。眼瞧着白光从眼前扑来，将要再度重现昨晚的场景时，沈平泽又喊了声：“老师。” 场景瞬间卡顿，一半死寂的白，一半是宽敞明亮的教室，沈平泽不知联想到了什么，眼眸低垂，眼底划过一丝若有若无的光。 黑影咆哮起来：“你又想干什么？？！” 沈平泽无辜：“没有呀老师，我只是想感谢你而已。” “黄老师，非常感谢您这三年来的照顾，当年的我不懂事，现在却明白，人永远不能在当前时间段内做出正确的事，只有过去了才懂得后悔莫及。” “我只是想说，谢谢您，以及，对不起。” 黑影的身影凝固住，身旁的场景在一点点变灰，最终化为碎片消散于令人压抑的白中，了无踪迹。 黑影也逐渐淡化，至上而下的，慢慢消失在沈平泽眼前。 最终，沈平泽能听见很遥远的一声叹息：“老师知道你，虽然成绩不好，其实一直都是个好孩子。” 声音消散于风声，一切都远去了。 沈平泽再从梦境中苏醒时，正好是早晨五点半，都不用系统喊他起床了。 今天的沈平泽出门时，没有再碰见异种之王唐奇，但客厅的灯却是亮着的。 也不知道是忘记关了，还是还说特意给自己留的。 沈平泽不敢往好的方向想，迅速搭车前往学校，经过两晚，他对这件事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只待今天验证一下。 一到教室，他就马不停蹄地把常永轩喊了出来。 还是那个茶水间，还是早自习的时间。 沈平泽微抬下巴，语气矜持：“你昨天要说什么就说吧，说不定我心情好，就同意你当我小弟了呢。” 当捕捉到“当小弟”这三个关键字眼后，常永轩的眼睛猝然亮了起来，连忙点头，像一只摇摇尾巴的大型犬：“好、好的！” 于是昔日的故事在沈平泽眼前徐徐展开。 当年的黄明耀是以中考第一的身份进来的，但却自愿放弃了火箭班，来到了著名的关系户，满班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的十三班，就是常永轩所在的班级，还跟常永轩成为了同桌。 当时的常永轩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染着一头黄毛，身上要么带点骷髅头，要么带点死神的非主流配饰，豆豆鞋紧身裤那更必不可少。 整天课也不上，就跟着外面的大哥晃悠，无疑一个十成十的精神小伙，张口闭口就是脏话，让当时身为班主任的黄昆头疼不已，怎么劝阻也没用。 然而在正式开学后，本应该在火箭班的黄明耀主动来到这个知名差班，并主动要求成为常永轩的同桌，至此一切都不一样了。 常永轩永远都记着，一个带着小眼镜，咬字文绉绉的人，天天对着他说教。 “我们是学生，我们不应该跟外面的人贸然接触。” 常永轩邪笑着回怼：“怎么了？外面的人难道就不是人，你看不起人家啊？人家也是赚钱养家的，学生仔。” 黄明耀却很较真：“我没有看不起他们，只是我们与他们不一样，他们的目标或许是好好赚钱，那我们的目标就是好好读书，你也不想让父母失望吧？” 常永轩眼神猝然冷下来，语气尖锐：“我没有爸爸，失望给谁看？我活着一辈子难道就是活给他们看吗？” 黄明耀语气猝然弱了下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只是什么？认为我是个坏学生？所以高高在上来告诉我世间的哲理？别天真了，你当你是——”救世主啊。 黄明耀打断，语气很坚定：“你不是坏学生，你是好学生，我才愿意跟你分享这些的，我希望你能更好。” 常永轩后面的话突然就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楞了半晌，他才张嘴道：“……说得比唱的好听。” 两人第一次谈话不欢而散，但好歹是成了一学期的同桌。 风里来雨里去，花开花谢，轮了四季，常永轩看着黄明耀在差班也依然好好学习，上课认真听见做笔记，考出全年级第一的成绩。 班上不学无术的多，他也不差别对待，能劝都劝，还真劝了不少好学生，整天下课来问他问题，找他聊天，把自己忙得团团转。 在这么忙的情况下，他也不忘每天对常永轩进行劝说，不断强调着：“你是个好学生。” 常永轩对此嗤之以鼻，但好歹说话机会是多了起来，甚至逃课次数也随之少了很多，跟家里关系也融洽不少，有向好的趋向。 但不出意外往往会出意外，沾染社会上的事情哪里是那么轻而易举容易甩掉的。 常永轩在一次夜里放学的时候，就被昔日认的大哥带着人堵到了小巷子里。 这一切常永轩早有预料，也知道这顿打肯定逃不过，但作为成为好学生的代价，他可以接受，甚至乐于接受。 过完今天就好了。 只是他没想到，黄明耀……他怎么会来？
第12章 信仰崩塌 那天的夜黑沉沉的，连月亮都瞧不见，只有隐隐错错的星子在闪着光，小巷内却什么也瞧不见，更透不穿一丝光芒。 常永轩除了学习之外，凡事都要求做到最好最强，包括认大哥在内。他一出手，就认了个本地的地头蛇，是真有那么些势力和关系在的。 然而昔日的风光，在此刻全化成刺向自己的刺骨利刃，造下的孽始终是要还的，无论如何，今天的他都吃不了兜着走。 反正能活着回去……管他呢。 常永轩在心底默默笑了下，宛如站在上帝视角般，极为冷静地看着自己躯体和老大你来我往的对话，甚至不落下风。 最终以一句话为结尾：“老大，我才十六，我还想读书。” 老大只笑：“读书？当个读书仔啊。” 话语间轻飘飘的，很快化为血和肉，张牙舞张的影子挥舞着，拳头落在身上闷闷的响声，常永轩一声也不吭，眼前几乎出现幻象。 眼前一半是灰暗的小巷，一半是窗几明亮的教室，辱骂与天真地欢声笑语并存，常永轩又笑了，眼角几乎要落下来泪来，滚烫的泪。 也正是在此刻——“住手！” 居然是黄明耀的声音！ 那时候的常永轩甚至已经说不出来话，眼前都是一片模糊，只能堪堪反应过来，落在身上的拳头消失了，辱骂也消失了，耳边有遥远的对话，并不激烈。 他试图听清，却只能捕捉到模糊的字眼。 “桥归桥……路归路。” “三年……” “好学生，他是个好学生。” 如此坚定的信念感，常永轩在如此幼稚的话语中感到一丝轻蔑的好笑。 这人怎么能这么傻，这么天真啊。 然而就是这么傻、这么天真的人，带他重新回到教室、回到课堂，回到了光亮面。 常永轩在跟沈平泽讲述的时候，声音哽咽，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沈平泽指尖颤了颤，不知沉默多久，才问出一句：“……那之后呢？” 常永轩定定心神，继续讲了下去。 也不知道黄明耀是如何做到的，反正真就一人单枪匹马，从老大手中将他带了回去。 后来常永轩想，老大也许从他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就动了恻隐之心吧，也算是走运。 之后常永轩算是好好修整了一段时间，那段时间连空气也是花香味，屋外枝繁叶茂的树茁壮生长，教室里欣欣向荣，常永轩从来没有那么畅快、肆意过。 但黄明耀却交上了一些不三不四的朋友。 也不能这样说。 现前常永轩就发现了一点，黄明耀这人好归好，但真的烂好人，这次估计又是冲着拯救“好学生”的想法去的。 就跟之前很多次一样，会成功的，他有这种魅力和魔力，在这个领域他是无敌的，常永轩不担心，以至于当黄明耀的神情逐渐疲惫、灰暗的时候，他都没有产生丝毫的怀疑。 可偏偏就是这次出了意外。 当常永轩得知他心灰意冷跳楼的时候，整个人完全是不可置信的。大脑嗡的一声，手便止不住的颤抖，即使再怎么不可置信地询问别人，质问别人，知道的也只有一种结果—— 黄明耀成了植物人。根据医生的答案来看，很可能这辈子都醒不过来…… 那段时间，整个班都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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