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老百姓是占理了,但是一位成熟的县令,不可能听他们说多少,就是多少。 这不,有自以为聪明的,说郑丰年问他要了二两银子的手续费,实际上只有二百文,想通过这件事情发财? 郝英还是按着账本来,不管怎么说,没有证据不行。 领到手续费和田款的,也得摁个手印,证明他们领了,将来顶头要是查,每一文钱的去向都是清楚的。 认真起来,效率倒是蛮高的,核实信息,分发银钱,收回银钱,郝英在三家村待了五天,就全部处理完了,三十位衙役轮流守夜,倒是没有失窃。 这五天,郝英和吴仲平是住在郑丰年家的,郑丰年被押去了大牢,他家空着。 近距离接触人类的第一百三十六天,小天爷又有了新的领悟。 怪不得萧明允说,王叶子的尸体还有用,社会的进步要看整体,不能执着于个体的得失,如果无法避免牺牲,那就让牺牲变得有意义。 作为掌管三千世界的老天爷的分.身,这样的领悟让小天爷升了一级,它可以离开萧明允的识海了,不用附在某种生物身上,赶紧跟它最熟悉的人,分享一下这个好消息! 萧明允一秒没有犹豫,就把眼前的水球捏爆了,漂浮在半空中的会动的水球?别人会以为他是妖精的。 小天爷哇的一声就哭了。 萧明允:…… 萧明允:“对不起。” 小·委屈极了·天爷:“我不可爱吗?” 萧明允:“我、没有细看。” 小天爷哭得更响亮了。 郑丰年的三个孩子跟着王文娟住了五天,王文娟没有一天睡得着。 她实在忍不了,便一手抱着半岁的男娃,一手抱着两岁的女娃,还有一个五岁的女娃,拽着她的衣角自己走,她来给魏五婶送孩子来了。 这三个孩子都是魏五婶带的,郑丰年每个月给她二两银子呢,魏家五房的大门,却怎么敲都敲不开。 僵尸上门的时候,魏五婶只是害怕,但是她没说什么,也没动过手,后来的事情也不知道,应该赖不着她吧。 衙役上门的时候,魏五婶就从人群的外围溜走了,给她的工钱也是郑丰年贪来的黑心钱。 魏五婶回到家,就把门关得紧紧的,她把值钱的东西一藏,孩子不管、热闹也不看了,她点了一支香,跪在院子里,开始求老天爷保佑,千万不要连累到她。 直到官爷都走了,她的心里才踏实了一点,孩子姓郑,没人给她钱了她才不带。 但那是她亲闺女的孩子,气得王文娟在门口破口大骂了半个时辰,三个孩子哭了半个时辰,最终还是被王文娟带了回去。 这天晚上,王文娟刚把孩子们哄睡,就听见家里来了客人。 原是郑宝来叫了牙行的人,他要把三个孩子卖了,王文娟又刷新了对郑宝来的认识,那可是他的亲孙子。 传出去又是她王文娟不容人,她都决定摒弃前嫌带这三个了。 王文娟挡着不让卖,两个人又吵了一架,嗓门高一些,让左邻右舍都能听得到,是他郑宝来要卖孙子。 牙行的人见状,只能先走了,嚷嚷得久了,叫村里的人听见,牵扯出早年间的案子,他们和郑宝来都免不了重刑。 可是后来,郑宝来还是把三个孩子卖了,卖去了哪儿,他也不知道。 一看见那三个孩子,郑宝来就担心有一天会查到他的头上,尽管郑丰年已经死了,从那以后,王文娟再也没有和郑宝来吵过架。 官印怎么会是郑丰年造的呢?虽然他确实用了,但是三家村的土地问题由来已久,郑丰年只是从他爹的手里接过来而已。 谁造的官印,郑宝来恐怕也不知道,魏家和萧家也出过好几任村长。 事情结束以后,王叶子一家就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儿,一副自会有人给他们收尸的样子。 不仅有人给他们收尸,三家村村民们还自发地,给他们一家五口建了石像。 不知道王娘子肚子里的是男是女,就建了个男娃像,后来又建了个女娃像,建在他们的坟墓之前。 他们可是为三家村铲除了毒瘤的大功臣,他们是僵尸,同时也是神明,他们值得被铭记,值得被传说。 从那以后,有人受了委屈,不去找代理村长魏雨顺,也不去找衙门,而是先来石像这里拜一拜,求他们显灵。
第52章 萧明允在京城有个相好 三家村与以往没有什么不同,只是那些麻木又劳苦的人,脸上的笑容多了一些,原本耀武扬威的人,安静了一些。 郑家和魏家,还是分家了,房子和田地,都分了,收上来的粮食和卖出去的钱,如何分配,再也不是他们说了算了。 从几百个人的当家,变成了几个人的当家,恐怕需要适应一些时日。 天气渐渐热了,勤劳的村民们比以往起得更早,凉快的时候多干一点活,中午才能多休息一会儿,洗衣服的时间也相应地提前了。 自从郑丰收决定放下,他和谢澄安终于能像以前一样,聊聊各自的近况了。 谢澄安不会因为他哥的事情疏远他,就像小时候,不会因为他是村长的儿子、又有一个很厉害的哥,而疏远他一样。 郑丰收还在县里念书,郑丰年的事会不会影响他的科考,还不确定,他很小的时候,郑丰年就成了亲,单另分了房。 没有出事的时候不算分家,如今出了事,就可以说他们早就分家了,既然分了家,那么郑丰年倒灶了,是影响不到郑丰收的。 看报名的时候考官严不严,如果太严,恐怕会曲折,不严就没有影响。 他们无话不谈,像谢澄安可以跟郑丰收说萧明允给他洗脚一样,他爹卖掉两个孙女和一个孙子的事,郑丰收也可以跟谢澄安说。 郑丰收:“男孩还好,谁家生不出男孩,买了去当宝贝的宠着,最起码不愁吃穿,两个女孩恐怕……我好怕有一天,我出了事,他也会把我的孩子卖掉。” 谢澄安拍了拍郑丰收的肩膀,像寻常男人安慰兄弟的时候,都会做的那样。 谢澄安:“又瞎说,你才多大呀,又没过做亏心事,行得正,站得直,不会出事的。” “再说了,等你有了孩子,你的妻子和你娘,必定疼爱得不得了,绝不会让他们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的。” 郑丰收只是叹气,模板一样的安慰显然没有起到作用。 谢澄安只好化身为知心小哥哥,他说:“想摆脱你爹,只有一条路,就是科考。” 带他娘离家出走,和带谢澄安私奔一样不现实,郑丰收只能科考,考上举人,朝廷就会把他派到别的地方当县令。 谢澄安:“县令比村长厉害多了,不仅管县城,还管底下所有的村子,朝廷给发俸禄。” “干得好了还能往上升,到时候你腰板直了,还怕你爹干什么?你哥没了,他不得指望着你养老?他想干点什么,都得看你的脸色。” “只有你发达了,你娘说话做事才有底气,才不会受你爹的挟制。” 在重孝道的大庆,产生摆脱父母这种想法的人,别说是做到了,光是想想就觉得自己罪不可赦。 可并不是所有的父母都值得尊敬,不值得尊敬就罢了,他们甚至让子女感到害怕。 情感上想要摆脱,可是从小到大接受的教导,告诉他们不能,他们开始分不清楚对错,他们觉得都是自己的错。 在无法改变父母的无力感,和基于孝道而产生的自责中困惑、纠结、痛苦、接受、妥协、这辈子就这样吧。 谁都不敢把这样的话说出口,可是谢澄安敢,他了解他心中所想,也没有因此而教育他:孝子之养也,乐其心,不违其志。 郑丰收好想抱一抱谢澄安啊,可是他有“前科”,还是别了。 “要是考不上,还能干什么呢?”谢澄安好像不是在说郑丰收,而是把自己当做郑丰收,很认真地在思考: “开店铺,没有本钱,打工累就不说了,关键是不能带着你娘,要么就留在三家村,天天面对着那样一个爹,还得遭受别人的冷眼。” 谢澄安:“丰收,你还是考上吧。” 郑丰收:…… 还是考上吧?好,他一定会努力的。 谢澄安:“诶,你哥没了,你爹对你没有什么表示吗?问你功课了吗?给你零花钱了吗?” 以前,郑宝来非常不重视郑丰收。 他哥刚走就琢磨这个,是否太过于功利和无情了?但是他们两个就是可以聊。 郑丰收:“昨天我刚回来,他就把我叫了过去,问了半天,我都参加过县试了、他问我开始学《孟子》了没?” “无语死了,他是考上过秀才的人,不知道县试要考什么?”吐槽亲爹五百字。 郑丰收:“给了我一块碎银,不知道有多少,叫我在外面吃好点,我没要。” 谢澄安:“下次再给,你还是收着吧,你爹喜欢对他有用的人,他在尝试着弥补你们之间的关系,你要接受。” “像终于得到父亲的宠爱的孩子那样,不要让他感觉到你不喜欢他,你的那些堂兄弟里面,不是有几个很对他的胃口吗?” 郑丰收仰天长叹了一声,说:“真可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家有皇位要继承呢。” 谢澄安:“嘘!” 这话可不能乱说。 谢澄安洗着衣裳,郑丰收打着水漂,看着远处三三两两的人。 以前来巡河,妇人们见到他,还会跟他打个招呼,现在能避多远就避多远,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不光是妇人,路上碰见下田干活的男人也一样,能把他们吃了似的,好没劲,好像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郑丰收:“诶?萧明允怎么还没来?” 按照往常,他和谢澄安说这么久的话,萧明允早就跟疯狗一样冲过来了。 谢澄安:“他在家写字。” 郑丰收:“写字?” 谢澄安:“他先写好,等我回去以后,再教我写。”给筑阳书局抄书的事,答应过曹润章不说出去。 郑丰收:…… 他怎么没有想到,可以教谢澄安写字?可是写字啊,笔墨纸砚都是钱,他没有钱。 好吧,他承认,他只是想找一位贤妻良母,所以总是忽略谢澄安自己的打算。 他喜欢的不是谢澄安,而是他想象中的谢澄安,他把对伴侣的所有的期待,全都加注在了那个会发光的少年身上,从而忽略了他原本的模样。 郑·终于想明白了·丰收:“他对你好就行,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就跟我说。” 谢澄安:“嗯。” 今天这么认真?还没有发现他没回去吗? 谢澄安叹气,他可真难伺候,来找他,他嫌人家不好好抄书,不来找他,他心里空落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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