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丰年倒灶了,郑丰收就算不能科考,凭着郑家的家产,他这一辈子也不愁吃穿,如果郑宝来能全身而退的话。 她为她的狠心与自私,感到羞愧和无力,一时情难自禁,竟然掉下眼泪来。 在少数了解郑宝来的人眼里,王文娟的眼泪和郑宝来一样虚伪,一样是在为开脱自己演的戏,这也是没有办法,人生在世,总是会被误解。 郑宝来自始至终,都没有看了郑丰年一眼,他哭着哭着就晕过去,被抬走了。 要不是被王叶子搞得心力交瘁,郑丰年定要让三家村村民们看一场父子互撕的好戏,可是他累了。 他早该知道的,他爹那令人发指的自私,早该知道的,一旦出了事,他爹首先要保全的,一定是他自己。 郑丰年勾着嘴角,闭着眼睛,仰着头,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他看破了红尘,有的人看不破。 人群的外围,周佩佩也靠着她娘,看着热闹,正觉得大快人心,她突然觉得有眼泪滴在了她的额头上。 周佩佩:“娘?” 周素云摸了摸周佩佩的头:“没事儿。” 周佩佩握着她娘的手:“娘,你别怕。” 周素云笑了笑,说:“嗯,娘不怕。” 当年,她丈夫拿到地契以后,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去县里置办东西的时候,就找了个抄信的人问了问,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地契果然有问题。 她丈夫只是想问问清楚,根本没有想着告官,因为那个时候,他们也很信任郑丰年。 越晚,周素云的心就越慌,她觉得不对,赶到郑丰年家的时候,刚好看到三个人正在往出抬她丈夫,好在她更加谨慎,没有被发现。 周素云立刻回到家,用凉水浇了周佩佩一头,那个时候周佩佩只有两岁。 周素云抱着她,赶紧往张铁牛家去,说孩子发烧了,她没有经验不知道该怎么办,让张婶婶帮她看一看。 他们是同批来的,张婶婶和张铁牛在路上就挺照顾大家的,周素云只能想到他们。 好在张娘子也心善,他们收留了周素云一晚,让她们母女躲过了一劫。 在周家没有见到人,郑丰年还真的找到了张铁牛家,张铁牛在那批灾民的心中挺有分量的,但是看见一堆人围着,郑丰年就没有靠近。 原是周素云在来的时候,就敲了左右邻居的门,说天太黑了,她敲错了,见她是孩子发烧,大家都挺热心的,就围了过来。 第二天魏思思还来张铁牛家看了,孩子确实烧得厉害,他们才没有多疑。 家里丢了人,不找才奇怪,周素云说她丈夫前天下午出去,就一直没有回来,后来周佩佩发烧了,她就没顾上,不知道他前天晚上有没有回家。 但是昨天晚上,她的丈夫确实彻夜未归,她觉着不对,托大家帮她找一找。 救援队很快就在山里找到了周素云的丈夫,那个时候,他已经被吃掉了半个身子,大家推测,他是傍晚时分去山里砍柴,不幸遇上了食肉动物。 这样横死在人们看来很不吉利,从那以后,周素云就被贴上了克夫的标签。 她认了这个标签,从来不提她丈夫的死,那天晚上看到的事,周素云对谁都没有说过,张铁牛一家没说,周佩佩更没说。 看到郑丰年伏法,周素云难以抑制地哭了,伏法了就好,过去这么久了,倒也不必吵嚷出来。 如果周素云知道,打死她丈夫的三个人,有一个还在人群中,那么她一定会说出来,让郝英替她主持公道,可是她不知道。 那天天很黑,她只看清了郑丰年,其他两个人没有看清,她以为就是郑丰林和郑丰祁。 但她极力克制着的情绪,和强忍着的眼泪,被萧明允看到了。 萧明允:“是他们吗?” 小天爷:“是郑丰年、郑丰林、还有魏良田。” 魏家三房的二儿子,与郑丰年要好。 周素云丈夫的经历,最终通过王叶子的嘴,公之于众,小天爷免费告诉萧明允的,它被气氛影响的也有点上头了。 魏良田做梦都没有想到,十几年前的事情会被翻出来,此时此刻,他正被王叶子拎着领子。 魏良田:“你胡说!证据呢?!” 证据?十来年过去了,哪有证据? 王叶子嘴里冒着寒气,说:“周大哥亲口告诉我的,你还不承认?你们把他扔到了山里,他被野兽吃掉了半个身子,想见他?这里有这么多的孩子,我还是送你去他那里吧。” 魏良田的腿都软了,但是嘴硬:“丰年哥你说句话!跟我没关系、我是看见你们起了争执才去帮你的!我没想要他的命!” 瞧瞧,不让他偿命,都对不起他身上曾经为了兄弟义气,而沾上的血。 郑丰年看破红尘了,他看不见、听不见任何东西,所有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了。 这个时候,场上突然响起了一个,不同于方才四种声音的男声: “外来的杂种,不劳丰年哥动手,我们来。”“吃什么长大的,这么不经打。” “扔到山里不就行了,让他们以为,他是被野兽吃掉了,我知道一处好地方。”都是魏良田当时说过的话。 他立刻就认了,朝着四面八方开始磕头,头都磕破了,请求周大哥原谅他。 原谅?那是老天爷的事,按照萧明允的性格,他应该把魏良田打残,扔到山里,让野兽也吃掉他的半个身子。 但是这么多人,不能跟着一起进山,不能亲眼看到魏良田的死,震慑力会减弱很多。 把野兽引来这里同样不合适,这么多人呢,伤到野兽怎么办?萧明允只好操纵着王叶子,拧了魏良田的头。 哦,萧明允特地把钱袋扔到了地上,谢澄安弯腰去捡,没有看到那一幕。 人们一边斥责着他们的恶毒行径,一边安慰着泣不成声的周素云。 萧明允:“是不是觉得我很残忍?”利用王叶子一家,和以牙还牙。 小天爷叹了口气,说:“也没有啦,我只是觉得你多管闲事,老天爷会惩罚他们的。” 萧明允:“什么时候?” 周素云的丈夫是十年前被害的,加上王叶子一家,就六条人命了,这是他知道的,他不知道的呢? 要容忍郑丰年到什么时候?要多少人命,才能换来老天爷的惩罚? 小天爷:…… 萧明允:”怎么罚?” 暴病?突发奇想进山游玩,然后掉下悬崖?能让惨死在他手里的、无辜的人满意吗? 出现一个更恶的人治他?三家村不会有这个人的,或者说,萧明允就是这个人。 小天爷:“我不负责这个……” 萧明允:“哦。” 很多时候,恶有恶报只是一句安慰人的话。 小天爷:…… 所以不知道具体的安排,好嘛,都怪它,行了吧。 因为郑丰年不告发,所以郑宝来躲过了一劫,只是辞去了村长一职,魏萧两家的相关人等,也躲过了牢狱之灾,却不得不破些财。 从魏萧两家卖出去的无主地,详细的信息也在郑丰年的账本上,郝英正在按照账本上的顺序,挨个处理。 出了手续费的,从郑丰年的银子里,给村民们退回去,以次充好的,把多收的钱也退回去。 介绍费从郑丰年这儿出,田款从魏、萧两家,当初进了谁家,就从谁家出。 端不到台面上的买卖,只有当家的人知道,他们是这样想的,每一代都只有大房能继承宗房,二三四五渐渐都变成了远房。 下一代也是大房继承宗房,二三四五渐渐变成远房,再下一代还是,只要宗房兴盛,家族就不会衰落。 人多了,不可能每一房都顾及到,即便是一家子,当家的人也真的有不喜欢的兄弟和子侄。 田地买卖这么有油水的事,他们当然只会说给下一任的当家人知道。 如今爆了出来,别说那些外来人了,本家人也惊的说不出话来,分给他们的田地那么差,每次议事都点名批评,说他们不用心、不勤快。 原来是当家的把良田卖了,还把钱装进了自己的口袋,心里那个寒啊。 虽然是上几代的问题,但是他们难免对这一代的当家人失望,县令一走,郑魏两家就开始闹分家,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魏家的当家是魏庭风的爹,魏庭风夫妇是下一任,但是老爷子还在,所以明面上还是老爷子当家,萧家是萧明允这一脉的一位爷爷,萧明允不熟。 他们在家中都是说一不二的,本来不想服软露怯,可是他们一表现出不想认账的意思,王家四个就会突然站起来,直勾勾地盯着他们,弄得他们也没有办法。 不可能自己揭发自己,郑丰年一直不说话,那就让他背了吧,说他们不了解政策,地契是郑丰年办的,他们不懂。 买卖田地不需要公证人,衙门就是最权威的,魏多田是郑丰年编来,蒙骗不懂的百姓的。 他也没得多少银子,只是郑丰年经常请他吃饭,郑丰年不告发,他同样可以全身而退。 郑丰年记账本是为了方便管理,田地太多了,时间久了,他也会忘记哪块田地卖给了谁。 没有合法的地契,所以不能闹到衙门,田地上的纠纷,全凭郑丰年从中调解。 调解得倒是公正,所以这么多年了,一直没有人因为田地纠纷而告官,一直没有人发现他们的地契是假的。 郝英一直不知道郑丰年私造官印,官印的用处大着呢,比私自进行田地买卖的罪,重很多,贪墨数额巨大,也是死罪。 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被套上枷锁,郑丰年顺从地伸出手去,死都要死了,也不在意所谓的面子了。 看着从前争先恐后地巴结他的那一张张脸,郑丰年还能想起来他们吹捧过他的话。 这个求过他,那个也求过他,那个也……郑丰年苦笑了一声,因为认命而变得麻木的眼神,却突然变得犀利,他看到了一个本该死去的人,萧明允,为什么? 衙役推搡着郑丰年,他永远都不会明白了,他看到的大火,只是一场障眼法。 他感受到的灼热,是萧明允用法术,让他周遭的气温,变得相对更热了而已。 萧明允搂着谢澄安,把谢澄安的脸转向了自己,不管郑丰年是有不解,还是有怨、有恨,通通冲着他来。 郝英正在按照账本上面的顺序,挨个处理,可惜有的人已经不在了。 该退的钱退了,该办的地契办了,该收的钱,也得从三大家族收回来,无主地的田款归衙门,衙门要上交朝廷,还有税收。 你情我愿的事,衙门不管,明确知道价格和田地的质量,还愿意出钱买的,这部分银子不退还给百姓,只作为田款收回衙门,无主地的田款,本就归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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