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咎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爷爷您可千万不能再继续顾及颜面,家里的人都要饿死了,怎么还能紧着二弟去念书。” 是的,为了能够让家里改头换面,林老头十分注重名声,别看在林家原主受了天大的委屈,每天干着最重的活却连肚子都填不饱,但在外面却不是这样,江玄策一个毫无林家血脉的孩子平安长到这么大,可是体现了一把林家的仁慈。 家里闹得再大都无所谓,但丢人丢到外面去,这种事情是林老头无论如何都无法容忍的。 “孽障啊……”林老太婆尚未反应过来,那白花花的大馒头就已经被几个姑娘给吃了进去,眼看着自家宝贝孙子又要受委屈,林老太婆又开始哭天抢地起来,“我这是造了什么孽碰到这么一个……” “都给我闭嘴!”林老头喘着粗气,脸色铁青,“不就是一个馒头吃就吃了?闹什么闹?再闹给给我滚出去!” 当家的人开了口,林老太婆心中再委屈也只能照做。 一顿饭吃的,除了几个姑娘和谢无咎,心里全都不畅快。 众人吃完饭都回去歇着了,只有江婉娘一个人点着煤油灯,在昏暗的灶房里洗洗涮涮。 即将快要过年,南方的天气阴冷无比,缸里的水虽是未曾结冰,但却透着刺骨的凉意,江婉娘双手冻得通红,眼底也泛着血丝,心中涌上了无限的委屈。 明明……以前儿子心疼她,从来都是不忍心她用冷水洗涮,总是迎着月色,顶着朝露,从山上拖下柴火来给她烧热水。 可这两天却没有,一点要帮忙的意图都没有…… 终于将所有的东西都整理结束,江婉娘打开灶房的门,一股冷风迎面而来,月色下小院里寂静无声,恍惚天地间只有她一个人。 江婉娘思索再三,还是敲响了柴房的门,“玄策,你把门开开,娘有话要跟你说。” 小小的柴房经过补救已经不再漏风,里面的柴火也尽数被清理了出去,木板上铺着原本是林老太婆为林耀祖归家准备的新褥子。 在寒冷的冬夜,这具身体头一次体会到了暖和是个什么样的滋味。 听到江婉娘的声音,谢无咎翻身下了床,面无表情的问她,“什么事?” “玄策……”江婉娘张了张口,欲语泪先流,“你是不是心里怨娘啊?可娘也是迫不得已,你知道……” “我不知道,”谢无咎径直打断了她的话,那个渴望母爱,渴望亲情,还对江婉娘有所贪恋的江玄策,早就已经累死在了两年后的田地里,谢无咎幽幽的开口,“我难道不应该怨你吗?” “你总是说让我体谅你的不容易,让我像个老黄牛一样为林家付出,可是,明明你有手艺,我有力气,就算我们母子俩出去单过,也绝对比现在的日子好,你为什么不愿意?” 曾经的江玄策不止一次的想要带江婉娘离开,如若说小时候的他没有能力给予江婉娘好的生活,可自从他十二岁以后所赚的银钱就已经不比一个成年人少,无论他怎样的劝说,江婉娘始终不为所动,咬紧了牙关就是要待在林家。 别看在剧情里江婉娘最后成了女子的代表,从京城到偏远的小镇,没有一个人不在称赞着她。 可实际上,江婉娘这个人最是自私凉薄,心中除了她自己,没有其他任何一个人的位置。 这种将所有想法都隐藏在心中,表面上温柔善良的人,实际比林老太婆那种明面上坏的还要让人感到恶心。 江玄策以为江婉娘不愿意离开是觉得她已经嫁给了林大成就无论死活都是林家的人,但在谢无咎看来却不是这样。 像江婉娘这种深谙pua之术的人,她绝对不会把自己完全交到其他人手中。 谢无咎眯起了眼睛,细细的打量着江婉娘,不得不说,因为有江玄策这个好儿子,江婉娘保养的是真的好,虽然皮肤有些黑,却全然没有林老太婆那种的沧桑和粗糙。 江婉娘有些哑口无言,泪水又滚了下来,“耀祖……耀祖是林家唯一的骨血,我没能给林家生个儿子,已经对不起他们……” “停——”谢无咎出声打断了江婉娘,他不想听她的长篇大论,“你来找我,究竟有什么事,没事就先请回吧,我要休息了。” “不要……”江婉娘用力将半个身子挤进门缝里,如泣如诉的说道,“今天……你怎么没有给娘帮忙?” “呵~”谢无咎直接被她给气笑了,自己活了这么久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帮什么忙?二婶原本是打算和娘一起洗涮的,不是娘你拒绝了二婶的帮忙吗?如今怎么又来责怪我了呢?” 江婉娘想要营造自己的良好形象,获得其他人的认可,总是主动将所有的活计都揽在自己的身上,可实际上,她只是动了动嘴皮子而已,这些活计全部都是江玄策做的。 谢无咎才不愿惯着她这个毛病,既然她喜欢揽活,那就算是累死累活也要把他们全部做完。 闻言,江婉娘脸颊抽了抽,过了半晌才急声否认,“娘……娘没有怪你,只是……只是有些奇怪而已,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啧,”谢无咎低叹一声,“娘,这就咱们两个人,你没有必要继续装模作样。” 谢无咎盯着她颤抖的眼睛,宛若恶魔在她耳边低语,“当初……林大成设计英雄救美娶你进门,娘其实……并不是毫不知情吧?” “咚——” 在谢无咎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江婉娘猛地后退了两步,身子重重地撞在门框上,发出了一声巨响,可她却恍惚全然察觉不到疼痛一样,只是如遭雷击搬直勾勾的盯着谢无咎,“你……你在说什么?” 江婉娘的反应并不在谢无咎的意料之外,看这么些年江婉娘的所作所为就知道,她并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古代女子,反而是心中多有规划,努力的想让自己成为人上人。 她一个弱女子,想要做到这些确实是千难万难,可如果有一个能够科考的儿子,那就不一样了…… 可自己的亲生儿子从未展示过念书的天赋,就算她拼尽全力,前途也是一片渺茫,但如果是一个自小就展现出傲人天赋的神童,那可就全然不一样了。 于是,在自己的儿子和林耀祖之间,江婉娘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林耀祖。 隐藏在心中十多年的想法被残忍的剖开,江婉娘眼神万般复杂,声音里含着苦涩的味道,“你怎么……能这么想娘呢?” “你是我的亲生儿子啊!怀胎十个月生下来的宝贝!” 倚在门口的谢无咎露出一个恶意满满的微笑,“宝贝?你确定?” 谢无咎抬手撩开袖子,露出紧紧包裹着骨头的皮/肉,“这就是你口中宝贝的待遇?” 江婉娘鼻子发酸,眼泪再次落了下来。 谢无咎假装一无所觉,嗤笑了一声,“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你从未生过我。” 沉默了良久,江婉娘艰涩开口,“对不起……我……” “啪——” 木制的房门被重重关上,江婉娘所有道歉的话语全部都被锁在了门外。 谢无咎背倚着房门,心中有些隐隐作痛,那是一种难以言说的酸涩味道,是这具身体残留下来的感觉。 他微微叹了口气,右手抚上了心脏的位置,轻声开口,“去吧,投个好胎,下辈子,你一定会有一个真正爱你的母亲。” 江婉娘抹了把眼角硬挤出来的泪,神情复杂的转身离开了柴房,却在踏出两步之后,整个人僵硬地站在了原地。 林老太婆佝偻着背站在月色里,身上的粗布麻衣几乎快要和月色融为一体。 “江!婉!娘!”林老太婆的神情阴森又恶毒,短短三个字被她念得咬牙切齿,裹藏着无尽的怨恨。 江婉娘被吓了一大跳,赶忙上前两步扶住的林老太婆的胳膊,小心翼翼的开口,“娘,你有什么事吗?” 林老太婆幽幽地看了她一眼,布满沟壑的面容再次变得扭曲了起来,“你……找那个孽障说了什么?” 江婉娘急忙摇了摇头,唯恐自己得了林老太婆的厌恶,“儿媳……儿媳就是想要去劝劝玄策……” “够了,”林老太婆根本不想听到江玄策的名字,“少在我面前提那个孽障,你跟我过来。” 江婉娘期期艾艾地应了一声,跟着林老太婆来到了主屋,迎着微弱的煤油灯,江婉娘发现除了三个女孩和谢无咎以外,林家所有人全部都齐聚一堂。 她愣了片刻,万般不解地开口道,“这……这是怎么了?” 林老头抬头淡淡地瞥了江婉娘一眼,浑浊的双眼中透着无尽的冷,“那个孽障……你打算怎么处理?” “处理……”江婉娘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林老头的话,刹那之间瞳孔剧烈的放大,她目光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林大成的身上,“相公……你,你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别看林大成平日里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但他心里却是门儿清,知道如今他们家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离不开那个继子。 可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让他们有些有心无力,护着那几个臭丫头片子,不敬长辈也就罢了,可他偏偏有可能要毁了林耀祖的科举,那可是他们一家几十年来唯一的希望,万般不能就这样被毁掉。 林大成无视了江婉娘眼眶里晶莹的水花,轻咳了两下后沉着声音开口道,“这是爹和娘共同决定的,我做儿子的,哪有反驳爹娘的道理?” 话音落下的瞬间,江婉娘的心肝都跟着颤了颤,只这短短的两天时间她就已经吃尽了苦头,如果一旦卖掉了儿子,那以后家里的一切活计岂不是全部都成了她的? 她是想要做一个被所有人称赞的好媳妇儿,好后娘,可是她也是真的不想把所有的活都大包大揽到自己一个人身上啊! 原本江婉娘还以为只要再给她一段时间,她就可以哄好谢无咎,一切就会再次回到从前的模样,毕竟,儿子再叛逆,那也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可江婉娘没有想到,只才短短两天的时间,林家人就已经受不了,甘愿不要一个成年的劳动力,也要把他给卖掉。 一想到这两天这样的日子,还不知道要经历多久,江婉娘就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眼看求助林大成无望,江婉娘也知道按照林老太婆对儿子的厌恶,是断然不会同意她的求情的。 她猛的上前两步,“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双手死死地揪住了林老头的裤脚,声泪俱下的开口说道,“爹……算儿媳求您了,爹,玄策还小,他什么都不懂,儿媳教教他就可以了,能不能……不要把他卖掉?” 林耀祖努力的缩着自己的身体,将他整个人都埋进了煤油灯的阴影里,身体还有着细小的抖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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