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斜眼看着身旁的青年,长身玉立,肤白貌美,越长越好看,一看就是招女子喜欢的模样。要是这人当真找了个女子成家,他还没理由阻止……毕竟他秦凤楼什么都会,就是不会生孩子。 啧。 柳白真却不知他在瞎想,振振有词道:“你懂什么,就是别人家的小孩儿才好玩!自己家的小孩只会让人早衰!哎,不婚不育保平安!” 他可是曾经当过四十二个一年级小朋友班主任的男人!给四十二位家长开过会!见识过几十个为了孩子学习崩溃的家庭! 单身快乐远离婚育曾是他的人生信条,不然他也不会老惦记着养狗了。那是狗吗?那是他后半辈子的伴侣!可惜伴侣还没接到家,他就嘎了。 秦凤楼眯起眼:“不婚?” 他看了一眼前面带路的道童,上前一步搂住柳白真的腰,用力掐住往怀里带,低头凑近那张叭叭个不停的嘴,恶狠狠地咬住。咬住还不算,舌头也十分凶残地顶进去四处劫掠,直把人亲得一口气也吸不进去。 柳白真被迫挂住他的脖子,两人脸贴着脸,呼吸交错成一团热得吓人。他只觉得自己的眼睛根本睁不开,全副心神都在两人搅缠的…… “……沾了我的便宜还想赖账?”秦凤楼松开他,抵着唇低语,“回头我就去衙门告你始乱终弃!” 青年抓着他的胳膊勉强站直,眼尾带红,湿痕滑落,嘴唇更是红得像花瓣似的。在这种情状之下,哪怕他一脸不满,也显得和撒娇差不多。 小道童带他们穿过大门,因为得到了珍贵的糖果,高兴得一蹦一跳。他一回头,就见刚刚还紧挨着的两位道友,此时却一前一后。 “道友,你和你的朋友吵架了吗?”他像小动物似的挨近柳白真,仰头小声说,“你的脸都气红啦。” 柳白真抿了抿发烫的嘴,脸更红了。 他哪好意思说呢。 秦凤楼尴尬地轻咳几下,低头看了看,袍子轻薄就这点不好。 两人跟着童子穿过不大的中庭。长春观不像海清寺占地广阔,而是只有一进院落。整个道观围绕着中庭巨大的太极图,四面都是重檐飞瓦的屋宇,正对大门的就是正殿,供奉着祖师爷的画像。 “……再往后就是一大片竹林,我们观主就住在竹林深处的自在居!”道童介绍,“我们观里人并不多,所以还开辟了一块菜地,就足够吃啦。” 他带着两人来到正殿一侧的角门,停在那里看向他们。 “两位道友沿着路一直走就好,观主平日不喜人进出的。”他伸出小手在胸前合握,规规矩矩行礼,“童子这就不送了。” 柳白真又被可爱到,目送这小道童离开。 “你别忘了,还有个陈慧儿在我庄子里呢,”秦凤楼酸溜溜道,“小丫头还盼着见你,你却在这儿朝三暮四……” 哼,他小时候可比这些小东西可爱多了。 “别瞎用词!”柳白真翻了个白眼,从他靴子上踩过,推开角门进去。 道童所言不虚,角门后的确有大片的竹林。看竹子的种类似乎是多年的紫竹,根根呈现深棕色,最粗的甚至需要双手合握,高则有十几米。人走在竹林间的小道,风吹过,扑簌簌阵阵,顿时心静。 柳白真想到青蛇里那片紫竹林,那般旖旎,而面前的竹林却如此幽静。 “等我老了,就找一片这样的林子隐居。”他羡慕地说。 秦凤楼侧头看他,说这话的是个还不及冠的年轻人,多奇怪啊。可若是知道他经历了些什么,便也不奇怪了。 他本想说,自己也有个山头,景色可比马长春这山头妙多了,尤其适合两个人隐居。话刚要出口,他便又思及自家那堆破事,心绪一乱,也没了心思。 两人之间莫名变得沉默。 “到了。”秦凤楼开口道。 柳白真抬眼望去,见小路还有十来步就到了尽头,远处有一圆形的空地,坐落着不大的院落,院墙不过是些木桩,而院子里也不过就是两三间茅草屋。真不愧是道士的居所,够简陋。 他们走到院子跟前,便见一位穿着蓝色大褂的道士背对他们坐在院子中间,正用脚踩着铁药碾碾制药材,手上还捧着一册书看得入神。 柳白真记得秦凤楼说过,长春子并不曾习武,但因为医术高超,故而江湖中人并不敢得罪他。 “马道长?”他轻轻喊道。 白发道士倒是动了,却是翻了一页纸。柳白真又喊了几声,对方毫无动静。 “等着。”秦凤楼无奈道,推开栅栏大步走进去,竟然直接伸手拿走了长春子的书。柳白真和老道士都吓了一跳。 “喝!” 马长春吓得往后一仰,被秦凤楼托住后背。 “道长,您好歹也是名医,”他叹道,“也把自个儿的耳朵治一治吧。” 他把老道士扶起来,对方从惊吓中缓过来,竟然也不生气,反而笑呵呵地反手掐住他的脉道:“我非是没听见,而是这书太好看了。” 秦凤楼挑眉,低头看向手中的书——《三丈红尘多情崔郎》。 “……”他无言,“你一个出家人,看这种东西?” 怎么年纪越大越没谱? 马长春用另一只手捻了捻胡须,摇头:“非也,老夫又非出家道士,不算出家人。” 秦凤楼无话可说。 不算出家人也没见老头娶妻,一辈子独身,和出家有甚区别? “你把了半天,可看出我能活几年?”他调侃道,没注意到柳白真倏忽惊到的脸色。 他没注意到,马长春却主意到了,沉吟片刻道:“老夫我不算命,算不得你能活几年。不过你那……毛病,好了许多。” 秦凤楼哼笑:“我近来好吃好睡,自然好了许多。” 马长春认真端详他的脸,露出一丝欣喜:“不错,观你气色,最近应当确实睡得不错。人只要能入睡,百病皆消。” “道长,他有夜不寐的病症吗?”柳白真蹙眉问道。 马长春就很自然地转向他:“这位就是柳小友?” 柳白真觉得很奇怪,马长春知道他正常,因为婵素本就打算要联络海清寺和长春观。也许小苍山和他们都有信件来往,但这位道长看他的眼神,不像在看灭门惨案的苦主。 “晚辈正是柳白真。”他恭恭敬敬拱手。 马长春瞥一眼秦凤楼,笑呵呵地又伸手去拉他的手:“好年轻的孩子,来,老夫也帮你把把脉。”
第48章 柳白真乖顺地伸手,这本就是此趟的目的,他没有拒绝的道理。他还在琢磨,医生可能都有职业病,马道长一代名医,大约打招呼的方式就是给对方把脉。 没看他一见秦凤楼就去摸人家的脉吗? 不过,秦凤楼和马道长看样子不是一般的熟人,甚至有几分祖孙的亲昵。 “嗯,”马长春闭目片刻,很快笑道,“柳小友脉象强劲稳健,只怕能活到九十九啊。”他话里有话地看向秦凤楼,“你可比不上人家。” 秦凤楼抱臂没说话。 柳白真就跟拿到体检报告都没问题似的,松了口气。他站在一旁听马长春说话,总觉得对方每句话都好像在暗示什么。 “道长,您还没说呢,他有那个失眠……不是,是不寐症吗?”他连忙追问。 马长春但笑不语,这是他第二次没有正面回答了。柳白真突然反应过来,古今中外的医生大概都得保护病人隐私,在对方看来,他又不是秦凤楼的家人,怎么会告诉他呢? 他尴尬地闭上嘴,心里隐隐失落。 秦凤楼把他的反应看在眼底,心里烦躁得很,半晌道:“您又不是不知道他是我什么人,没有什么不能说的。”说罢转身进了屋。 柳白真愕然地盯着他的背影,好怪啊,不就问他是不是失眠,干嘛搞得这么神秘兮兮……他看向马长春,难忍窘迫:“他和您说什么了?” 他知道秦凤楼提前送了信往长春观,还以为就是简单的拜帖。 马道长感慨道:“他说柳家白真是他的此生知己,希望你无病无灾,恳求我若是诊出你身有疾,一定要想尽办法为你医治,却不要将实话告知你。” 那封信洋洋洒洒数页纸,还细说了柳白真性格悲观,怕疼爱哭,让他万要把七分病说成三分,不要吓到对方。字字句句都是珍视和小心。 即便信中不曾提及二人关系,他也能够轻易地猜到几分。这让马长春还未见到人就已经很是好奇。 他当然知道柳白真是谁,然在他的预想中,这孩子多半厌世又充满戾气,若是再身患重疾,活生生就是第二个秦凤楼。 想当初,他频繁出入明鉴山庄,那时候的秦凤楼还是个小不点…… 二十年前。 初夏的蝉鸣已经响彻树林。 “道长,”世子夫人叶氏脚步匆匆迎了过来,俏脸发白,“您快跟我来吧!” 马长春从童子手里接过药箱,抬脚跨进高高的门槛。他神情也带着忧虑,跟着叶氏绕过影壁,沿着长长的游廊往后院去。 重重的院落寂静无声,庄子外的初夏沸热仿佛与这里毫不相干,便是那庭院中的山石湖水也透着一股阴冷。 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收回视线。 二人足足快走了一刻钟,才来到一处桃林中的竹屋。叶氏站在屋外,定定地望着里头,几乎要哭出来。 “道长,我在这儿候着,”她低声道,“您若有什么吩咐,只管喊我。” 马长春也见过她好多回了,见状不忍道:“夫人还是去树下等吧,这儿日头大。”是啊,这里虽然有许多桃树,却是庄子里难得能见到大太阳的地方了。 然而直到他进了屋子,叶氏依然固执地站在原地。 竹屋只有四四方方那么一间,进去了才知道,里头一件家具也没有,甚至于地面上还铺了厚厚的稻草,仿佛养牲畜的棚屋。 “长春,你来了。”一个男子站在靠近门口的地方,沉声道。他看着五十上下的年纪,身材极为高大健硕,五官也深刻俊美,两鬓却如霜雪。 马长春并没有同他打招呼,而是和他一样,看向了屋子的东北角。那里在墙上拖下一条几乎有手腕粗的精铁链子,而链子的另一头拴着的并不是野兽,而是一个瘦弱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说是人,却骨瘦如柴。头发如枯草般盖住了脸,浑身衣不蔽体,手脚上都有许多伤口,看上去极为凄惨。 “才过十几日,世子的病怎么反倒严重了?”他不解地喃喃。 秦光孝眼神疲惫:“上一次你给他看过后,原本确实好转了。你知道,小凤凰也到了蒙学的年纪,他总是愧疚自己精力不济,不能给儿子亲自开蒙,精神刚好些,他就带着小凤凰去书房……” 马长春恍然,还是累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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