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自己去找找吧,”男生又对他笑,“谢谢你哦。” 裴令后退两步:“不用谢,我也没帮你。” “有啊,你不觉得这里阴森森的吗?”男生说,“如果只有我一个人,肯定会害怕的。” 说完之后,对他挥挥手,推车离开了。 裴令坐回去,目送男生进了对面的另一栋楼,消失在门厅后。 还是有点奇怪。 风更大了,裴令感觉有很小的雨滴落在了他头上。 再坐几分钟就回去。 砰砰! 对面楼里突然传出两声难以描述的巨响。紧接着又有玻璃被打碎的声音,碎片哗啦啦从高楼往下掉。 裴令抬头望去,就见一根绳子垂下来,一个人扛着另一个从十来层的高空速降,几秒钟的时间就落地。 他这才看清,那就是刚才的清洁工,肩上扛着的是已经失去意识的沈然,像个麻袋一样被搬运。 男生第一时间看向他的位置,鸭舌帽已经没了,露出一张介于少年与成年之间的脸,还有一个灿烂的笑容。 “再见哦!”挥了挥手,扛着沈然就往出口跑。 这画面太跳脱,裴令几乎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视线跟随那个男生移动,这才注意到,原本寂静空旷的小区内,不知何时从四面八方的角落里涌出数不清的黑衣人。 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武器,要么是刀,要么是甩棍,逐渐缩小包围圈,试图将那个男生困住。 但那人一侧身,另一只手一抬,就露出了握着的枪。 竟然还是步枪…… 行吧,又跳脱又力气大的法外狂徒。 裴令眨了眨眼,他脑子在这会儿转得飞快,已经想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步枪扫射起来这里可就要被血染了。为了避免人员伤亡,他站出来,朝着人群喊了一声。 “放楚泽走,”他扬声道,“别拦了。” 可以看见小区外停了好几辆车,门打开,正在等楚泽扛着沈然上去。 那男生回头看了裴令一眼,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你人还怪好的。” “我不介意你留下来,再多跟我说几句话。”裴令道。 说到有人带着枪来支援为止。 楚泽转身朝门外走去,不再看他,但给他留下了一句话,在掉根针都能听见的空荡小区内回荡—— “上去看看裴予质的杰作吧,不谢。”
第75章 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人 人走了。 裴令回头望了一眼破碎的玻璃窗,整个小区静得一点声音都听不见。 所以这里根本没有其他住户,裴予质天天住在这样空的地方,每到夜里,只会有一盏灯亮起。 整个小区就像一座孤岛。 哦不对,这几天还有沈然住在这儿呢。 他朝着那户走去,那些原本藏在暗中的黑衣人大概是为了保护他,所以也都跟了上来,甚至领头几个还跟进了电梯。 但没人敢跟他说话,大概是因为裴予质的命令,不能被他发现,不能与他交谈。 正对着电梯的那一户房门大开,完全没有装修,全是水泥的墙面和地面。在客厅里倒着两个保镖,但只是腿部中弹。 不用他说,身后的人就赶紧把这两个受伤的抬走了,动作行云流水得像黑社会。 裴令闭了闭眼睛,再看向客厅里的那堆东西。 一个塑料箱充当的水缸,一把椅子,地面散落的绳子。 他盯着这几样东西,冷冷地笑了一声。刚好手机震动,拿起来一看,是裴予质打来的电话。 一接通就问他:“有没有受伤?” 在门口乌泱泱一群人的沉默注视下,裴令姿态悠闲地坐到了那把椅子上。 过了会儿才答道:“没有,哥,接下来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你问。” 裴予质那边传来车门关闭的声音,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了,但语气听起来依然平静至极,就好像只是发生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他莫名能从那关门声中,听出一点焦急的意味。 裴予质总算慌了。 他问:“你把整个小区都买下来了?” “是我让人建的。” 裴令有点无奈。所以说他不爱跟这群人在一起,三观时常被震撼。 他又问道:“沈然一到怀城就被你关在这个地方了吗?” “对。” “你对他做什么了?”裴令道,“这两天我身体不舒服,是不是和你做的事情有关?” 裴予质让司机开快一些,然后才回答他:“我在让人进行一些测试。” 没有将话说透,但裴令已经能猜出个大概了。 他之前思维一直都没转过弯来,以为扣下沈然,是因为裴予质打算借此威胁沈照玄。 错得离谱。 就凭裴予质对沈照玄那番警告,就说明根本没把人放在眼里,怎么又会想办法威胁呢? 裴予质是为了解决沈然对他的伤害转移。 那一箱的水,大概就是裴令这两天时常感到窒息的原因。 “痛觉,还有伤口,这两样才是伤害出现在你身上的关键。”裴予质给他陈述试验结果,仿佛在谈正经工作,“但身体组织的剥离不会转移给你,你只会感受到痛觉。窒息对你的影响很小,最多只是轻微不适。” 裴令说不出话来,他整个人处在极度焦虑和极度荒唐的中间地带。 “昨晚你之所以晕倒,是因为脱敏训练没能被严格执行,我手下的人太冒进了。” 好,还有脱敏训练呢。 裴令忽然觉得手上突然一阵刺痛。 很熟悉的感觉,然而低头去看,小臂只出现了很浅的红痕,几小时候就能消退到完全看不出。 “宿主。”系统的声音又突然响起,比以往都突然。 “我以为你被世界意志拖去宰了。”他毫无感情地说,顿了顿又问,“沈然又受伤了吗?” “是的宿主,但恭喜你,伤害转移的程度已经减弱了很多,很快你就不受影响了。” 裴令并没有很高兴,他只是盯着那道红痕,手机和脑子里安安静静的,裴予质和系统都在等他说话。 他先在脑海中问:“是因为裴予质的脱敏训练?” “不是,”系统答道,“是因为主角攻对主角受进行了严重的人身伤害,世界混乱值已经上升到70%,这也是我能回来的原因。” 这次沉默了很久,裴令才又问:“多严重?” “……半条命吧。” 裴令不知道要用何种心情跟裴予质说话。他吸了一口气,却欲言又止。 却是裴予质先开口:“你在害怕吗?” “没有。”裴令答得很快,声音有些涩。 “那如果说我原本计划循序渐进杀了沈然,你会更害怕吗?” 屋外开始有稀碎的声响,雨落下来,在地面砸出很多深色痕迹,又迅速渗透进去。然后在某一瞬间,雨势突然变大,几乎震耳欲聋的雨声将整个世界笼罩。 “不害怕。”他提了提水箱,问,“你要怎么杀了他?” 裴予质继续用平静到可怕的语气说:“让他在一次比一次久的溺水中窒息死亡,前提是你不会被牵连。 “如果对你的伤害依然存在,我会将沈然的手脚砍断,再找个万无一失的地方永远关起来。虽然对你来说很痛,但可以保证你以后的安全。” 说完后迟迟没得到回应。 “裴……”裴予质收回了几乎叫出口的名字,叹了口气道,“小乖,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人。” 狂风从窗户的破洞里灌进来,夹杂着雨水,扑到了裴令脸上和身上。 谁能告诉他,裴予质怎么就一直都是这样的人了?有谁通知过他吗?为什么他完全不知道? 难道他哥不应该是永远高高在上,永远干干净净吗? 就像小时候。 不关心他,不在乎他,就算他被学校里的人议论,裴予质也不帮他说一句话。 裴令接受了这样的裴予质。 他从裴予质那里看不见裴家的恶,也得不到关心,所以他幻想出了一个不存在的裴予质,对他体贴到可笑。 裴予质可以对任何一个人冷漠,但是不可能毫无心理负担地杀人。 隔着手机,他们无法看见彼此的脸,但只有这样一些话才说得出口。 “裴予质,”他说,“这种脏事应该我来做的,你凭什么替我做了?” 那边暂时沉默着,所以他继续道:“你干干净净的不好吗?一辈子当个触摸不到的高岭之花就好了,就算不理我也可以,为什么要为了我杀人?” 从刚进裴家开始,他就觉得裴予质的内心是善良的,和他相反。 不然也不会在小时候刚见面时,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正在流血。 裴予质是那种即使出手也点到即止的人。甚至裴令幻觉里的那个少年裴予质,也从来没干过一件世俗意义上的坏事。 他那时候认为,自己和裴予质其实很适合形影不离。 裴予质当高岭之花,自己就可以凶相毕露当一条会咬人的狗。 “裴令,淋雨容易生病。” 幻觉不知何时又出现了,就在他身侧。长着一张裴予质十七八岁的脸,那种沉默而可靠的学长风格,浑身散发着有距离感却让人愿意飞蛾扑火的青春气息。 “滚!”他对着幻觉骂了一声。 然而幻觉朝他靠近了一步:“不要讨厌我,裴令。” 他的确讨厌总是看见幻觉。 这意味着他又需要被安慰了,而且证明他依然害怕见到真正的裴予质。 裴令冷冷道:“滚远点,再出现我就把你杀了。” “你在和谁说话?”手机里传来另一个裴予质的声音。 裴令呼吸一滞,在反应过来之前就挂了电话。 然后转身离开了这间屋子。 门口那些人纷纷往两边退,给他让出一条路。裴令浑身发冷,甚至已经不想费力气按电梯,直接走进了楼道。 身后有庞杂的脚步声跟着,离他几步远,又像幽灵一样不可能轻易离去。 他哥的跟班可真多。 下了楼,他直接走进了雨中。 瓢泼大雨将他瞬间淋湿,眼睛进了水却也始终睁着,任由被刺痛。身上那些妥帖的包扎也都湿了,黏在皮肤上,存在感愈发强烈。 他一边朝小区门外走,一边随手扯下了所有纱布。 该死的,他得从哪个地方搞一把枪来。 模糊的视野里,有车灯在视野尽头亮起,几秒钟的时间就急速开到了他面前,再狠狠刹停。 裴予质拿着一把伞走下来,在大雨和车灯中将他拦住。 伞被打在裴令头上,冰冷的肩膀被一只干燥温暖的手握住,裴予质声音里带了几分焦急:“你要去哪里?”
84 首页 上一页 59 60 61 62 63 6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