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少城主,从尸体状态看,的确是淹死的。您就是再问老头子我一百次,我也是这个答案。不相信的话,你自己剖一次试试。” 验尸人是个暴躁的老爷子,被带过来回话时,满脸受辱的表情,非常不服气。 端木华耐心道:“华伯伯,您讲讲理,这些人一直都关在我的牢里,全程有人看守,这里也根本没有一滴水,你说他们怎么淹死的?被自己的口水吗?” “而且我查过了,这些人身上也没有水系术法和符咒的痕迹。”端木华补充道。 验尸人头一偏,“那你就问不着我了。你只是问我怎么死的,我都告诉你了,为什么会这么死不该是你小子去查的吗?” 端木华一噎,尽管不想承认,但好像也有点道理! 他还想说点什么,验尸人看也不看他,索性走到其中一具尸体前,扒开脖子道:“你自己看,喉头肿胀,气管子里头还有白色泡沫,嘴角也有……这不就是憋死的?又没人掐他们脖子又没人上吊,那不是溺死还能是什么?” “那水呢?”端木华问。 这回换验尸人被噎住,半天才气咻咻道:“你去找啊!要不我怎么说怪呢!” 端木华哭笑不得,只得道了歉,命人把他请下去。 姜朝眠在一旁看懂了:“有淹死的特征,又没有找到水……那就只能说是窒息而亡?” 端木华点头:“但是绝对不会有人能在半夜跑进去,当着守卫的面,一个一个掐死他们。而且,脖子上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姜朝眠知道厉害的法医能够从尸体上发现蛛丝马迹,可既然仵作不行,他更不行了。 他和端木华走到外面,舒出一口气,问:“他们都是怎么关进来的,你跟我详细说说。” “你还记得昨天咱们在路上遇到那个挨儿子毒打的绸缎庄掌柜吗?”端木华问。 “这些人,都和那个掌柜的儿子一样,平时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人,莫名就变得残暴起来,甚至对身边亲近的人下毒手。” 据端木华说,连他都想不起来,这一切是从哪一天开始的。好像丹临城的人只是在某一个非常普通的瞬间,突然就一起着了魔。 “一开始,我们只是发觉城里的打架斗殴比往常多了一些。接着,是偷窃抢劫的案子数量直线上升,”端木华用力抹了把脸,“然后就是杀人放火变成了一件寻常的事,几乎每旬都要发生一两次。就连杀妻杀子这种百年难遇的灭门惨案,居然也接连出现了三四起。” “疯了,就像全都疯了一样。” 道义,仁德,城律,修炼者的戒规,仿佛在丹临城许多人的身上彻底失效了。 曾经富庶安乐的膏腴之地,如今成了处处血流成河亲人相残的无间地狱。 “现在地牢里关着的这些人,是这段时间犯下过滔天重罪的,没有造成严重后果的那些,我都放回家了,”端木华愁眉苦脸,“因为根本关不完。” “虽说凭这些人犯下的罪过,本来也该是要死的,但现在他们死得这样不明不白,我担心……” 姜朝眠了然:“你害怕这不是偶然事件。” “没错。”端木华轻声道。 就像发疯和暴行一样。 假如这种死亡,也是会传染的呢? 那在可以预见的将来,丹临城将很快变成一座死城。 “大家都在传说是梁渠现世惹的祸,我觉得要真是梁渠,靠我们端木家肯定应付不来,所以想请你过来帮忙,”端木华诚恳道。 姜朝眠:“……你觉得我能应付梁渠?” 端木华连忙崇敬地点头。 “……我真的没有……算了!”姜朝眠心累地放弃了解释,“但是我觉得,跟梁渠应该没关系。” “为什么?”端木华问。 姜朝眠按住馒头忽然作乱扫来扫去的尾巴,说:“因为它不是善战到能灭世的凶兽么?干吗要用这么费劲的办法来搞你们?直接开个大招,把一个城池连锅端了不行吗?” 馒头:“……” 端木华:“……” 端木华:“没说能灭……” 姜朝眠:“不行吗?那它凭什么当灭世凶兽啊?凭脸吗?” 馒头:“……” 端木华:“……” “这种阴毒的法子……我们假设这背后,是有罪魁祸首在捣乱,而不是天要亡你丹临,”姜朝眠最后自信总结道,“那一定非人类莫属了。” 端木华:“……为什么不能是妖或者其它种族呢?”魔怪倒是可以排除的,毕竟它们没这个智商。 姜朝眠呆了一下,“哦,还有其它种族?” 端木华:“……” 姜朝眠说:“总之我的意思是,你先不要害怕!如果是梁渠的话,来一百个我也只能等死啊!” 端木华:“……”更害怕了! 好在姜朝眠接着道:“先说说死的这批人,有没有什么共同点?” 端木华忙道:“我还记得你之前在沽海教我的,已经查过了!” 姜朝眠顿时打起了精神:“是什么?快说。” “他们基本都是第一批,并且在同一天被抓进来的,”端木华翻出自己的城主手簿,“喏。” 姜朝眠听出端倪:“基本?还有例外?” “对,这也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端木华困惑道,“有两个死者,进来要比其他人晚了几天。” 姜朝眠翻看了一遍手簿上记载的案犯资料,除了入狱时间,的确没有发现其它问题。 但是例外的存在,也让他们很难得出非常确定的结论。 “先按这个方向查着,我这两天去城里转转,再多看一看,”姜朝眠起身把手簿还给端木华,往外走去。 端木华追上他:“现在就去?我给你派两个人保护你吧?现在城里乱得很,我怕……” “没事,”姜朝眠自暴自弃加了一句:“毕竟我可是打败过梁渠的人……哎!馒头你去哪儿?!” 白色团子一溜烟窜出去,不见了。 “啊!姜兄你不是说它只会在你身上待着吗?!这可怎么办??我叫人来帮你找!”端木华比姜朝眠还急。 姜朝眠悻悻摆手:“没关系,可能是听说又要出去受苦,丢下我跑路回去睡觉了。”看方向,的确是朝城主府的内院跑的。 端木华:“……” 他立刻问账房支来一袋灵石并一袋金锞子,塞到姜朝眠手中,真诚道:“朝眠兄,有劳你受苦了,万事小心!” 姜朝眠害羞地接下:“我不是那个意思……那好、好的,我去了。”
第075章 一走出城主府,姜朝眠就看见黄铜包金的大门另一边立着一个熟悉身影,一头嚣张又妖异的白发高高束在脑海,像妖精,又像少年侠客。 仿佛提前知道他会在这个时候出来,姜朝眠前脚刚踏出门去,白发少年立马就转过身来。 门上金子的光芒映入少年的眼瞳,宛若游鱼入海一般,晃眼就与墨色融为一体,不见了。 活像就连光都偏爱他。 姜朝眠还小心眼儿地惦记着昨晚的夺猫之仇,所以早上被端木华请来时也没去叫他,这会儿见了本人,故意重重哼了一声,目不斜视从伏商身边路过。 下巴高高昂起,尽显高傲本色。 伏商跟上去,没事人似地问:“哥哥去哪,我也去。” “你去干嘛?”姜朝眠气哼哼道,“抢猫贼。” 伏商无动于衷:“哥哥就这么喜欢那只猫?” “什么猫?我不允许你这么贬低它,它是我亲儿子!”姜朝眠纠正道,“轮先来后到,你还得叫它声叔……哦不是,它得叫你叔叔。” 伏商目眦欲裂:“……儿……叔、叔?!” 啪哒啪哒啪哒。 伏商脚下的石子路莫名崩出一条又一条呈环形向外放射的裂缝,像是被人大力踩出来的。 我不气我不气,自己养的人类,再气也得忍着。 姜朝眠没看路,一边往前走一边继续满嘴跑火车:“我告诉你,我们父子感情可深着呢!别以为你能拐走馒头一时,就能拐它一世!你看,它昨晚不还是来找我了吗?这就是血缘关系浓于水……” 伏商的表情一言难尽,看着面前突然和自己攀上亲戚关系的人类,忍不住问:“那怎么没看到他?” 姜朝眠一哽,想起那个偷懒溜号的逆子,心情悲伤地说:“小猫咪觉多,回去睡觉了吧。” 伏商:“所以到最后,还是只有我能陪哥哥。哥哥养我一个不就行了?” 他缓缓伸出手,用一种十分亲昵的姿势环过姜朝眠的肩膀,在他肩头轻轻拂了拂。 姜朝眠回头,看见两三根白色猫毛消失在视野中,还以为伏商是在给他拈毛。 但顶着那张脸说这种争风吃醋的话,哪怕只是跟一只小猫儿,也让姜朝眠觉得有点不自在,他连忙乖觉地转移话题 。 “说起来,馒头上次在歧城就一直掉毛,从你发病开始就一直蔫儿巴巴的。怎么就这么巧,你不舒服它也不舒服,该不会……” 伏商的手霎时僵住了,一动不敢动。 “该不会是被你传染的吧?”姜朝眠充满自信地总结道,“以后你俩都离对方远点儿,你俩八字不合,它可能看见你焦虑。” 伏商:“……” 是了,他高估他的人类了。 以人类那可爱的小脑袋,用一下就跟要他命似的,要不是遇上生死危机的紧要关头,只怕能装下的除了吃喝玩乐,就是那只毛茸茸的蠢货。 伏商浑然不觉他把自己也骂了进去,并且开始认真地思考,在人类没动脑子的时候,那里面到底还有没有空间多装下一个自己? “有没有看上的?”姜朝眠突然开口问道。 “……什么?” 伏商回过神,才发现他们不知为何走进了一家铸剑铺,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灵剑。 少年露出茫然的神色,不是要去调查那些疯子么? 姜朝眠看了一眼伏商抱在胸前的那柄普通铁剑,上面因为之前的几次打斗已经豁开了好几处口子,看上去又破旧又寒酸。 伏商拿着它,就像高考状元握着一只磨秃了的2B铅笔,有种位不配德的心酸。 姜朝眠指了指墙上的剑道:“你现在也不是太清山上没入门的弟子了,不用讲究那些规矩。给你换把好些的剑,自己挑吧。” 伏商看了看墙,又看了看怀中的剑,不知道那一堆破铜烂铁和自己的这把有什么区别。 只要在他手上,哪怕只有一根竹棍也是同样的效果。 更何况,他要杀人,还是更习惯用爪子。 “不用给我买,”伏商说。 姜朝眠感动得热泪盈眶,看他的眼神像在看早当家的穷人孩子:“买!哥哥有钱!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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