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出汗的手藏在锦被下,离姜朝眠远了一点,免得被他发现,“没、没有了。” “没有最好,再被我发现,你就死定了,”姜朝眠说。 伏商:“……好……” 姜朝眠起身,扶着伏商让他躺下,温柔地替他掖好被角,“别担心,好好休息,我既然知道了,就不会不管你的。我会再去替你寻好的医仙来,歧城没有,咱们就去别的地方。世界那么大,能人异士那么多,总能治好你的。” 伏商不由自主地昂起头,想要去贴一贴那双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的手。 “哦对了,馒头呢?”姜朝眠没发现,继续说,“说也奇怪,今天你一不舒服,它就跟着倒下了,简直就像你的影子一样。” “……”伏商的脖子僵在半空中,以不起眼的姿势慢慢、慢慢地滑了回去。 姜朝眠把窝在床脚假寐的雪团子抱过来,凑到伏商眼前:“你看,是不是跟你一样,没精打采的?怎么会跟你这么同步?” 伏商咽了一下唾液,干涩道:“不是吧,它那应该就是……困了。” 像是为了证明伏商的话,姜朝眠怀中的毛茸茸睁眼打了个呵欠,踩在他的大腿上伸了个懒腰,然后停顿了一下,犹犹豫豫探出脑袋,在他的手心里亲热地蹭了蹭。 姜朝眠心都化了,恨不得把这小东西揉圆搓扁,按进自己身体里。 但想到今天馒头那副恹恹的样子,他忍住了,把猫咪抱起来,狠狠亲了一口。 伏商:“……” 刚刚不是说不能随便亲么,人类怎么还有两副面孔?! “睡吧,有事就叫我,”姜朝眠脱掉外衫,把馒头揣进胸前的衣襟里,爬上床。 他怕伏商身体不舒服挤着难受,有意在床沿边上缩成一团,给两人之间制造了一条楚河汉界。 谁知才躺下,身后一个高温发烫的身体就自动自发地靠过来,手脚并用,把他缠进怀中。 姜朝眠莫名想起刚才那个吻,耳朵有些热:“伏商,你睡……” 少年索性把头埋在他的脖子上,咕哝道:“哥哥,好热,抱着舒服。” “……”姜朝眠叹了口气。 算了,谁让他体够寒,是个行走的冰块呢? 房间里很快安静下来,只剩两人温热的呼吸纠缠在一起。 楼下,客栈的小院中。 一双大得有些无神的眼珠子隐匿在黑暗中,静静地注视着那只被砸下来的木碗,和泼溅开来的药渣。 黑色的黏稠浆液顺着药渣的痕迹,渗透到了土里。 “好可惜,全都浪费了呀……”孩子的声音喃喃道。
第066章 翌日清晨,小永特地起了个大早,躲开掌柜的视线,哼着小曲儿跑上楼来。 他站在姜朝眠的房门前,先是贴在门上侧耳听了听里面的声音,发现什么也听不见,于是又把眼睛挪到门缝处,垫脚扒着门往里看。 也不知那大哥哥醒了没,伤好没好?今天准备何时跟他…… 嗖! 小永的瞳孔猛一收缩,突然蹲下身去,险之又险地躲开了一枚近乎透明不可见的暗箭。 暗箭来势汹汹,一击未中,便擦着小永的头皮,以极大的力道扎进他身后的扶手里,将扶手上的木头圆球打得粉碎。 小永的胸口剧烈起伏两下,走到扶手前一看,整只箭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宛如融化的冰。 竟然是以纯粹的灵力凝聚起来的。 再慢一点,这支灵力之箭就会没有任何悬念地捅进他的眼睛,把他的脑壳子扎个对穿。 小永恐惧地倒退两步,一声不吭,转身噔噔噔跑走了。 房间里。 青年侧身躺在床边,胸前窝着一只柔软蓬松的毛团团,双目紧闭,呼吸清浅,显然睡得正香。 他的腰上揽着一只手,手的主人抬起半边身子,冰冷的视线从门上挪回青年身上,然后低下头,像动物一般在青年颈窝处嗅了嗅。 人类的味道,和那些发臭的蝼蚁都不一样。 永远是温软的,带着一股暖香。 伏商掀开一部分被角,把姜朝眠受伤的手拿出来,伸手在伤处试了试。 片刻后,一阵金色的光芒从伏商手心中渗出,以漩涡状缓缓淌入洁白布条之下。 姜朝眠吃下的药,其实对巫医豢养的灵蛇之毒并没有太大作用。 伏商虽然对巫族那些把戏并不了解,但昨晚已经试过用妖力将那些毒素截断在伤口四周,再慢慢化掉。如今姜朝眠体内只残留了一些余毒,算不上什么大碍,养养便能好。 只是,这也让伏商有些困惑。 巫族是人族中最诡谲古怪的一族,手段一向阴毒狠辣,怎么会养这种毒性一般的蛇?照巫族人睚眦必报的残忍性子,姜朝眠被咬时就应当即刻毙命……结果只是麻痹? 弱得有些不合常理。 金色光芒渐消,伏商收回手,压低嗓子咳了两声,用食指抹掉嘴角沁出的一缕血丝。 还差一点,他面无表情地想。 等咒钉的发作彻底过去,他就去杀掉那个巫医。 “伏商?” 姜朝眠的声音带着将醒未醒的沙哑,揉揉眼睛转过身,“我听见你咳嗽……你的脸怎么这么白?” 姜朝眠瞌睡全醒了,着急地坐起身,探他额头:“是不是又难受了?没发烧啊?” 伏商把头顶在姜朝眠掌心,上下左右蹭了一遍,一脸冷酷道:“我没事。哥哥,我今天要运转灵力疗伤,你……” “我去替你找医仙。”姜朝眠说着要下床穿鞋。 “不,”伏商拉住他的手,“你就在这儿,为我护法。” 姜朝眠一呆:“护、护法?我……我行吗?” 完了,什么护法?这触及到他的知识盲区了!他只会护发啊! 伏商一扬眉,面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就在这里陪着我,不要让任何人进来,不行吗?” “哦、哦,那个啊,当然可以啊,”姜朝眠在心里掏出手绢给自己擦了擦汗,“那我就先不去找医仙了,守着你,看看今天情况如何。” 姜朝眠仔细设好结界,顶着坐在肩膀上的馒头,到楼下大堂中找到正等着带他去找郎中的小永。 “对不起啊小永,我今天就不去……嗯?你怎么啦?”姜朝眠困惑地看着面前的小男孩。 “怎么哭了?是不是掌柜的又打你了?” 小永用力擦掉大眼眶里滚下来的泪珠,吸了吸鼻子小声说:“我、我不敢说。” 姜朝眠看了一眼柜台后永远埋着头的老板,安慰道:“没事,你说,不怕他。” 小男孩摇摇头,红着眼睛委屈又害怕地说:“不是掌柜,是……是……是你房里的那个哥哥。” 姜朝眠想要拍他的手凝空一顿,转而回手摸了摸肩膀上突然炸毛的馒头。 “哥哥?哥哥怎么你了?”姜朝眠问。 小永咬着嘴唇迟疑片晌,将身上破旧不堪的衣领一拉。 一个触目惊心的刺伤出现在他颈窝和肩膀的交界处,再偏一点点,就会刺破脖子上的大动脉。 姜朝眠的视线在那依旧血淋淋的伤口上停留许久,才轻声问:“什么意思?” 小永哽咽两声,带着浓浓的鼻音说:“是、是今早我来找大哥哥时,那位……那位哥哥刺、刺伤的。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可能是我当时……想敲门进来,他觉得我打扰了大哥哥吧。” 馒头弓起背脊,四只爪子全部张开,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嘶吼,虽然那声音在姜朝眠耳朵里显得奶声奶气,但已经足够表达出猫咪的怒火中烧。 姜朝眠抱住想要冲出去的猫咪,一下一下机械地抚摸着猫头,许久没说出一句话。 像是受到重大打击,完全不敢相信会发生眼前这种事。 猫咪急得拿大尾巴去缠他手臂,喵喵喵蹬着肉垫乱叫一气。 别信他! 这狗玩意儿在骗你!我根本没伤到他! 小永见姜朝眠呆住,主动往前走了两步,乖巧地仰起脸说:“大哥哥,你别生气,兴许那位漂亮哥哥不是故意的。没关系,我的伤也不重,擦点药就好了。就是我自己一个人不方便包扎……” 姜朝眠像是沉睡的人被忽然惊醒,不露痕迹地退后一步,神情严肃地怒喝一声:“太过分了!” 小永被声音震得一抖:“?” “实在太过分了!他怎么能这样!”姜朝眠义愤填膺,“就算他还是个孩子,就算他可能只是跟你闹着玩……” 小永:“???” “你放心小永,”姜朝眠边说边快步上楼,“我这就回去好好教训他,替你出这口恶气!” 小永:“等等,其实……” 砰。 门关上了。 小永跟上楼想试着推门,发现姜朝眠二人所在的整间屋子都被锁进了一个防御结界里。 小永站在门口,稚嫩清秀的脸上现出失望的神色,可怜的模样简直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然而不过一眨眼,他的唇角便微微翘了起来,一双大得不合时宜的眼睛里,闪烁着恶毒阴森的光芒。 “好偏心啊,大哥哥,”他轻言细语地说,“怎么能这样对我?” “是不是因为我……不如他漂亮?” “……” 在门后看到了变脸全过程的姜朝眠吓出一头冷汗。 倒不是怕被这么个小孩谋害,而是对那种掩盖在美好事物之下的丑陋恶意感到震悚。 他想起自己在现世中看过的类似新闻,说有人以孩童为饵,将人引出来抢劫或者杀掉,想不到本该淳朴的修仙界也有这种事。 只是看小永那样子,居然像是自愿的? 啧,小小年纪就这么变态,大了还得了? 姜朝眠抖掉浑身鸡皮疙瘩,回头看了看紧闭双眼盘腿打坐的伏商,回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翘腿坐下来。 等伏商感觉好些了,他们就离开这里。 离开之前,得想办法去这里的城主那儿举报一下。虽然没有什么实际证据,但这客栈从老板到店小二处处透着古怪,查一查总是好的,免得还有后来人受害。 姜朝眠想起刚才小永告状那副样子,嗤了一声,表示演技很拙劣。 别的不说,他家伏商是个多好的孩子?怎么可能趁着他不在随便欺负小孩?!真是荒谬绝伦! 他可不信什么“小孩子天真可爱不会说谎”那套,会耍心机的小朋友多了去了。 他只信自家的。 姜朝眠从乾坤袋中掏出一本《霸道仙长和他的七个俏徒弟》,一手撸着猫,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 姜朝眠被冗长无聊的故事情节弄得昏昏欲睡,脑袋都快耷拉到桌上时,冷不丁被一声凄厉的惨叫惊醒。 他跳起来唰地拔出流霜,才听清那是小永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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