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失声的巫云空:“……” 少年身上那种常年位居高位的冷意和积威一扫而空。 她甚至感觉自己产生了幻视—— 梁渠大人的身后仿佛有一根蓬松的尾巴正欢快地转着圈,像……像……像极了她以前养的阿黄在蹭人腿…… 她狠狠咬了一下舌尖,试图用疼痛感提醒自己,这种想法是在渎神! “我没事……好了不要乱摸!”姜朝眠打掉伏商作乱的爪子,瞪了他一眼,“我怎么突然晕了又好了?对了!虫、虫子呢?!那个男的……” 伏商把他的手拉下来扣在手心里 ,“别抓了,虫子都没了,人死了。” “真的吗?那就好……”姜朝眠心有余悸,抽出手东拍拍西拍拍,总觉得自己浑身发毛,生怕还有哪只漏网之虫。 伏商饶有兴致地看他,觉得自己养的人类,就连拍衣服的动作也颇有趣。 姜朝眠的目光则投向了地上摊得像块饼的黑衣人。 “你……你就是巫医吧?你怎么了,为什么要一直这样趴着啊?还有,你刚刚说拜什么?” “她自己摔的。”伏商连忙插嘴道。 姜朝眠:“?” 匍伏在地的巫云空只觉喉头一松。 但虽能出声了,身上的威压却强到了恐怖的地步,压得她比刚才还要喘不过气。 她战战兢兢地开口:“拜……拜托你们拉我一把,我摔得有些重……” “哦……” 这黑袍巫医方才也算和他们并肩战斗过,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姜朝眠倒也没多想,还当她是在死战中受了伤,大咧咧地要上去拉人。 不料伏商却拦在他身前,抢先一步到了那巫医身边。 他背对着姜朝眠,看似做了个搀扶的动作,实则只是用指尖轻轻一点,巫云空便像锚一样瞬间拔地而起,还差点因为用力过猛飞出去。 “多、多谢,”她站稳脚跟,抬起头哑着嗓子道。 没有了鬼面的遮挡,女子露出一张年轻清丽的脸庞,她一身黑袍,颈项间带着繁复的首饰,像是来自异域的少女。 姜朝眠有些吃惊:“你真是之前那个巫医?” 女子朝他做了个手势,应当是在问好:“是,公子。我叫巫云空,是巫族第三千三百六十一代传人,也是当今巫族的圣女。” 姜朝眠仍是有点不信。 一来这少女看着干净斯文,怎么也不像能养毒虫挂尸体的心狠手辣之人。二来,他可还记得,之前巫医一见他就想要他的命,就算后来换了个追杀对象,也不该突然来了个态度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吧? 伏商双手抱臂,冷声附和道:“哥哥,就是她伤了你?我这就把她杀了……” “等等!”两道声音异口同声地响起。 伏商臭着脸看向阻拦他的姜朝眠,巫云空则一身冷汗看向伏商。 她伸手按在胸前,俯身鞠了躬:“我向这位公子道歉,先前是我中了巫尧的奸计,还以为公子是巫尧寻来的帮凶,这才误伤了公子。巫云空甘愿为此接受公子的任何惩罚。” 据巫云空说,那操纵偶人的枯瘦男子名叫巫尧,是早已被巫族扫地出门的奸恶之徒,他们巫族也一直在找他。 “近千年来,天地间变得灵气薄弱,修炼也越发困难。巫尧不愿走巫族的修炼正道吃苦,亦不愿认命,早早回归亡灵之河,便四处攫来活人,将他们炼制成偶人,用来存放自己的魂魄。” 巫云空指了指旁边不远处的客栈,上面的旌旗变得摇摇欲坠破烂不堪,衬着下方斑驳的外墙,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这处客栈,应当就是他用来骗人的。” 姜朝眠定睛一看,这才发现不知从何时起,那旌旗上已不再是个“王”字,而是被“亡”替代。 这两个字形相差不小,他不明白自己当初怎么会看错。 “障眼法,”巫云空解释道,“以他的惯常手段,踏进客栈的客人,若是没有被他瞧上,或许能安安稳稳交上银子过一夜,或许会被他抓去喂养蛊虫。” “而若是像公子的……爱人这般,被他看上了,就会被他想办法骗去掏空脏腑,用药水泡着,制成偶人,给他的魂魄当衣裳。” “……”姜朝眠忍无可忍:“不是爱人!!姑娘你不要一直乱说话好不好!” 巫云空惊恐地看向伏商:什么?!这世上竟还有胆敢拒绝梁渠爱意的勇士!!! 伏商不高兴地蹙了蹙眉,刚想开口说什么,又被姜朝眠打断:“而且你说他看上的不是我,而是我弟?!” 巫云空:“……是的。他三番五次想要害您,大概是看出您有不少修为在身,怕您挡他的路,想要先解决掉您,再掳走……您的弟弟。” 姜朝眠百感交集,把伏商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在少年疑惑的眼神中酸溜溜地说:“哼,人长得丑,眼光倒高。” 巫云空:“……” 巫云空挥挥手,消除掉巫尧利用巫术在客栈中创造出的这一方异空间,客栈终于显露出原本的样子。 姜朝眠站在客栈的后院中,看着前面大堂中来来往往的旅人,才知道自己从第一天走进“亡”氏客栈起,就走进了一个专为他们设置好的陷阱。 怪不得一切都那么诡异古怪。 他环顾四周,发现昨日伏商扔下去的木碗还躺在他的脚边,里面的药渣流了一地,将土都染成了深褐色。 巫云空走过来,蹲下/身闻了闻,道:“这是喂蛊的饵料,只消沾一点在身上,两个时辰内就会将金蚕蛊引来,钻入体内,七窍流血而亡。” 姜朝眠面色惨白,蹬蹬蹬倒退几步,撞在伏商怀里。 伏商抚摸两下人类的背脊,不满意道:“你说这么详细干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巫云空急忙道歉,“我、我一时上头……不是,说过了头,抱歉公子!” 姜朝眠强忍不适摆摆手。 “可是,等等,”他忽然想起一件事,“那天晚上我来拜访时,你……你屋子外面也有尸体炼制的人偶,还有大虫子!” 他把手按在剑柄上,警惕地看着巫云空。 你们巫族的人,看起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巫云空一愣,笑了。 “公子误会了,我们巫族虽然都要和尸体亡灵、蛇虫鼠蚁打交道,却不会无缘无故干伤天害理之事。” 姜朝眠:“……” 言外之意是,有原因的话,还是可以伤天害理一下? 巫云空接着道:“我屋顶上的那些活尸,都是由我巫族的先祖制成。” 姜朝眠没听懂:“用谁制的?” 巫云空耐心解释:“用他们自己的尸体。那日第一个来朝您打……打招呼的,是我的祖父祖母。” 姜朝眠:“……………………” 你们巫族人的爱好真是好特别啊。 难怪别的族群都怕你们。 不过确认过对方并不是那种残忍毒辣的杀人凶手后,姜朝眠也就彻底放下了过往恩怨,既然都是误会,那把误会说开就行了。 然而伏商觉得不行。 “她伤了你,得讨回来。”伏商隔着外衫摩挲姜朝眠手臂上的蛇咬伤,眼睛沉沉地盯着巫云空。 “算了算了,人家一个小姑娘,也不是故意的,再说我现在也没什么大碍了,就不用这么睚眦必报啦……” 巫云空敏锐地察觉到,青年每多说一个字,面前的梁渠身上气压就多低一分,朝她涌来的杀意就凛冽一分。 她脚下发软,差点又想跪下求凶神饶命。 “这位……公子,我绝没有伤害姜公子的意思,”巫云空指天发誓,“我的青蛇只作守卫,毒性不强,顶多会麻痹经脉,让人在一段时间内失去行动力。如果公、公子还是气不过,那我愿意与姜公子受一次同样的伤。” 说完,她不等姜朝眠阻拦,从袖笼中唤出两条青蛇。 此时近看这两条青蛇,姜朝眠才发现它们周身生得宛如碧玉,泛着一层莹润的光,头上顶着两颗黑豆似的眼珠子,水汪汪的,长得还怪可爱。 青蛇懵懵懂懂被主人召唤,正要用蛇头去顶她的手心,却见主人肃然望着它们,撸起袖子,道:“咬我。” 青蛇:“……” 姜朝眠:“……” 他刚想问它们听得懂人话吗,就见两条蛇急切地摆摆脑袋,吐出蛇信子。 巫云空咬牙催促:“快点。” 青蛇仍在摇头晃脑。 姜朝眠不忍心道:“哎呀算了算了,不要为难小蛇……” 就见巫云空情急之下,一把捏住蛇头,掰开蛇嘴,把两颗毒牙硬生生摁进自己的手臂,然后再对另一条如法炮制。 姜朝眠震撼地张大嘴巴:“…………” 青蛇的黑豆眼里水色更重,看上去受了大打击,委屈得要死,纷纷摆尾钻回袖笼里,死活不肯出来了。 巫云空对自家蛇的毒性有抵抗力,是以身体并未麻痹,捂着手上流血的伤口对姜朝眠道:“姜公子,云空给您赔不是了。” 姜朝眠一手捂额:“好、好的,以后别这样了。” 伏商冷哼一声,但巫云空知道,这是放过她的意思,登时松了一大口气。 “不过……”姜朝眠犹豫着开口,“能再拜托你一件事吗?” 巫云空忙恭敬道:“请说。” 姜朝眠把伏商拉到她面前,“我弟他不知道得了什么病,想麻烦巫医姑娘替他看看。” 巫云空:“……” 巫云空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伏商。 大人的姜公子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 我是巫医,不是神医!
第070章 “她没用,”伏商懒懒地说。 他比姜朝眠高出半个头,此时却微微前倾着身子,一手搭在姜朝眠右肩上,把下巴倚在另一边,眯眼蹭了蹭。 一副缱绻依恋的模样。 别看巫云空戴上鬼面时阴森冷酷,实际上也只是个还来不及开情窦的年轻姑娘,见到这一幕,立刻不好意思地偏过头去,羞于直视。 ……这位公子和梁渠大人真的不是爱人吗? 上古凶兽,怎么可能像人类一样,友好地玩什么称兄道弟的游戏? 尤其是在……灭族之后。 “别瞎说,没礼貌,”姜朝眠斥了他一句,然后皱着眉头问:“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了?病还没好全吧?刚才就不该逞强……人家好歹也是巫族的圣女,自己一个人不也搞定了?” 巫云空尴尬地笑了笑:“……” 伏商不吭声了,一脸的乖巧,墨黑的眼瞳深处涌动着不起眼的金色。 他方才动用了本源火,原本就没有得到彻底安抚的咒钉又开始在灵脉中肆虐,他以为自己藏得很好,不知道他的人类是怎么看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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