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商周身暴戾之气乍起,一双眼睛彻底变成妖异的金瞳。 然后从原地倏然消失。 青禾后颈一凉,暗道不好,拼着同归于尽的心思把手上的诀狠狠掐下去。 掐……掐不动?怎么掐不动?? 他这才大惊失色地发现,自己的手指像是被冻住的冰块一般,一寸也不能移。 那姓姜的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梁渠怀中,脖子上的枭首索崩成了碎纸一样的片片。 姜朝眠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脸涨得通红,被勒出的生理泪水不停从眼角滚下来,又被那白发少年低头轻轻吻去。 哈!看见没?这俩人果然是一对奸/夫淫/夫! 青禾哪怕心知自己中了定身术,仍然想要大声向自己的同伴证明自己才是对的。但他努力半天,惊恐地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接着,更令人惊恐的想法冲进他的脑海:明明应该是站姿的他,为什么看向姜朝眠的视线是从下往上的,为什么视野前方还躺着一具眼熟的身体…… 等等,那好像……是他自己的身体…… 直到这时,青禾才知道,刚刚的后颈一凉并不是惧怕产生的幻觉。 而是他的头,真飞出去了。 姜朝眠在伏商怀里气喘吁吁咳了半晌,终于稍稍缓过一点来。 他拨开少年还在轻轻摩挲他脖子的手,反客为主地在人身上乱摸一通,“你怎么样了?哪里受伤了??” 鼻尖血腥气潮涌,少年温热的脑袋往他颈窝里依恋地蹭了又蹭:“没有,都是别人的血。” 姜朝眠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手脚发软地拉他:“走,快走,别等昆仑的人……啊!” 姜朝眠猝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伏商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后知后觉地去捂人类的眼睛:“别看。” 说着一手把人搂起来,站起身往外走去。 姜朝眠看见殿里横七竖八倒了一大片人,青禾的尸体离他最近,那失了头的腔子正对着他,血咕隆咚像个怪物。 他强压下想吐的冲动,捂着眼睛颤声问:“他们……他们的头……都……” 伏商安抚地顺了顺他的背脊,淡声道:“头都在,没死。” 想杀来着。 但是他的人类不爱杀人,算了。 姜朝眠搂着他的脖子,心落回肚子里,升起一种近似于瞌睡般懒洋洋的安全感,开始操心起别的事来。 “巫族的人呢?你把他们留在外面,打得过吗?” “打得过,”伏商说。 “端木华呢?” “没来,在山下客栈,”伏商答。 “那你有没有看见我大师兄?他们不会误伤吧?” “……” 伏商终于不高兴了:“哥哥怎么还有余力关心别人?” 姜朝眠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别人?不是你教了一年多的亲亲徒弟吗?” 伏商身子一震,声音陡然虚了两分:“不……不是亲亲。” 末了老老实实地说:“没看见他,也没看见你爹娘。”整个清风门都没怎么出现。 姜朝眠顿了顿,道:“哦,我不关心他们,不过这倒是他们的作风。” 外面的喊杀声仍在,只是比起刚才已小了许多。 两人刚走出门,巫易从那古怪的黑烟中一跃而起,来到伏商面前行礼:“梁渠大人。” 伏商点头。 巫易汇报道:“还余下百名仙门狂徒,不足为惧。可要属下把他们全都杀了?” 伏商摇头:“走。” 他抱紧手中的人类。 他是来找人的,人找到了,报仇……就姑且先放他们一马。 巫易派出蛊虫传讯,要巫里带人离开,山下厮杀声渐歇。 姜朝眠还在震惊:“……巫长老,你们原来这么厉害?” 巫易得意道:“我巫族避世千年,可不是因为打不过。” 不过是失了保护神,群龙无首,怕三大书院联合起来进行围攻罢了。梁渠称神那些时日,巫族也曾与书院平起平坐过。 更何况,伏商先解决了武陵那些长老,他与巫里两个人难不成还解决不了这些小喽啰? 姜朝眠听得有点奇怪,问:“那武陵的掌门呢?他负责留守太清山,你们没遇上?” 巫易茫然摇头。 伏商反问道:“是不是他也去昆仑了?” 姜朝眠莫名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急道:“不可能啊,我每天都去找他拿药,今早才见过他呢!” 话一出口,姜朝眠就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然而不等他找借口打补丁,伏商就一把攥紧了他的手腕,脸色吓人,厉声逼问:“什么药?为什么要每天找他拿?” “我……我……” 姜朝眠还没结巴完,巫易在旁边补了一刀:“夫……姜公子,是不是他们喂你吃了什么毒药,需得每天定时解毒?” 姜朝眠:“……” 靠,这种时候要你来秀什么“英雄所见略同”啊! 伏商一张脸沉得快滴下水来,捏得他手腕发痛,姜朝眠赶紧安慰:“没事的,真没事!你看巫易长老这么会下毒,他肯定知道怎么解!哎呀你别急嘛,这个就算没有解药也不会马上s……” 姜朝眠被伏商的眼神吓到,把最后一个字吞了回去,期期艾艾地望向巫易。 说啊,快说你都会啊! 可惜这巫长老压根没看懂他的眼神,走上来认真道:“姜公子,我得先把一把脉,然后才能知道能不能解。” “……”姜朝眠无奈地伸出手,默默承受着伏商犹如实质的愤怒眼神中。 三人一行皆紧张地盯着巫易搭在姜朝眠腕上的手指。 待到发现身后有股磅礴杀意突然出现时,那偷袭的人已经离得太近。 措手不及。
第106章 流光瞬息间,一股暴烈至极的剑气轰然炸开。 眼睛尚未捕捉到剑的影子,皮肤已然感受到凛冽的刺痛,宛如被利器刮擦而过。 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姜朝眠只感觉眼前一道白茫茫的眩光闪过,紧接着腰上被人猛地一拉,然后就是一阵天旋地转。 耳边传来巫易长老由近及远的怒吼,同时伴随着某种动物的嘶鸣声,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跟着他一齐飞了出去。 姜朝眠的脑海中一片空白,下意识地就想去抓某只手。 ——抓住了! 太好了,姜朝眠绷紧的身子放松少许,欣喜的念头刚浮出脑海,忽然感觉有一串水珠啪嗒一下滴落到自己脸上。 湿漉漉,黏糊糊,泛起一股浓郁的铁锈味。 他霍然睁大眼睛,这才看见伏商面朝自己,正正挡在身前。 一柄铁灰色的剑从身后穿透了他的右胸,胸口迅速洇开一大片血迹,而自己脸上的血,是刚刚从他胸前飞出来的。 “……小伏!!” 伏商脸上没多少表情,仿佛挨捅的根本不是他,只是微微垂下头,用力抓着姜朝眠:“哥哥,你没事吧?” 姜朝眠疯了似地摇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像傻子一样伸手要去堵那个伤口。 几乎是同时,那柄剑被人倏然抽走,伏商闷哼一声,更多的血从撕开的伤口中汨汨而出。 但这一回,姜朝眠没有再试图去替他疗伤,他看见伏商身后的武陵掌门再次举剑,一把将毫无防备的伏商推了出去。 手中的流霜刹那间寒气大盛,发出了姜朝眠从来没有见过的夺目光芒。 那一瞬间,姜朝眠什么都没想,只觉得身体中有一大股热流沿着浑身灵脉奔涌而出,带着他和剑轻飘飘地飞了起来。 他在空中还恍恍惚惚地想,这感觉,是不是就是武侠小说里面那些大侠的顿悟时刻? 隐约间,他似乎听见伏商在身后怒吼“哥哥住手”—— 下一秒,只听“铛!”一声炸雷般的脆响,流霜迎上铁灰色的剑锋,两股灵力相撞的冲击力如同波浪一般将两人狠狠撞开! 姜朝眠整个人被弹飞出去,好在才飞了没两步,就被赶上来的伏商稳稳接在怀中。 再反观武陵掌门,也足足退了十好几步,撞倒一棵树才勉强停住。 姜朝眠靠着伏商气喘吁吁,要不是这会儿感觉太累,甚至高兴得都想起来转两圈:“哇我这么厉害!居然把他……咳咳咳,打、打飞了!” 伏商不喜反怒,紧紧掐着他的肩膀,语气里带着莫名的恐慌:“谁让你动手的!” “你……呼呼……干嘛凶我?呼……怎么不能打?这不是……呼……打赢了!” 姜朝眠说了两句才发现不对,他明明就歇下了,怎么还喘得越来越厉害,耳朵里嗡嗡作响,眼冒金星,就像刚空着肚子跑了五千米,冷汗淋漓,恶心想吐。 伏商也发现了,搂着他的手臂骤然缩紧:“哥哥,你……” “……姜家小子,倒是老夫小瞧你了。” 武陵的掌门闾丘侯从树下站起来,神情不虞地打断他们。 他看上去年纪比同龄的圣沅要大上二三十岁,是个瘦精精的老头,仙气没多少,倒像路边摆摊骗人的算命先生,一张脸很接地气。 就是跟名字一样,有点像猴。 姜朝眠看着那张猴脸,在心里大声地“靠”了一句。 虽然身后的树齐腰断了,但这人连脸色都没有变,显然并没有因为那一下受到多少伤害。 看着他握剑走过来,姜朝眠当即紧张起来,勉力想支撑着站起来挡在伏商前面,结果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手和脚都软得像面条,泛着一股十分不正常的空虚。 “小、小伏,你的伤……快走……”他抓着伏商的衣襟,压住心慌小声催促他。 伏商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脸颊,站着没动。 闾丘侯率先笑了:“你这是……哦?有意思……姜家小子,你体内的灵力根本不是你的,你也敢滥用至此。刚才那一下,只怕要了你大半条命吧?” 呸,少诅咒你姑爷爷。 姜朝眠头晕眼花还想着顶嘴,伏商却伸手把他的头压向自己肩膀,不让他动弹。 “解药,拿来,”伏商冷森森地说。 闾丘侯原地踱了几步,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笑话。“你不逃,就是为了这个?哈哈哈哈!” “梁渠啊梁渠,想不到你在金鳞陂下关押了千年,竟关成了一个痴情种!一头为祸人间的凶兽,竟然会爱上一个人族,你知道自己有多可笑吗——” 姜朝眠终于忍无可忍,梗着脖子爬起来大啐了一口:“关你屁事……唔!” 伏商再次强行把他的头镇压下去,连声调都没变,冷冷地说:“至少我不会对自己的同族下毒。再说一次,解药。” “他背叛了自己的族群,死有余辜,”闾丘侯慢慢竖起手中佩剑,“而且这也轮不到你操心了,你自有你的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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