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今半抱着安逸经过傅行畏的时候,脸上的那点喜悦已经全没了,音色淡淡的:“不是我。” 便也没再等傅行畏的下文,兀自扶着安逸往三楼的客房走。 安逸喝酒晕得不知今夕何夕,被傅今一放床上就乖乖闭着眼睡了。 傅今看了一会儿男生安静的侧颜,深深叹了口气,帮安逸简单擦拭了一下身体,给人把被子掖好后才从兜里掏了支烟出来。 他靠在离安逸房间最远的走廊窗边,点燃那只烟,深刻的眉目笼在烟雾里,猩红明灭的火光里,男生的轮廓更加落拓,俨然已经初具成年的形状。 傅行畏上来的时候,傅今正好抽完一支烟,正把烟头捻灭在阳台外面。 一楼道的烟味,尽头是一个神情落寞的少年。 傅行畏伸出手嫌弃地在空气中挥了挥,走到傅今面前靠在了一边墙上,自己也抽了支烟出来,一副准备跟傅今促膝长谈的打算。 傅今唇角略微下压,却也没吭声,只是默不作声又从兜里掏了支烟。 俩死烟鬼在窗户边站着,黑暗里只能看到两个红点,和升腾的白烟。 傅行畏把手伸出窗外抖了抖烟灰,眉目里依然是不赞许:“那孩子不一样。” “你不能拿这里的法子待他。” 傅今没反驳,吸了口烟,闷闷点头。 他知道,他一直知道安逸不属于这里,更不属于他。 傅行畏知道自己这便宜儿子什么德行,不出声反驳大概率就表示同意,他自己在感情方面还是榆木一块呢,想了想觉得没什么好叮嘱的,临走前拍了拍快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少年:“对人好点。” 傅今“嗯”了一声,看着傅行畏的背影,心下被烟雾扰得烦乱。 也是,不怪傅行畏觉得自己把人带坏,就镇上这环境,十三中这风气,哪儿适合安逸啊。 安逸来这里的第一天,他万分的雀跃里就夹杂担忧。 后来的事,一件件,一桩桩,安逸生病,摔到头,低血糖,被人起哄着灌了酒……如今他那便宜爹似乎也不站在自己这边。 是他太自私了吧,为了心底的一点私欲,把矜贵的人穷养在身边,春城的花儿哪儿能养在西伯利亚呢,不行。 不行…… 傅今快烦死了。 半盒烟都快下去了,丧气话想了一箩筐,满脑子不对,不能,不行,愣是没能给自己下定论,明明脑海风暴里“送他走”的字都快凿出实体了,就是不乐意想。 窗边夹着烟的手吹得通红,眼神里的血丝一点点攀爬。 却听到走廊的那一头突然传来开门的声音。 “咔哒”一声,若不是在万籁俱寂的夜里,该是根本听不到的轻小,却吓得窗边人的烟一抖,直接从三楼掉进了傅行畏院子里的花圃里。 安逸不知道怎么就醒了,脑子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看见门就走出来了,结果闻到了一走廊的烟,给他熏得够呛,扶着墙踉踉跄跄的,还要抽只手出来掩着鼻子,走得慢吞吞的。 今夜的月光难得明亮,少年立在窗边的身影被撒上一点余辉,安逸抬头的时候就看见他哥瘦高的身影。 醉鬼怎么能看见傅今眼底的隐忍和挣扎,他只能看见那个人,那个曾经叫做贺锦西的人,是家里对他最好的,似乎也是最爱他的人。 安逸突然就觉得有些委屈。 醉鬼只知道自己又痛又孤独地死在了医院里,没有人陪伴,终日只有自己微弱的心跳伴着机械的白噪音,空洞得让人想拔掉身上所有的管子。 而最宠他的哥哥,一次也没有出现。 坏人。 分明就是。 所以他是跌跌撞撞扑进傅今怀里的。 人软绵绵的没什么劲儿,扒着傅今腰的力道倒不小,扑在他身上就不动了。 傅今难得局促,捻了捻手指,有些怔忪地去扶半拖在地上的安逸。 拖不起来,人抱的很紧,跟在海中抓住了一块浮木似的,死不松手。 傅今狠不下心来去掰他手指,只能弯着腰轻轻拍安逸的后背,一下一下唤他:“安逸。” “松手。” “回去睡觉。” 他很有耐心地唱了半晌独角戏,却突然觉得被安逸脑袋埋着的腰腹一块有些湿润。 他外套冲锋衣,里面就是件单薄的短袖,这会儿感觉很清晰,清晰到傅今人都傻了。 这下也顾不得舍不舍得了,傅今手上使了些力气,直接托着安逸的手肘把人扶了起来。 月光正好,清淡的光辉把人脸上的泪痕照的清清楚楚。 安逸一双凤眸蔫耷着,哭得发红泛肿,细密的睫毛濡成一片,眼下是肆意的几道泪痕,鼻头都哭红了。 傅今心里被狠狠揉成一团,疼得都有些窒息。 一时手足无措,只能抬起手去给安逸擦眼泪。 动作很轻很轻,话都不敢再说了。 生怕又惊到怀里的人。 ---- 怎么办,我发现我虐不动一点。 妥妥的亲妈属性,救……
第16章 周四 怎么也擦不干安逸脸上的泪。 安逸不爱哭的,从小就不爱哭,现在的眼泪怎么就决了堤,一下一下往傅今心上捅。 但安逸似无所觉,只是固执地睁着一双眸子看着眼前的人,特有骨气的泪淌得无声无息。 看到傅今愈发焦灼的眉眼,安逸终于开了口,根本控制不住瘪着嘴,声线都在颤:“哥……别赶我走。” “别走。” 刹那间,傅今只觉得被一记重拳击中,想了一晚上的东西瞬间抛之云霄。 他把安逸按回自己怀里,去他妈的顾虑,去他妈的合不适合,他就是要把人圈在身边怎么了。 人家乐意,谁他妈管得着。 他那便宜爹也不行。 楼下还没睡的傅行畏特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喷嚏,心道人年纪大了,穿着睡衣出去晾一圈还有点感冒? 楼上的安逸哭得伤伤心心,眼泪鼻涕全往他哥胸前蹭。 傅今只当这醉鬼听到了他和傅行畏的谈话,才哭得这么惨烈。 不过安逸真被傅今捞怀里哄了一会儿也就消停了,现在安静地靠在傅今身上,想一出是一出地跟傅今说话:“你不能走。” 傅今:“不走。” 安逸抬眼看他一下,继续道:“我在哪里都要陪着我。” 傅今:“好。” 安逸有点高兴了,嘴角上扬,精气神回来了:“你保证。” 傅今不厌其烦地答他:“嗯。” “保证。” 安逸就笑,乖乖被傅今揽着送回客房。 坐床上了还盯着傅今看,生怕人就消失不见了似的。 傅今眉梢挂着点愉悦,把人埋进被子里,手抓着安逸的手举起来摇了摇,说:“你看。” “我不走。” 安逸于是终于安心了,慢慢被傅今的气息哄睡了。 等确定人真的睡熟了,傅今才悄悄把手抽出来,去一楼冰箱里给安逸找了个冰袋。 那眼睛哭得桃核似的,第二天起来就算记得不清楚,一看眼睛那样子也能猜得八九不离十。 安逸那性格,估计能找块豆腐撞死,很贴心的傅今守着安逸把眼皮子敷回原状,将近两点才从三楼下去。 这一晚上心情跌宕起伏坐过山车似的,眼下心情特好且完全不困。 还有点激动。 纠结了一个多月的事儿就这么暂时被安逸哭没了,隐隐朝着坚定的方向发展,说不激动简直是天方夜谭。 于是两点的这个晚上,傅今蹲在院子里拍月光,拍月亮,甚至把阿黄薅醒强行给狗拍了一组月下写真。 阿黄困得眼皮子都睁不开,一时分不清谁才是真的狗。 这天半夜三点,沉寂了一个月的傅今微信重新更新。 走廊拍出来的月亮,笼罩着月光的花园,困成狗的阿黄,还有一扇来自三楼客房的木门。 没有配文。 酷哥不需要配文。 不然怪矫情的。 周六的这个点,没睡的十班人一抓一大把,很快就有一群人开始在下边点赞评论,猜东猜西的,傅今一条没理会,大半夜又摸去安逸睡着的房间坐了好一会儿,该说不说,跟个变态一样。 次日,安逸醒的时候只觉得头疼欲裂。 宿醉的滋味,无比上头。 安逸对昨晚的记忆,大概就停留在他哥抱着他跟狗对峙的傻逼画面,后面更傻逼的事毫无印象,除此之外,就觉得眼皮子有点厚重,人很渴。 他知道自己应该是在他哥家,但是傅叔叔还在,他也不太敢乱走,自己小心翼翼地在楼梯上挪动,一点动静都不敢发出来,直到看到一楼他哥系着围腰的身影,才如蒙大赦地跑了下去。 一楼的傅今听到脚步声,头也没回对他说:“桌上有醒酒汤。” “喝完了过来吃早饭。” 平静得仿佛昨晚上什么事都没发生。 于是安逸理所应当地觉得自己酒品巨好。 吃早饭的时候没看到傅行畏,安逸问了一句:“傅叔叔呢?” 傅今:“上班去了。” 安逸还以为是讨债,遂眨眨眼:“这么早就去啊?” 傅今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公司上班不打卡?” 安逸一惊,他还以为傅叔叔是专职讨债人呢…… 冒犯了,实在是冒犯了。 傅今倒不清楚安逸一天天在周文志那边什么有的没的都听了一耳朵,只是隐晦地表示安逸别喝酒了,对身体不好。 安逸对自己那点酒量很清楚,何况他也觉得那东西不太好喝,答应得很痛快。 一整个周日上午,安逸都蹲在傅今家里,坐在傅行畏搭的秋千上抱着阿黄晃悠,看傅今坐在院子里编竹篓。 他是真没想到傅今也会这些,看得津津有味,于是傅今悄悄给人编了个小灯笼,顺手还从傅行畏的花圃里扯了朵蓝色小花,塞里面递给了安逸玩。 哄小孩似的。 还哄得很顺手。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安逸觉得他这一场醉得蛮值当,至少傅今身上的丧气没了,看起来心情好了岂止一点。 于是心下想让傅今学习的念头“噌”又冒了出来。 安逸尽量旁敲侧击:“我那本黑皮笔记,你还记得吧?” 傅今手上动作没停,特顺安逸心意地答:“记得。” 安逸:“上边的内容还记得吗?” 傅今有点想笑:“哪儿能忘?” “安小少爷写的,忘不了。” 安逸跃跃欲试:“我又添了点东西,你看看呗。” 傅今瞧他一眼,眼神难得平和:“好 ” 安逸差点从秋千上蹦起来:“好!你说的啊!” 傅今藏不住唇角的笑意:“嗯。” 那天下午两人是一起去的学校,基本奠定了从此以后傅今不迟到不早退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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