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学校出来,避开江枝惑。 可他能去哪呢? 迟茸环视四周,络绎不绝的人,连绵不断的高楼建筑。 他能去哪呢? 少年扬起颈,瓷白脆弱,惶惶迷茫。 迟茸头很疼,天光照在他身上,寒风像是能把他的骨头刺穿,在路上漫无目的的晃了一会儿,找了家不用身份证的小旅馆,紧闭门窗,关上灯,让房间陷进绝对的黑暗里,在床上和衣蜷起来。 “咚……” 小旅馆隔音不好,窗帘也不够遮光,圆圈的图案好似当年的摄像头红光,不知是楼上还是楼下传来些动静。 迟茸心慌。 陌生的、宽阔的半透光环境让人心生不安,他脑袋里乱糟糟的,下意识卷起被褥,将自己藏进衣柜里,拉紧门,躲在黑漆漆的被子里。 现在没有光了。 没有人能看见他了。 迟茸轻轻松口气,将自己蜷缩起来,闭上眼。 . 再醒的时候,周遭一片寂静,照旧是漆黑狭小的衣柜里。 但身前位置,却好似有些异样。 面前模糊的有个人影,清瘦挺括,斯文沉默。 脚踝上传来些许禁锢感,男生握着他踝骨,不算很收紧,但也并没有留一丝的活动空间,脱了薄袜,温热毛巾擦过,轻轻的往风寒裂口上涂抹足霜。 寂静里带着丝可怖的偏执。 “醒了。” 男生低低道。 黑暗的衣柜里,迟茸看不太清,但依然清晰的认出…… 这是江枝惑。 他眼睫颤了颤,心口微缩,说不出什么感受,将脚往后缩,可被男生禁锢住,动弹不得。 江枝惑垂着眼,握着少年冷玉似的纤瘦足踝,眸色幽深,漆黑噬人,声音又轻又冷。 “崽崽,我找了你好久。” 他发现人不见了,通知宋元京带着人到外面堵,但学校下课期间人多,流动量大,只那几息的差距,人就没了影。 又没了影。 之后找了好几个小时才找到这。 江枝惑眼底乌沉一片,找不到人的疯狂戾气在他身体里翻涌,冷厉刺人,又被他死死压住,握着少年脚踝,声音很低。 “崽崽。” 他轻慢道:“你早上还和我说了,男朋友再见,你有些接受了男朋友的,对不对?男朋友是我骗你,总不能……再见这两个字也不想做了吧。” 他握着少年足踝的手收紧,后齿咬在一起,嗓音轻,但带着些极力克制的凶蛮戾气。 茸茸,他的茸茸。 不可以再离开他。 迟茸脚踝上传来明显的束缚感,在黑暗里听着男生声音,眼睫颤颤,抿唇。 “你骗我,就不做数了。”他闷声道。 “不做数?” 江枝惑嗓音一寒,握着少年脚腕的手用力一拉,在拥挤的柜子里欺身压近,墨色眸子里裹着可怖寒意。 “是男朋友不做数,还是再见不做数,或者……都不做数了?” 崽崽想离开他? 又想离开他?! 迟茸原先是裹着被子靠在柜子边,被江枝惑握着脚踝拉动,整个人歪下去,江枝惑撑在他身上,没有光线的地方看不清模样,但呼吸很沉,凌厉的冷香逼进他呼吸里,从内到外全部侵占,有些骇人。 迟茸心尖抖了一下,又酸又涩,抿着唇偏开头。 “我也不知道。” 少年低声道。 他头还是疼,耳边一阵阵嗡鸣,试着去理清他的江枝惑的关系,声音抖了一下。 “一年半之前,我就是从你身边悄悄逃离,既然这样,以后还是……”他顿住,心脏在黑暗里发颤,“能不来往就不来往了吧,唔唔……!” 下巴遽然被捏住,极重的力道几乎将他整个人捏碎,嘴唇上骤然压下一双唇,舌尖撬开牙冠,长驱直入,凶戾的夺走他呼吸。 迟茸一惊,呼吸登时一片混乱,想推开,可下巴被钳制,手又绕在被子里,被迫仰起颈,承受男生愈发汹涌可怖的侵入。 “唔……” 少年呼吸凌乱,胸膛剧烈欺负,脆弱仰起的脖颈好似绝美的天鹅,柔软易欺凌。 江枝惑堵住少年话语,心脏跳的愈发沉重,身上戾气一重又一重,摸上少年耳后侧脸,声音冰凉。 “不可能。” “迟茸,茸茸。” 迟茸呼吸散乱,封闭的柜子里空气不流通,喘息剧烈,感觉男生将额头抵上他的,摸着他耳后,动作和缓,却像捕食前小心谨慎的野兽,嗓音愈轻。 “乖崽崽。” 江枝惑蹭蹭他额头,近距离感觉着少年的呼吸,扯开个冰凉温柔的笑。 “我不是男朋友,可我还是哥哥啊,我说过,你可以肆意的索取我,要求我,指使我,摸腹肌画日出看烟火,怎样都好。” “但唯独不能,离开我。”他声音冷下去,“……你想都别想。” 迟茸被江枝惑的疯狂程度弄的心惊,呼吸不匀,感受男生紧紧箍抱着他的力度,偏执里带着不安,狠狠的扣着他。 迟茸说不出自己什么感觉,心脏酸胀,有些难受,说生气,好像不是,说高兴,自然也没有。 就是有点……莫名的难过。 ……江枝惑。 ……哥哥。 . 江枝惑将迟茸抱了出来,刚刚额头相抵,感觉少年身上有些烫,衣柜里空气不流通,他连着被子裹着人一起抱到床上。 迟茸倒没挣扎,安静坐在床边。 江枝惑摸了摸他额头,确实有点烫。 跑出来太急,吹风,人又恍惚,有点发烧了。 江枝惑眼底暗了暗,手机发了条消息出去,没多久就有人敲响房门。 迟茸看见江枝惑深深瞧了自己一眼,不放心似的,盯了会儿才大步往门走去,打开门锁,将门拉开条缝,外面西装助理递进来一杯温水和药。 江枝惑接过,又重新把门锁上,回到床边。 迟茸:“……” 锁这么严实。 他刚刚瞥见,门口居然还守着几个人? 他是能飞还是能遁地? 江枝惑递过水和药,幽暗目光注视他,“吃了。” 迟茸犹豫了会儿,还是拿过来吃了。 这旅馆环境不好,江枝惑不打算在这住,看着少年吃完药,裹上外套,一步不离的带着往外走。 迟茸头很疼,他弄不清现在算是个什么情况,浑浑噩噩跑出来,可,他能去哪儿? 世界这么大,除了学校,没有他的落脚地。 但回了学校又要和江枝惑抬头不见低头见。 迟茸站在旅馆前,稍迟疑了一瞬,仅一瞬间,江枝惑敏锐发觉,扯扯嘴角,直接将少年塞上车,冷冷命令司机落锁。 迟茸近乎是被紧箍着带回了学校,下午本来还有课,但他手机关机前让赵箐帮自己请了假,现在人也不舒服,便不打算去上课。 寝室里,江枝惑早上用来看视频的电脑还开着,走的太急,甚至都没合上。 迟茸一眼看去,就瞥见视频里沾了一身血,苍白崩溃的自己。 迟茸指尖收紧,指甲陷进掌心,眼底颜色微有些异样,想移开视线,可目光却落在那上面,怎么也挪不开。 “啪。” 江枝惑合上电脑,瞧着少年表情,放轻声音,“查这些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失忆,也想……” 想让迟茸再离不开他。 江枝惑眸色深沉,瞧着少年泛白的脸,语调温和几分,“崽崽,你不喜欢,那我不查了。” 迟行堰已经入狱,少年也在他跟前。 他不会把人再放跑的。 江枝惑眸子里寒意一闪而过。 迟茸没说话。 或者说,从旅馆出来,到现在,一路上,他一句话也没说,也没看江枝惑几眼。 他头很昏,脱了外套,也没去床上,钻进久不使用的衣柜,在里面闭眼蜷缩起来。 江枝惑垂着眼,站在衣柜前面,隔着道柜子门,想让少年出来或者他进去。迟茸若有所觉似的,慢慢出声,嗓音在柜子里显得沉闷渺远,触不可及。 “别站这里。” 他现在不清楚要怎么面对江枝惑。 骗他是男朋友,等完全相信,又发现不过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迟茸心脏涩涩的疼,往角落躲了躲,眼睫垂下,低声说道:“如果我梦游,就叫醒我。” “我不想和你靠太近。” 江枝惑握住衣柜门把的手倏忽收紧,有些许青筋凸显,眼底冷的可怖。 崽崽。 迟茸可能是因为发烧,睡得很沉,他让江枝惑别靠近,但他不知道,江枝惑并没听他的,等少年意识昏沉,也进了衣柜里。 可能是那段视频引得那些记忆再次涌上脑海,迟茸陷入了深深的梦魇,梦里喘息挣扎。 隔着雾的江枝惑,隔着雾的一年半之前,隔着雾的模糊记忆。 “小茸在意什么呢?” 画面陡然清晰。 儒雅随和的男人站在他面前,将什么递过来,笑着,“小茸在意什么呢?告诉爸爸,说出来,我们好画画啊。” 迟茸脑袋里尖锐的疼,像有锤子在钻,嘴巴里是苦涩的药味,心跳异常的快,意识模糊。 他在意什么呢? 幼年的小猫头鹰,养了很久的花,心心念念的书…… 没有。 他没有在意的。 不要去想。 那层模糊的雾骤然浓郁,他想看清一年半之前的记忆,可心底平白生出些恐惧,逼得他后退远离。 不要去想。 他没有在意的。 迟茸呼吸凌乱,蓦地睁眼。 衣柜里依然漆黑,安静的回荡着他的呼吸声,只有他自己。 迟茸缓了几分钟,眼底空洞,推开门出去。 外面天已经大亮。 已经是早上,他还在衣柜里……没有梦游? 江枝惑不知道是醒了还是没睡,就站在衣柜前面,沉甸甸的看着他,意味不明。 “做噩梦了?” 迟茸坐着衣柜里,门开着,江枝惑站在他前面,身量很高,瞧着他。 迟茸心脏缩了一下,呼吸还是不匀,偏开头,没说话起身去洗漱。 江枝惑瞧着少年对他视若无睹的模样,神色微寒,抿唇跟着少年。 他昨晚进了衣柜,怕迟茸更生气,今早又出来,现在看,出来或者不出来,好像都没什么区别。 迟茸去上课,江枝惑就在他一步远的地方跟着,迟茸心烦意乱,可也不想说话,只当没看见。 他上课,江枝惑依然在门口等着他出来,这次叫了几个人堵住后窗。 两个人气氛冷凝明显,周围同学也不敢打扰什么,说话声音都轻了几分。 课上,唐老师站在讲台上,和蔼笑道:“最近有一个艺术展赛,在隔壁省,大概需要花一个月的时间参赛回不来,我们有一个名额,同学们把自己近期的一幅作品交上来,我们评选出最优的那位,去参加比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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