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枝惑侧目,这会儿才看清那个疑似家长的人,是虞家虞渔,他们以前在国外生意场上见过。 虞渔、虞山乐…… 亭子不大,几个人站得很近,他目光在二人身上扫过,瞥过桌面上的月饼,刹那间脑袋里扫过什么,又瞧向自己怀里的少年。 视线来打量过几回,眸子眯了眯。 夜里。 江枝惑躺在自己床上,神思清明。 因为早上别墅主卧那一遭,少年羞耻心爆棚,坚持不睡一起,已经躺自己被窝里睡了。 江枝惑睡不着,将手机光线亮度调到最低,悄无声息打了几个字出去。 他查不到崽崽的过往信息,父亲被崽崽举报入狱这事他知道,但崽崽的母亲……他父亲在国内是没有婚姻记录的,也一直查不到母亲是谁。 今天小亭子里三个人站在一起,虞山乐黑,虞渔和崽崽性别不同,看似没什么共同点,但一眼扫去…… 总觉得几人眉眼间有分神似。 . 凌晨两点半。 对面床铺传来丝响动,江枝惑抬眼看去,昏暗光线里,唇红齿白的少年迷迷糊糊睁开眼,坐起身,第一时间扭头找到他的方向,声音绵软。 “哥哥……” 江枝惑暂且收拢心思,放下手机,浅浅弯起唇,语调柔和,“嗯,崽崽来。” 少年有些兴奋,爬下床,跑到对面梯子边上,急匆匆的,想和哥哥贴贴,有些急切,一脚迈了两格梯子,手抓住两边就想往上爬。 但他不记得自己脚底有伤,等身体大半重量全移到那只受伤的脚上,清晰的痛感传来。 少年可怜兮兮的呜了一声。 “哥哥。” 江枝惑坐起身,黑暗里看不太清少年动作,只看见他冒了个毛茸茸的脑袋瓜,扁着嘴哼哼唧唧,“疼……” 下一秒。 “噗通!” 一声重重的闷响,少年身形瞬间往下坠去。 “!!” “崽崽!” 江枝惑一惊,心脏骤然一缩,猛的探出手,一把揪住少年衣领。 “崽崽?摔到了?” “唔……” 床铺近两米高,屋里太黑,江枝惑看不太清,少年又不应声,他打开手机手电筒,拿着朝下照去。 迟茸被突然的下坠感弄醒,迷糊一阵,等慢慢清醒过来,恍惚发现……自己姿势,好像有点怪。 他这会儿一条腿滑到了梯子里面,大腿压在梯子横栏上,另一条腿就在外面晃荡。 一束光打下来,他这才看见,自己后脖颈还被上铺坐着的江枝惑一手牢牢提溜着,对方正目光幽幽的盯着他。 而他整个人奇形怪状的挂在梯子上。 迟茸:“……” 迟茸:“???” 这什么情况? 迟茸懵了。 “江、江枝惑?” 他抬头望上去。 少年眸子圆滚滚的,带着点茫然无辜,江枝惑见少年没摔下去,浅浅松口气,啧声,扯扯嘴角,将人拉上来。 江枝惑猜他是踩到伤口上了,不由分说将人拉过来,握住脚踝抬起来看了看。 果不其然,伤口正中心溢出丝血痕。 江枝惑眼底沉下去,声音微凉,“明晚直接和我睡。” 迟茸:“……” 迟茸脚心有点疼,瞧着男生的冷脸,僵硬两秒,垂下脑袋,老老实实哦了一声,声音低低的,听着很乖。 屋里只亮着手机手电筒的光,江枝惑取来了药和新的纱布,靠墙坐着,迟茸脚踝遽然被握住,漫不经心往对面一拉。 强横力道传来,他瞬间被拉到男生跟前。 深夜寂静,两人之间距离近到有些离谱。 ……这、这是不是有点太近了。 迟茸心脏怦怦猛跳几下。 他脚踝被握住,搁到对方大腿上,灼热温度笼罩上来,脚心伤痕处却被沾了药的棉签划出一道酥麻的凉意。 江枝惑动作很轻。 但越轻,就越痒。 “唔我、我自己弄吧,痒……” 迟茸脸上慢吞吞冒出抹昳丽粉色,心跳有些快,不自觉动了动,哼唧几句,想把脚缩回来。 脚踝上的钳制蓦地变重,牢牢的箍着他。 江枝惑冷淡抬眼,乌黑眸子黑沉沉的,指腹摩挲少年凸起的踝骨,漫不经心轻呵一声,嗓音微凉。 “乖,自己受着。” 迟茸:“……” 好凶,不就道口子嘛。 少年撇撇嘴。 少年对伤口混不在意,江枝惑眼底晦暗,心底不悦情绪涌起,轻轻扯开个笑,握住少年玉白踝骨,指腹抵过那颗针尖似的嫣红小痣,声音低柔。 “乖崽崽,你可以不在意,但作为男朋友的我不能不在意。” 他浅浅弯唇,墨色眸子肆意在少年身上滑过,笑了,直勾勾盯着少年,温声道:“如果这伤口再裂一次,崽崽就可以不用走路了。” 迟茸:“??” 江枝惑柔和笑笑,“男朋友可以全面代劳。” 迟茸:“……??” 代劳是什么鬼啊。 走哪抱哪的意思? 这、这他喵的…… 迟茸被他笑的毛毛的,脚踝酥痒的厉害,耳根子有些热,偏开视线。 . 时间已经到了九月份,中秋过去,天气虽然还是热,但不时下点雨,极大的缓解了秋老虎的燥动。 他们班要统一出去写生,迟茸被“威胁”了一通,老实养了段时间,脚心的伤虽然长,但好在不深,恢复的还算快,终于在外出写生前完全养好。 京大实力雄厚,资金也多,他们写生的地点定在了相隔三省的一个南方小镇附近的山上。 山清水秀枝繁叶茂,风景很好。 一整个班连上带队老师总共二十多人,迟茸和赵箐走在一起,爬上山,对这一片景色颇为赞叹,纷纷有些手痒。 他们找了处视野好的地方支起画板,各自动笔画画。 本来是个寻常的写生,但五个小时后,天色突兀的阴下去。 他们头顶聚集了大片的乌黑云层,厚重低垂,似是要将天给压垮。 没多久,异变陡生。 瓢泼大雨轰隆砸到地上,没有丝毫缓冲的间隙,倾盆泼落。 京大。 外面下着雨,天色有些灰蒙,江枝惑坐在寝室椅子上,瞧着对面空荡荡的床铺,心情也有点晦暗,眸子微涩,轻轻啧了一声。 明明才刚走,他现在就有些想他的崽崽了。 不想他的少年离开他的视线分毫。 手机页面随意开着,上一个视频播完,自动跳到了下一个,播音主持人的声音响起。 “插播一条新闻报道,三个小时前,G市突发大雨,来势凶猛,符黎山极其附近区域可能会有山体滑坡与泥石流,请附近居民做好防范,近期不要上山。”【注①②】 “复述,插播一条……” 女主持人声音再度响起,江枝惑听了一耳朵,猝不及防拧眉看过去。 G市符黎山。 茸茸他们写生去的不就是这个符黎山? . 山上大雨还在下,明明是白天,天色却已经黑的像是夜幕将至。 大雨不停从天上落下来,打的山里一切都在震动颤栗。 迟茸浑身湿透,躲在一个洞里,头发还湿漉漉的布满水汽,拿着手机轻叹口气。 他手机倒是没淋坏,但完全没信号。 山里天气复杂多变,带队老师看见天色变化的时候就立马让他们下山。 但雨下来的太快了,他们刚走到一半,大雨直接浇了下来。 山路一片泥泞,他们二十多号人被滚石和小股小股的泥流冲散,大雨又遮挡视线,现在谁也不知道谁在哪里。 雨已经下了三四个小时,气温降下来,迟茸身上的衣服湿的彻底,被风一吹,不由哆嗦一下。 他脸有些白,看了眼洞里环境,不算深的洞,位置也不算高,洞口位置已经漫进一片浅浅的水洼。 迟茸把湿透的外套脱下拧了拧,再穿上,退到山洞最里面,贴着石壁坐下。 “轰隆——” 沉闷的巨响从外面传来,发出的响动在雨里也有些惊人。 应该是哪里塌了。 迟茸抱着腿,看着洞外昏暗的场景,稍抿了抿唇。 他不确定自己这个洞会不会塌,也不确定会不会有水灌进来。 山洞里安静的诡异,只有噼里啪啦的雨滴砸落声。 迟茸贴着石壁,望向洞口,再叹口气。 想不到出来写个生还能遇见这种事。 只能说……天有不测风云? 迟茸瞧着昏暗光线里唯一透出丝丝微弱光亮的洞口,脑袋里恍惚一瞬,竟然觉得这个山洞有点像他以前钻去睡觉的衣柜。 给他些微的安全感。 但危险、脆弱、摇摇欲坠。 迟茸抱着腿蜷缩着,湿透的身上渐渐发冷,又有些麻木,意识昏沉。 只剩眼前模糊的洞口。 恍惚中觉得,也许就一直呆在这里,被大雨或泥流淹没在山洞里,悄无声息再无踪影,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 江枝惑。 脑袋里一个清隽人影突兀显现,拉回他片刻意志。 对,江枝惑。 他记忆还没恢复呢,那半年的经历,总不能在他脑袋里成为无解悬案吧。 迟茸身上冷的厉害,甩甩脑袋勉强清醒几分,看眼手机,依旧没信号,在依然带着的东西里翻来翻去,找到一张湿了又干的画纸,拿出铅笔漫无目的勾勒。 他只是想做点什么事,好让自己保持清醒,但手却好似有自己的想法。 等他画完,不经意间一垂眸,瞧着纸上熟悉的斯文温润的人影,迟茸眼睫颤了颤。 男生在纸上朝他弯着唇角,笑的清润,但墨黑眸子意味不明,一幅皮白心黑的大尾巴狐狸模样,不知道打的什么鬼算盘。 一看就没安好心。 迟茸撇撇嘴,看的心烦,把纸对折合起来,随手扔一边。 ……挑了块干燥的地方扔。 . 大雨倾盆的第五个小时。 江枝惑调了直升机第一时间往G市赶,临行前突然收到消息,有人想和他一起过去,问了之后才知道,是虞渔和虞山乐。 虞家主要在国外发展,国内根基不深,他想到那个猜测,答应让两人跟上他。 直升机上,虞渔抬眼似是想说什么,江枝惑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低沉,“有话找到人之后再说。” 虞山乐握紧姑姑的手,虞渔看了他一会儿,轻轻点头,“……好。” 大雨倾盆的第九个小时。 山上的学生找到了十六个,失温昏迷两个受伤六个,还有五个学生和老师不见踪影。 江枝惑眉头拧的死紧,穿着雨衣带着专门的定位和传讯仪器再次进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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