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指比划着一个小缝,表示一点儿。 他没留心人家看他的眼神。 何止一点。 齐朝槿:“嗯。” “既然这样,”水鹊将闰罗针线,全都一股脑塞进齐朝槿怀里,“你这么喜欢我,还是你来给我做荷包吧?” 齐朝槿无奈地揽过活,“好。” 真好。 他白得一个荷包。 水鹊美滋滋地拍了拍腰间,仿佛已经想到自己腰间佩戴一个荷包的样子。 【77,有人给我做荷包了。】他欢欢喜喜地和系统说,【我还没有收到过荷包。】 古装剧里的重要人物,腰上挂了好几个荷包,看着怪气派的。 水鹊有点新奇,还有点羡慕。 77号害羞地表示自己虽然没有手,缝不了,但可以给宿主在系统商城里买。 监察者截断了频道,【那些腰上好几个荷包的,是皇帝,你不如也去坐一坐那个位子。】 后半句就阴阳怪气起来了,【等那些整日要爬你龙床的,给你缝一百个荷包。】 水鹊想了想一百个荷包挂在腰上,赶紧摇了摇头,【那还是不要了。】 …… 过了两日,齐朝槿请了县里的泥瓦匠来铺青瓦,修缮主屋。 这日是重阳,但齐朝槿白日里还需得上工,水鹊和他说自己应了崔时信的约,登高乐平山看枫叶。 时候还早,齐朝槿给他挂上绣好的荷包。 打籽绣的纹样,喜鹊停在一丛竹枝上,囊身两侧还用扁线编织了同心结,连着回笼须流苏。 水鹊左看看,右看看,抬起头来就是夸对方,“齐郎手真巧,我会妥帖地佩带着的。” 齐朝槿叮嘱他,“里面是我去换的碎银,路上想吃什么大可以买,傍晚我回来给你做重阳糕。” 水鹊:“嗯嗯。” 马儿咴咴地叫,崔家的马车已然停在青河村口了。 到青河村这边的路窄一些,驾车的车夫费了一番功夫,所以来迟了片刻。 水鹊撩开帘子,他一坐下车夫就鞭马往前驱了,因着车内铺了厚厚的软衾,即使青河村这段路如何颠簸也不会硌到。 马车内有暗格,装着糕点瓜果,乐平山在长州县和苏吴府的交界,驱车也有相当一段距离,崔三担心他饿着,备了不少点心果子。 乐平山不算很高,但独多枫树,一到金秋就红叶参错,层林尽染的,又面着一条江河,山上小溪萦纡,迤逦不绝。 大融苏吴一带的人,无论是春日踏青,还是重阳登高,都喜欢到这边来。 乐平山的山脚就有筵宾的酒楼,岸边有画舫,也是隶属酒楼的,方便酒客租赁小舟到河中观赏游玩。 如果有想要在山上的亭台楼榭间,曲水流觞大宴宾客的,山脚的酒楼也能一并承揽排备。 今日一场筵席是打京城来的世子点名的,同行宾客皆是长州县、苏吴府两地的公子哥。 宴宾楼不敢草率,身着白虔布衫的小厮来来往往地布置。 鹿皮坐毡,在临水傍花处铺展,万龄菊团簇开得正盛。 水磨楠木叠桌,列炉焚香,再置放铜制水火炉,一孔茶壶供茶,另一孔执壶煮酒。 吃食暂时只有旋炒银杏、栗子、狮子糖一类的果干和蜜煎香药,仅供开胃。 余下的酒楼厨房还在如火如荼地准备,一道接一道备好了就会让小厮提盒火急火燎地送上山来。 马吊牌一推,嘘声阵阵,一个青袍公子急急摆手,“没什么意思!魏小侯爷你自己数数,这都赢我们几轮了?” 魏琰笑骂一声。 眼神却不知道要飘向何处。 “崔三怎么还没来?”魏琰假模假样地往牌上扯,“也就只有崔三能在马吊牌戏上和我打打来回!” 实际上在想着,崔三不是说去齐家接人了? 什么车马这么慢,难道是驮着人过来的不成? 邓仓也道:“对啊,崔三公子今天怎么这么慢,水鹊住的也不是很远啊。” 终于有人替他说出这句话。 魏琰饮了一口酒水。 有三四个人是打苏吴府来的公子,在场的又皆是朱门子弟或是诗书世家,就是有的一两个彼此面生,但也算是有耳闻,唯独没听过邓仓口中的“水鹊”。 青袍公子面露疑惑,“邓仓你说的这个同窗,当真长得天仙一般?我怎么没听说过江南一带哪家公子叫这个名字?他家住何方?” 魏琰放下杯盏,“长州县,青河村。” 青袍公子甚至以为他在开玩笑,但看世子爷的脸色不似作假,他犹疑道:“这……崔三是从青河村带了个小村花过来?” 魏琰斜睨他一眼。 便轿总算是从山脚悠悠抬上来了。 崔时信先行下来,一手撩着帘子,一手去扶轿中人。 那人却拍走了崔时信的手,声音软和,但是听着像是生气了,“你坐轿子老往我这里挤做什么?” 水鹊抿着唇,不大满意地下来。 轿子也不小,两人并排坐足够了,崔三老往他这边挤,他要被挤扁了。 小郎君生气的模样也是顶好看的。 眉黛唇朱,雪白的小脸绷着,眼睫垂垂如鸽羽。 崔时信为自己正名,“那是山路颠簸,我哪有故意挤你?”
第69章 嫌贫爱富的黑月光(18) “你有。”水鹊煞有其事地比划着,只是他比划的都要成一个轿子一九分了,他的位子占一分,搞得好像崔时信让他夹缝生存似的,他说,“弄得我就只有这么点位子坐了。” 崔时信故作横眉,好笑道:“我前头说了山路陡峭,这便轿没有马车的软衾舒适,叫你坐我腿上又不肯,现在又怨我挤着你了。” 水鹊抿嘴不说话了。 他憋着股气,忿忿地到鹿皮坐毡上落座。 在场的其余人听见崔时信轻佻的话,心中皆是一惊。 崔三怎么能……叫人坐他腿上呢? 这样的念头一出,脑海里就不受控制地浮想联翩。 水鹊郎君一瞧就是身娇肉贵的,骨架纤细,坐在崔三这般身量的男子腿上,夸张一点地说,几乎就能够揽着嵌在怀里了。 方才还在说人是小村花的青袍男子,现在已经耳根滚烫,好似换作了是他坐在底下,人家软绵绵的腿肉挤着堆在自己膝头上。 魏琰倒没听出崔三的话哪里暧昧。 毕竟之前纵马时水鹊不想磨了腿根,也净往他怀里坐。 虽说把人当肉垫的做法,实在是有些娇气了,魏琰转念想,既然是水鹊,那倒也能够说得通。 他的位子就在水鹊的坐毡旁,隔了张叠桌,将桌边上的两三碟瓜果推过去。 栗子、葵瓜子、榛子,他是就近推的碟,结果里头盛放的全是坚果一类的。 水鹊吃了一点就不再吃了,魏琰还以为他是胃口不好还是在等上菜,“怎的不吃了?不喜欢吃?” 水鹊摇了摇头,伸出自己的十指,展示红红的指腹和沾的果仁,才拍一拍手,抖落了指尖细碎的果仁,他小声道:“想吃,就是很麻烦。太难剥了,我就不爱吃了。” 在家里,糖炒栗子全是齐朝槿给他剥好了壳儿的。 水鹊让他养出了一些坏毛病。 没剥好的,就宁愿不吃了。 魏琰对于这娇客的脾性再有了新的认知,剑眉一挑,“真是惯的你,也不怕给自己饿着了……” 这么说着,却是一个接一个地给他剥果仁,碟子上堆出了果仁小山。 崔时信弄了两碟金桔蜜橘来,坐在水鹊另一边。 他立即警觉地让人家别坐到自己这边的鹿皮坐毡上,挤得慌。 好像认为崔时信是刚刚不服气,现在故意过来挤他的。 “我有这么坏吗?”崔三公子无奈道:“这儿就你旁边还有毡子可坐了,谁叫我们来得晚?你要叫我坐溪流里头吗?” “噢。”水鹊还是提防着他,“那你就坐你那块,别过界了。” 崔时信只能剥了个蜜橘,向他示好,“刚刚挤着你了,我向你赔礼道歉,嗯?” 对方一服软,承认方才挤到自己,水鹊就没什么意见了,他高高兴兴地接过崔时信剥好的金橘,“谢谢,原谅你了。” 魏琰不知为何,心中生烦,突然眯眼,堆着果仁小山的碟子向水鹊手边一推,“不是爱吃榛子?给你剥的,不要?” 他嘴里还是橘子,声音黏黏糊糊地道谢,“要的,要的。” 左有京城崔氏三公子赔礼剥橘,右有安远侯世子献殷勤,压根轮不上在场的其余人了。 人全落座到齐了,又再相互介绍了认识,但这场宴席本身就是熟人或者半熟人组成的,唯独水鹊比较特殊,因此介绍也主要是要给他认一认面孔。 布衣小厮们步履匆忙,但稳稳当当地穿行山路,腿脚麻利地上到亭台水榭,光是下酒的前菜,就有十五盏之多,每盏两道菜。 曲水流觞,引的山中泉水,在亭台水榭之间改了一改水道,使成回环的溪流。 荔枝白腰子、花炊鹌子、沙鱼脍、螃蟹清羹…… 三十种下酒菜漂浮水面,另有蜜煎香药,果子罐子。 既然要吃菜喝酒,不能就光这样吃喝。 小厮摆上厚漆备具匣子,种类繁多,皆是供酒客玩赏的,骰盆、骨牌匣、酒牌、诗韵牌、诗筒,一应俱全,近乎把文人雅客外出郊游能玩的游戏器具全备上了。 青袍公子是苏吴府的通判之子,唤作郑鹤,他扬起手来晃了晃骰盆,“玩不玩双陆?扔出杂花色就罚酒!” 在场的除了水鹊,其余八人全表示赞成。 水鹊没玩过,他只听过双陆,实际上也没见过古代的骰子,更加不清楚游戏规则。 不想扫了大家的兴头,就悄悄扯了扯崔时信的衣袖,“崔三……这个双陆要怎么玩啊?” 他和崔时信在书院里当前后同窗又一起吃饭这么久,混熟了连公子的后缀都不叫了,也不管人家年纪比他大,直接喊的崔三,半点也不客气。 崔时信平时没那么在乎称谓,只是稍微介意了一下他喊齐朝槿喊的齐郎,对他就是喊崔郎、崔三郎也行啊。 崔时信又嫉妒起齐二来了。 从前嫉妒齐二的名次,现在妒忌齐二有个作小情郎的远房表弟。 他就是个表面光明磊落的崔氏三公子,暗地里善妒得很,夜夜盘算着如何能从齐家悄无声息地把齐二的小情郎偷走了。 崔三啊崔三,日日学圣贤之道,怎的学得越来越阴暗了? “崔三?”水鹊见他怔怔地在出神,再扯一扯他的袖子,“你告诉我,这个双陆怎么玩啊,不然我一会儿要罚酒了。” 崔时信猛然回神,恢复了神色,笑吟吟道,“你把手里的半个橘子给我吃,我就教你。” 那是他后来再给水鹊剥的一个,水鹊只吃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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