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密密的香气,说不上来的甜稠,叫人想起灌木丛里的莓果、新酿好的枫糖浆还有野外的百合球茎之类的。 如梦似幻。 不应当出现在被圣廷通缉追捕的逃亡者途中。 魔笛手没有理会杂戏演员的话。 他是中途分开了负责吹笛断后的,薄唇将近抿成锋锐的直线,询问空手而归的魔术师和杂戏演员:“圣器呢?” 魔术师随意地摊手,接着掌心侧向杂戏演员,慢条斯理地解释:“他暴露了行踪,我们还没来得及进入内室。” 魔笛手的视线冰冷刺骨,和刀子一样扎向杂戏演员。 杂戏演员:“拜托,我是演杂戏的,我又不是专业小偷?!” 魔术师的话语意蕴深长道:“可不要吵起来,叫小客人看见热闹了。” 三道视线看向车厢角落的一整团织毯。 羊毛的毯子,顶上支起两个小角形状,叫人想忽视也难。 水鹊小心翼翼地,扒拉蒙头盖脸的织毯下来,小声小气地说:“你、你们最好快点下去,这是我的马车,不然……” “不然我就要不客气了。”
第115章 骗氪养崽游戏里的崽(32) 是一只小梦魔。 白金发冒出两个幼小的黑犄角。 手撑着毛毯支在脖子下,严严实实的,几乎盖住了整个人。 表情不安地盯着他们,如临大敌。 “哈?”杂戏演员质疑水鹊的话,“你是血猎的俘虏吧?你确定,这是你的马车?” 水鹊正准备理直气壮地应下,这时车帘掀开,去而复返的血猎,深绿色眼睛将车厢内的情况收入眼底,视线最终锁定在水鹊身上,确认小梦魔并没有因为刚才的混乱动静而逃跑。 马车夫回来了。 “暂时占有……那也是我的马车。” 水鹊梗着脖子说完,不尴不尬地抿住唇。 血猎对他的话没有发表什么意见,或者说是无暇发表意见,确认水鹊还在马车上,他横眉扫向其他人,“我还没有答应和你们的合作。” 魔术师笑眯眯地往后靠着椅背,“那你要叫圣廷骑士到这边来吗?毕竟捉住圣廷的通缉犯,对你和你的家族来说可是大功一件。” 血猎没有立即回答,他沉默地立在漆黑的夜色中,现在的时间已经将近破晓了,天边微亮,背光的条件下让水鹊看不清他的神情。 气氛僵持下来。 魔笛手忽然出声:“很挤吗?” 是对着水鹊问的。 他一上车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一排车厢长椅的角落藏着一团。 但没有多在意。 看清小梦魔的真容后,却心生亲切感。 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们之间应当有更亲近的联系。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他往外侧边缘坐,空出更多的位子后,小梦魔反而还更加缩紧了。 血猎风言冷语地讥讽:“他胆子小得像鸟儿一样,你吓唬他会飞走。” 水鹊听出来这个人在嘲笑他,于是瞪了血猎一眼。 血猎反倒极其新鲜一样,眉峰半挑回视他。 魔术师打断了他们的气氛。 他对血猎说:“你一直不清楚的事情,我了解细节,还有证据。先送我们回驻扎地,对于合作的事情,或许你会改变主意的。” “太阳要出来了。” 魔术师斜眼睨向外面的天空,鱼肚白,微光,城市也从漆黑中苏醒,街道上的鸡鸣人声吵嚷起来。 他看向原地不动的血猎,“你要等圣廷骑士再一遍回来检查,再动身吗?” 血猎面无表情,到前方驾驶马车前,莫名其妙地折回来问水鹊:“你应该不怕光吧?” 他只知道梦魔多在夜间行动。 他马车的车帘布并不怎么遮光。 水鹊不想理他,嘟哝:“反正怕了我会自己飞走。” 血猎冷然扯了扯嘴角,他转向跨步,坐好后鞭挞马匹。 马嘶声咴咴,在破晓时分扬尘而去。 ……… “真的不挤吗?” 魔笛手第三次问。 水鹊不安地抓紧织毯,闷声闷气:“不挤。” 不挤是假的。 车厢没多大,其他几个人骨架大,个高腿长,水鹊原本的位置没剩多少了。 魔笛手淡声提建议:“如果觉得挤,可以坐到我的腿上。我不介意。” 水鹊撇了他一眼。 奇奇怪怪的。 谁要坐到他腿上? 一扯缰绳,马车急停。 车厢与前面连接的窗子,出现一双深绿鹰目。 “我介意。”血猎皱紧眉,语气嫌恶,“别在我的马车上乱搞,脏死了。” 血猎冷言冷语,“马戏团到了,你干脆把这个梦魔带回你们帐篷里,省得我浪费时间应付他。” 他好像把水鹊当成了一个避不开的大麻烦。 魔术师缓缓出声:“你说话可不太像古德家族教育出来的子弟,真是刺耳伤人心。” 他道破血猎前后矛盾的言行,“不想应付他,你可以在刚才把他交给圣廷,反正梦魔也在你领命的狩猎范围,难道不是吗?” 血猎顿了一下,没有回答魔术师的反问。 “下车。”他说,“让我看看你说的证据,值不值得我考虑合作。” 流浪马戏团的驻扎地,就在城外的郊野。 彩色麻布帐篷,布面打着补丁,四五个学徒趴在露天的圆桌上,喝得酩酊大醉,睡成死一般沉寂。 无论怎么看,都完全是破落、没有人气的马戏团,足够掩人耳目。 血猎最后看着马车里的水鹊,“你不下来?” 水鹊动作慢吞吞的,把叠好的织毯递还给他,“谢谢。” 血猎眉峰拱起。 织毯是他平时行旅时偶尔休憩用的,只有洗干净的皂角味。 被水鹊盖了大半夜,上面全是对方身上那股甜稠的香气。 他原本想说“直接丢了”。 话到嘴边,盯着那叠得不算整齐的织毯,血猎接过来什么也没说,放回储存的木头箱子里去,落下锁头。 再回头看,水鹊已经自己从马车上蹦了下来。 血猎以为他会叫自己抱他下来。 毕竟这个梦魔看起来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草地松松软软的,只偶尔有一丁点儿扎脚。 水鹊身上穿着血猎的粗绒布大衣,下面还是没遮住的灯笼裤,还有雪色一片的双腿。 阳光从枝叶的缝隙透过来了,照得肌肤白腻得晃目。 看起来像是幽会男人到深夜,在清晨穿着男人外套归来的,不三不四的小梦魔。 血猎摒弃自己无端的联想。 魔笛手这才看清水鹊的衣着,他解了外套,围在水鹊的腰下,彻底盖住了双腿。 他做完这件事,又问水鹊,“我有干净的衣服,你要到我帐篷里换吗?” 水鹊小心地后退一步,“不、不用了。” 反正只要等梦主人梦醒,他就又回到自己温暖的床上了。 杂戏演员没见过魔笛手这副操心的样子,他印象里,对方向来比魔鬼还要刻薄。 真是可怕。 可怕的小梦魔,身上一定有着某种魔力。 魔术师从帐篷里出来,他将一把破碎的匕首交给血猎,“不觉得眼熟吗?” 血猎神情瞬间变得阴恻恻的。 “当时巫师法庭的审判现场,指控你生母的证据。” 魔术师说出对方心知肚明的答案。 他转步,牛皮靴踏在草茎上,露水打湿了鞋面,“你不是一直也感到怪异吗?一个古德家族曾经的女仆,生下你之后,被古德夫人赶走,孤身住在村庄边缘,除了种种花草,做些缝纫的简单活计,每个月几乎只有探望自己唯一的孩子时会出门,和别人说上话。” “人际交往简单,性情温顺,却被指控为女巫,邻居控诉她曾经使用幽灵刺伤自己,并以这把匕首作为证据。”魔术师说出真相,“这把匕首其实属于观众席的一名观众,在无心之下扔出的。” 魔术师没有理会血猎越来越沉的脸色。 “真不巧,法庭斗剑的那天你领了圣廷命令在围猎低等吸血鬼,导致你的生母连斗剑代理人也没有。” 他继续说:“那一个月城外的火刑了结了一百多名所谓的巫师。这只是其中一个在圣廷猎巫运动倡导下,潦草了结的冤案。” 血猎反问:“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说辞?” 魔术师把一份杏仁乳布丁递给坐在桌前的水鹊,才回答血猎的问题,“你本来就对案结有所怀疑,难道还需要我招魂死灵来和你对峙吗?” “死灵招魂术,我也学过的。” 两人的视线齐齐投向出声说话的水鹊。 水鹊咬了咬汤匙,意识到自己不该随便插嘴,但对于两个人怀疑的目光,他不满地说:“在《红龙》里学过,一本魔法书。” 他好歹也是一个巫师。 在小木屋里潜心学习了各类魔法书好久的。 水鹊跃跃欲试,对着血猎说:“你愿意的话,也可以找我来帮你,不过,可能材料还是需要你找。” 他是一个特别乐于助人的小巫师。 他这么一插嘴,把阴霾的气氛驱散了。 血猎定定看了水鹊一会儿。 转头对魔术师说:“脱离圣廷与合作的事情,我不会立刻给你答复。” 魔术师不紧不慢道:“不用着急。我们在等下一个四年的仲夏节,在那真正到来之前,巫魔会都欢迎你。” 梦境的环境忽然搅动起来,水鹊怔怔地坐在椅子上,从他这里看,稍远一些的地方,其他人的面孔已经模糊不清了。 梦主人要苏醒了。 魔术师离水鹊最近。 他坐到水鹊对面,仅仅隔着小圆桌面的距离。 双手交叠,瓦蓝色的眼睛和水鹊的对上,“好久不见。” 他这一句话,让水鹊后背的冷汗都沁出来了。 魔术师若有所思,他看着水鹊,“我今晚又梦见你了?还是说,这里是那个猎人的梦境?” 他环视一圈,梦境正在崩塌着,森林与天空已经虚化得将近消失了。 又转回来和水鹊继续说话,“你连《红龙》也学过吗?真是见多识广。” 水鹊不知道怎么回答,也摸不准魔术师异常的话语,只好点点头,不说话。 魔术师背后是坍塌的环境,他说话仍旧慢条斯理,好像在和水鹊享受一个普通的下午茶,“你觉得他会叛离圣廷吗?” “不过,你应该已经知道答案了吧,不然也不会进入他的梦境。” 水鹊在梦里也记得不要浪费食物,他不忘把杏仁布丁吃完,抬眼看向魔术师时,眼中流露出单纯的好奇,“你为什么要挑唆他叛离圣廷?” 只是因为要扩大巫魔会的势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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