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加里克当时觉得水鹊是故意的。 毕竟他的弟弟真的很会折磨人。 水鹊压根不搭理加里克的追问。 行军吃的是些干硬的面包和腊肉,口感并不如何好吃,仅仅只能够填饱肚子补充能量而已。 又是下雨又是快要入夜了,也没有合适的条件打些新鲜肉来烧烤。 水鹊吃的不多,他吃完简单洗漱后,困得不行,早早躲进帐篷的临时床铺里睡觉了。 大帐篷确实宽敞,铺展了三个临时床铺都还有相当大的富余空间。 说睡觉是真的睡觉,没人去闹他,阿瑞德本身不是多话的人,而在水鹊不说话的时候,里昂甚至能够整天整夜不吭气,因此两个话少的人之间也没有可搭话闲聊的。 帐篷内只能听到清浅的呼吸与夜雨坠下的声音,偶尔才有一两句外面守夜者的话音,距离隔得远,并不清晰。 终归是第一次正式的行旅生活,水鹊晚上睡得不是非常踏实,而且在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就被叫醒了。 雨停了,但他的腿没有完全恢复,走路慢吞吞的还站不稳。 只能打着哈欠让里昂抱着出去。 几乎是下了一整夜的雨,幸好他们在山坡上,雨水积不起来,全都顺着流到山坡底下去了。 雨水洗过,营地周围青色一片,远处的山腰全是雾,遮挡得连上面的山体也看不清了。 离这边不远,有一道极细的山泉瀑布,营地的用水是从那里接回来的。 水鹊靠着里昂,自然地使唤道:“里昂,我想先洗脸刷牙。” 贴身男仆一早就烧好了热水,让自己的主人一醒来能够用温水洗漱。 他的行囊里自己的东西没多少,却连防止手冻裂的护手油、秋冬滋养脸部皮肤的面脂也给水鹊带上了。 里昂帮水鹊刷牙洗脸后,还拘住兴冲冲企图先逃走去喝羊肉汤的主人,仔仔细细地给人擦好护手油和面脂。 几名蹲在地上拿着碗汤水仰头一饮而尽的骑士,回头正好看到这幅画面。 鹊骑士身上的肉好像没有一处是不嫩不软的,在任由仆人擦面脂时,雪腻的颊肉擦拭挤压得轻微变形。 正是因为软嫩,才要好好用面脂保护起来,天寒地冻的,万一冻坏了就不好了。 他们分明自己连洗漱用的都是冷水,却自然地说服自己,给水鹊这样和行军生活完全格格不入的行为找到正当的根据。 水鹊原本闭着眼睛的,里昂说了声可以了,他才睁开。 为什么都盯着他看? 水鹊犹豫了一下,猜测他们看着他的原因,于是大方分享,“你们也要吗?” 他递出去那罐面脂。 蹲在远处的骑士们怔了一怔。 铁靴踩踏了地上枯黄的草茎,发出由远及近的沙沙声。 “要的。”阿瑞德说着,接过来,顿了一会儿,才疑惑地问,“可是你刚刚已经擦过一遍了,让我再擦一次……会不会面脂厚了不舒服?” 水鹊坐着抬眼看他,好一会儿反应过来了。 “我问的你们要不要,是给自己擦,不是要不要帮我擦。” 他都不明白阿瑞德怎么会这样理解。 阿瑞德点头,表示明白,也不见他尴尬,只是给水鹊递了驱寒的羊肉汤,他从营地中央端回来的,羊肉盛得比较多,在姜黄色的汤里浮浮沉沉。 坐在营地中央的西尔卫斯特向他们这边看过来,正好和水鹊对上视线。 平平淡淡的一眼,仅仅颔首示意。 肯定又是在警告他不能够吸血了! 水鹊忿忿地让自己以小人之心揣测对方。 吃完早餐就要开始继续行军了。 午餐是不会停下来食用的,潦草地在马背上胡乱吃几口。 执旗者的马牵到了途径的河流饮水,有挥旗示意,其他人也才能饮马,让马儿歇口气。 “那是什么?” 水鹊遥遥指向河流下游立于水中央的白色类马生物。 阿瑞德特意将马牵到水鹊他们附近喝水,听到疑问,往水鹊所指的方向扫了一眼,缓声回答:“溪马,是水怪。不要离它太近,它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人类,但如果有人试图骑它过河,它会跳入水中将其淹死。” 原来是魔物。 水鹊哑然。 饮马的时间不长,他们必须抓紧行程。 行军打头的是侦察队伍,接着是主力部队的骑兵,然后才到水鹊所在的后勤队伍,最后还有后卫部队。 队伍长,信息联系主要通过号角。 水鹊在队伍安安稳稳的中后部,经常只能听到前方或者最后方的号角提示有魔物袭击。 连魔物的影子也没见到,就又听到传来的胜利号角声。 他原先还好奇队伍遭遇的魔物是什么样的,等到晚上在帐篷里被震天号角声吵醒时,就不好奇了。 阿瑞德动作迅速,紧急套上铁叶甲,“听声音是蛇群袭击。” 他倾耳辨认号角声,补充:“主要是箭蛇、秘纹蛇和火烧蛇,太危险了,你待在帐篷里,我出去支援。” 水鹊想问蛇不是冬眠了吗,但转念一想,阿瑞德说的那些全是魔物的名称,也就不奇怪了。 他自觉自己是拖了点后腿的,腿脚没完全好,好了也没有对抗魔物的经验,帮不上忙。 “里昂也去吧。”水鹊说,“我好好待在帐篷里,没关系的,你去帮大家的忙。” 里昂怔了一下,他只会听水鹊的话,于是沉默着穿上护甲,拿上长剑也出去了。 水鹊呼出了一口气。 只是没想到,他们前脚刚走,帐篷外飞入一抹细长黑影,攀在边缘的帘布上。 像是壁虎,又像是蛇,躯干上有翼膜,后肢抓蹬在帘布上,发出嘶嘶声,竖瞳紧盯着帐篷里唯一的人类。 水鹊坐着一动也不敢动,后背直沁冷汗,手脚冰凉。 一边观察着箭蛇的动向,一边依靠被子的遮掩,摸到那把游戏系统奖励的屠龙匕首。 箭蛇一旦后肢蹬出,伸直脊椎,就可以在瞬间像箭一样刺穿猎物的喉咙。 几乎是一击毙命。 水鹊攥紧了手中的匕首,手心也掐出白痕。 直播间弹幕发出尖锐的爆鸣。 【蛇!是蛇!是小鸟的天敌!】 【臭蛇,吓坏我们宝宝了,你要是敢攻击,我今晚就点蛇肉吃!】 关郃已经准备趁着现在帐篷里没有其他人,现形保护水鹊了。 下一秒出现了一个战斗系统。 【养成人物[水鹊]】 【生命值:600/600】 【攻击力:375】 【魔物[箭蛇]】 【生命值:375/500】 【攻击力:1000】 【请玩家选择战斗方式:】 【A翻滚防御】 【B投掷攻击】 关郃不用多想,做出了选择。 在箭蛇猛地松开后肢,一展翼膜,像标枪一样即将射出时,寒芒刺过,匕首将其钉死。 穿过了箭蛇躯干与布帘,钉在帘后方的木头柱子上。 水鹊出了一身汗,这下浑身的力气都泄光了,仰躺在垫子上。 自己拍了拍胸口安抚自己。 【恭喜养成人物[水鹊]解锁新成就:成功击杀第一只魔物】 【获得称号:百分百匕首刺杀天敌的小鸟骑士】 【天呐,这不是世界上最聪明勇敢的小鸟骑士吗?】 【妈咪的小骄傲,骑士团的好宝宝】 【两只臭狗什么时候回来,我们水水吓到了知不知道!】 水鹊躺了好一会儿,外面的声音好像消停了。 里昂先回来的,后脚跟着阿瑞德,两人看到柱子上钉死的箭蛇皆是一惊,赶紧察看水鹊的情况,询问经过。 水鹊摇摇头,简单说明了一下,又表示自己没事。 冷汗湿黏黏的,沾在后背难受,里昂用毛巾探进去擦干,以免缩了汗感冒。 水鹊:“外面的情况怎么样?蛇群全被击退了吗?” 阿瑞德点头,神色却不见轻松,反而语气凝重,“有几个骑士不慎被秘纹蛇咬中,血流不止,暂时先由医师和司铎帮忙止住了血。只是火烧蛇咬中了布莱恩殿下,目前看来没有办法治疗,情况不太乐观。” 要是让秘纹蛇咬中了,则会血流不止。 如果是火烧蛇,那么处境会更加严峻。 在水鹊的要求下,两人只好带他去看看布莱恩。 对方的状况极其糟糕。 血液像青铜器中加热的烫水一样,翻涌着汩汩流淌到草地,神情痛苦的脸上是烈火一样的颜色。 整个人仿佛在溶解的过程中。 医师牧师围在周围束手无策,哪怕是西尔卫斯特在场,白魔法包围圈之内也仅仅只能延缓他的伤势。 水鹊只是看了一眼,后半夜小睡时被噩梦惊醒了。 其他人不在。 天色已经蒙蒙亮,里昂可能去给他烧水了。 发现自己的腿完全恢复了感知与控制,他跑到伤者的帐篷那边。 布莱恩单独以白魔法圈为界圈起来了。 水鹊听见圣廷骑士团的骑士和皇家护卫队的卫兵在不远处交谈。 “昨晚布莱恩殿下周边竟然没有一个人护卫吗?这应当是你们的失职,我认为护卫王储应当是你们的首要使命才对。” 回应者支支吾吾,“昨晚太混乱了,我们也在与蛇群战斗殊死战斗。” 骑士感慨:“艾尔德兰殿下不知所踪,布莱恩殿下是唯一的王储,你们还是先向圣灵祈祷他护佑安然无恙,不然难保你们归去后人头仍然在脖子上。” 他继续说:“不过这样一来,王太子殿下生命垂危,谁还能够屠龙呢?” 有个卫兵缩了缩脖子,回答:“应当是你们骑士团的阿瑞德队长。能够与巨龙战斗的,从来只有屠龙斗士与王子。” “我记得阿瑞德队长的曾祖父是屠龙斗士,他祖父曾经从龙谷内解救过邻国的公主,他父亲也曾与龙战斗,救下了边陲的城镇。” 与这样的人待在同一个骑士团,骑士不免与有荣焉,感叹道:“但是这一次没有被抓走的公主,阿瑞德队长可没有抱得美人归的机会了。不过他理当是命定的屠龙斗士,必然能带领我们斩获龙晶。” 后面的水鹊没有再继续听了,他本来想抓紧时间进入帐篷内,但眼角余光发现了大树底下的鸟巢。 假如那个能被称之为鸟巢的话。 不规则的球形,开口是圆的,用鱼刺和水草编织而成,他走近去看,里面有两颗鸟蛋,不确定周围的东西是不是河里虫子的肠道之类的混杂物。 他捧起来,又抬头看了看高处的树杈,那里应该是巢穴掉下来的地方。 水鹊小声嘀咕着,“真是幸运……” 昨晚蛇群来袭,这两颗鸟蛋没有葬身蛇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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