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便指了指陆毅旁边的空位。 她说话时,不由自主地向小时候那样去抓贺远斜的袖子,可就在下一刻,一直没吭声的池树忽然用力,将贺远斜拽了过去,软糯糯地撒娇:“师兄,接下来我们去哪儿啊,要去找玄大师他们么?” 虞望熙原本正气恼着,闻言道:“你们也找人?今天怎么都找人……” “大师兄,你知道要去哪儿找人么?”他们跑路时,严骁听贺远斜说起过那位名字带玉的姑娘,以及玄师老张。 “知道。”贺远斜道,[A9,带路。] 原本还因为自已擅自离岗而尴尬的A9瞬间打起精神:[好的!左拐五百米后将离开森林,再直行七百米后右拐……] 三个师弟妹是注定要跟着自已的了,贺远斜问陆毅,“要一起么?” “公主还得麻烦您照顾。”陆毅拒绝了他的提议,道:“找到柳郡主后,我会来接公主。” 说完便转身离去。 虞望熙道,“大师兄我们走吧?别管陆指挥使了,他有办法找到我表妹的……池树你能不能站直了好好走,你这样大师兄怎么走路?” 池树冷哼:“师兄都没说我,你凭什么说?” 严骁道:“你怎么总这样对师妹说话?” 池树:“我对你说话也这样。” 贺远斜对此感到头疼,好似又回到几年前,他们三个团子天天吵架,争论“大师兄”最疼谁的问题的时候。他麻木道:“你们都闭嘴,多大了还吵架。” 三人瞬间安静下来,于是整段路程,贺远斜都觉得安静极了。 就连最喜欢闹腾的池树都一言不发,安安静静地抱着他的手臂。 只是在看不见的地方,他们的手腕上多了一条枯柳条,紧而脆弱的链接着他们彼此的心跳。 · 贺远斜带着自已的师弟师妹,跟着A9的导航一路来到一片废墟,A9道:[导航完毕,亲,给个五星好评哦。评多了,可以再升级呢。] 贺远斜面无表情地回复:[哦。] A9:[嘤嘤嘤。] 抬头看向天空,这片区域的光线相比鬼界的其他地区更亮一些,红月悬挂在半空,照亮了整片废墟。 从废墟上还未脱色的纹路和各种精致的雕刻中,贺远斜仿佛能看到这里曾经有多么繁华美丽。 “这是什么地方,脏脏乱乱的。”虞望熙抬了抬脚,一脚踢开斜斜挡在路中间的巨大墙体,随着墙面轰然倒塌的声音,虞望熙看了看墙体碎成的无数石块,道:“都没地方下脚了。” “这是哪儿我也不……” “秽罗遗址。”池树把头从贺远斜肩上抬起来,他很认真地扫视整片废墟,脸色平静,声音里也没什么反常的情绪,“秽罗族曾经居住过的地方。” 贺远斜闻言一愣。 秽罗族大概是整本书里最特别的存在,它们一开始是属于鬼界的居民,但他们却并不是以魂体出现的,甚至并非死后才来到鬼界,而是和人一样,很容易受伤,很容易死亡,没有任何特异功能。 唯一与人不一样的,大概就是他们身上的骨头,可以做成等级极高法力极强的武器。 其中最为特别的,是他们手腕的腕骨。秽罗族的其中一只手的腕骨天生比人多生一块,这块骨被称为神骨,可以入药,可以炼成法器,也可以什么都不做,只带在身上,抵挡一次致命伤。 他们像是一个开挂的种族,后来因为太奇特,在短短三年内从鬼籍转换成神籍,最后变成人籍,于是这三界都有他们存在过的遗迹。 直到贺远斜穿过来的前八年,世上最后一位秽罗族死于非命,秽罗族就此灭亡。 “你怎么知道这是哪儿?”严骁收敛眼中闪过的一丝疑惑,看向少年的背影,不动声色地握住染尘:“你来过?” 虞望熙与严骁的反应差不多,却更明目张胆,道:“虽说有一年没见,但以你的出窍修为,应当不至于一个人在鬼界游荡。而在那之前,我们明明一直待在一起,你怎么可能来过?” 怎么可能来过? 池树怎么可能没来过,他小时候就曾住在这里。 贺远斜皱眉道,“别说了。” “因为我小时候住在这里。”池树转头看了一眼两人,随后,将目光放在贺远斜身上。 他轻而缓地道:“我没说过么……好像确实没有。我母亲,是秽罗族的最后一人。”
第33章 神骨 贺远斜从未想过,池树会这么直接的将自已的身世暴露出来,脸色平静得好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 不顾严骁和虞望熙的表情多么震惊或呆滞,他上前拽住少年的手腕,转身将他带离废墟,冲向遗址的更深处。 耳边的风像是轻柔的低语,贺远斜脑子里反复回荡着池树那句话。 为什么要自揭伤疤? 明明可以蒙混过关的。 贺远斜不由想到有关秽罗族的原著内容。 在原著中的秽罗族遗孤有两个,第一个是大反派池树,第二个是女主角尤灵鸢。 他们有着同样是秽罗族的母亲,身上留着同族人的血,所以在原著后来,池树是死在尤灵鸢手下的,因为他认为,尤灵鸢和他勉强算是同族。 秽罗一族因为自身的特性,所以长时间遵循着同一准则:若非迫不得已,务必死在同族剑下。 因为同族会收走他们的尸骨,绝不留给外界觊觎他们的恶魔。 · “师兄。”少年叫住他,然后反手拉住他的手腕。 贺远斜险些因此摔倒,好在池树反应迅速,抱住他的腰,他整个人都被直接提起来,紧接着,后背贴住墙面,不知何时恢复成成人模样的池树,立刻将自已的脑袋垂直落在他的肩上。 横在腰上的手臂越抱越紧,池树竟是笑了出来,“你又开始心疼我了么?” 他道:“我好高兴。” 贺远斜的胸口微微起伏,呼吸因为剧烈运动而急促。 半晌,他扶上少年的后背,问:“这种事情,为什么直接说出来了?” “他们也不算什么外人吧,我觉得没关系。”池树道,“其实我是希望他们多可怜可怜我,这样就不会不知好歹的打扰我跟师兄了。” 贺远斜:“……” 这小子,太依赖我了吧? 他面无表情地单手拎住池树的后衣领,用另一只手将这人的脑袋从自已肩上捧起来,无奈道,“才不会可怜你,他们会和我一样,心疼你的。” “池树,你不能有这样的想法,他们和我一样,都是拿真心对你的。人和人之间的感情,都是从真诚开始的,这不只是我和你,还有你和师尊,和阿骁,和阿熙。” “你的生命里不会只有我。” “可我只需要你。”他每说一句话,池树的表情就难看几分,最后又变成眼尾泛红,要哭不哭的模样,“你是不是又不要我了?” 他这样说,贺远斜便心软了。 “不是这样。”贺远斜捧住他软软的脸颊,轻轻地捏了下,才开口道,“我只是不希望你忽略别人的好,也不希望你太自卑。” “池小树,你的人生会有很多人,他们都会真心对待你。我是说,你值得。你值得被爱,值得被每种感情所接纳,所宠爱。” “你会爱别人,会被别人爱,这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他们不局限于爱情,你知道么?” “我知道你是太不安了,对其他人和你之间的关系感到不安,但是我们应该勇敢起来……” 他话音未落,就被人结结实实地抱住。 那人好像很喜欢他的颈窝,整张脸都埋在里面,嘴唇吻在他锁骨的位置,很痒,像是一头猛兽在示弱撒娇。 肩膀的位置又湿润了,趴在怀里的人肩膀一抖一抖的,哭得很隐忍。 池树从来没那么哭过,一点都不闹腾,反而很安静。 “又哭了,抬头让师兄看看,师兄给你擦眼泪。”贺远斜说着,好笑道:“明明许过愿说,再也不要惹你哭了,难道要再许几次才能实现?” 他说着,揉乱池树柔软的黑发。 但就在他说完这句话的瞬间,他的手腕被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指抓住,同时,池树抬起头来,红彤彤的眼睛有些呆滞,眼泪像是断线的珍珠,不断下坠着。 “师兄,你说什么……?什么许愿?” “上次带你去放花灯许的愿望。”贺远斜说,笑着用指腹擦掉他眼角的泪珠,道:“我都告诉你了,你那天许的愿望要不要告诉我?” 池树脸上的泪被擦干净了,又趴回去,闷闷地说,“不要。” “好吧,不说就不说。” 贺远斜说着,发现池树又不趴着了,反而站直身体,然后低头解开衣领的扣子,将深深藏在里面的项链拿了出来。 那是一块骨头。 他一只手还抓着贺远斜的手腕,取下项链,眷恋地摸了摸,然后递给贺远斜,说:“师兄,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贺远斜没有着急收,心中有种不太好的想法,这不会是…… 池树说,“这是我母亲的遗骨。他说,将来可以送给很重要的人,母亲会替我保护师兄的。” “等等,这……” “我想送给师兄,你就是我最重要的人。”不等贺远斜拒绝,池树强硬地撩开他后颈的长发,解开衣领的扣子,霸道地为他戴上。 项链长得很普通,扁扁平平的,不怎么圆润的椭圆形。少年掌心热热的,把骨头也捂热了,轻轻从衣领放了进去。 贺远斜感受到那块骨头坠在锁骨之间,明明温度只是温温热热的,却好像岩浆那样滚烫,能灼穿他的胸膛,镶嵌进他的心肺。 池树贴着他的耳边,轻声说:“不可以取下来啊。” · 严骁和虞望熙站在原地几乎石化,直到他们的两个师兄逃跑。 严骁想跟上,却被小师妹一把抓住。虞望熙神色怪异道:“算了,师兄会安慰好他的。” “真没想到,他的血统居然这么神奇……我也算见过世面了。”虞望熙无奈道,“父王老说我没有公主风范,要不我以后对他温柔点吧,他……以前也不知道他是这种情况啊,我娘也走得早,都没像他那样动不动就向大师兄撒娇。” 虞望熙嘴里不饶人,但表情却比谁都难受,最后干脆不说话了,看向了严骁。 严骁自始至终没发表过什么言论,在外人眼里,他一向沉稳,虞望熙想,大概只有在他们共同的大师兄面前,才会露出一些别样的情绪吧。 两人沉默地对视半晌,直到那贺远斜带着他肩上那沉重如包袱一样的一大团再次出现。 “啊,久等了。”贺远斜叹了口气,道,“替你们安慰你们的二师兄了,不用客气。” 虞望熙嘟囔着:“谁想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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