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指拉住长至下巴的兔耳朵,用宽大的耳朵将自己的脸颊遮挡住,以为这样就能遮挡自己的丑陋,可越是遮掩,他就越是觉得自己丑陋不堪。 “为,为什么我是一只丑……丑兔子呢……”南迦哭得眼睛通红。 西亚有蓬松的毛发,白绒有可爱的外形和悦耳的嗓子。 骆矢虽然是短毛,但他的兽类形态非常英武,兰洛虽没有松软的皮毛,银色的鳞片却极其耀眼,尤其是那对如钻石般的珍贵龙角,每次看到,都让他挪不开眼睛。 只有他,长了身娇嫩的颜色,毛发没有西亚和白绒的顺滑,不管怎么锻炼身体,也没有骆矢和兰洛霸气英武。 声音不好听,无法说出完整的话就算了,还长了一对连亲生父母都厌弃的垂耳朵。 在别人面前的南迦永远都是冷漠坚强的,也只有独自一人的时候才会宣泄脆弱与自卑。 他躲在浴室里消沉了半个小时,也哭了半个小时,把眼睛都哭疼了后才逼着自己别掉眼泪了。 冷静下来,听到卧室床上属于怀夏的呼吸声,他眼里的光又消失了许多。 南迦打开门,像只刚诞生的小崽子,小心翼翼窥探这个世界,踏出门时,脚步不自觉就放轻了,走到床边后,连呼吸都屏住了,怕惊扰到床上正在熟睡的人。 这张床很高很宽,怀夏睡在正中间的缘故,他要踮起脚尖才能看到怀夏的侧脸。 因为紧张,踮起脚时差点往床上摔,双手及时抓住了床沿才避免了撞击。 他呼出长长的一口气,小心翼翼去看怀夏,怀夏还保持刚才的睡姿,呼吸依然匀速。 “崽崽,你是一只可爱的小兔子,才不是什么机器人。” 南迦被噩梦困住时,是怀夏的声音帮他挣脱了梦魇,那一刻,他觉得这个人类的声音比白绒还要悦耳,像他梦中幻想已久的,来自母亲的温柔摇篮曲。 “你们兔子是会基因突变的,或许,你的祖辈中有过垂耳兔,而你的父母不知情,才会对你产生误会……但我更偏向于他们本来就知情,他们想为失败的婚姻找一个借口,而你成了无辜的牺牲品。” “如果回到过去,有机会遇见小时候的你,我一定会告诉那时候的你,你的父母,你目前遇见的所有人对你不好都没关系,你今后会遇到愿意对你释放善意的人,比如骆矢,比如兰洛,西亚,白绒。” 南迦在心里默默说:还有叫怀夏的人类。 人类温热的指尖触碰到他的咽喉,在那块丑陋的伤疤上缓缓摩挲,温柔的声音中掺杂了无尽的心疼: “肯定很疼吧。” 南迦受过太多的伤,被剔骨刀捅穿喉咙时,他其实感觉不到多少疼痛,或许当时已经麻木了。 回去的一路,他哭了一路,可不管他哭得有多凶,他的哭声都无法被人知晓。 在那一个不被人知晓疼痛与委屈的夜晚,他就决定变得无坚不摧,再也不会傻乎乎地去祈求一份根本不属于他的疼爱。 可在两年后的今天,有人将迟到的心疼补给了他。 这个叫怀夏的人类明明才与他认识了一天不到,为什么愿意对他释放那么多的善意与温柔? 刚见面时就面临那种尴尬处境,可这个人类愿意无条件相信他与骆矢,相信他们不是大家口中的坏崽崽。 还会抱住不安的他,跟他说:不要怕。 南迦眨眨眼睛,眼泪又浇湿了整张脸,他的眼睛在不知不觉中哭得发肿,眼泪却仍掉个不停,继续摧残他的眼睛与脸颊。 哭着哭着,哽咽声抑制不住,陷在情绪中的南迦忘记了收声,被泪水打湿的眼睛一片模糊,以至于没能及时发现,在他哭声出来的下一秒,怀夏就睁开了眼睛。 任谁睡醒后在床边看到了一个陌生小孩都会被吓一跳,怀夏也不例外,但他向来理智镇定,被吓得坐起来,也没吓得往床底下钻。 看到陌生小孩脑袋边的一对兔耳朵后,怀夏隐约猜出了什么,不确定道: “南迦?” 南迦一怔,闭上眼睛,将泪水挤了出来,这才发觉怀夏被他吵醒了,他下意识道歉: “对,对不起。” “真的是你!”怀夏没有起床气,并不在意被可爱的小崽子影响了睡眠,他立马窜到南迦身边,惊喜地打量人类形态的小兔子。 南迦被他吓了回来,想到镜中丑陋的奶娃娃,他第一时间就要往床底下钻,企图遮掩自己的丑态。 “你干嘛呢?”怀夏满心不解,抓住奶娃娃的小手,一把拖了出来。 直到这会,他才注意到一个重点:南迦没有穿衣服。 动物形态的动物们大多都有厚厚的皮毛做遮挡,就算是无毛动物,不穿衣服也没有什么影响。 而刚变成人的南迦还没学会在变身时给自己换上衣服,最重要的是,他还没有一件属于自己的衣服。 现在的南迦也不知道人类形态的自己光着身体有什么不对,他大喇喇地露着屁股,一双小手倒还知道遮挡住重点部位,不是因为羞耻,而是害怕自己丑陋的身体会让怀夏反感。 怀夏不懂小兔子的心里想法,只当他是害羞了。 他赶忙对南迦道: “你等等。” 说完就松开南迦的手,往衣柜走去,等他从柜子里翻出最小尺码的T恤后,刚还站在床边的小娃娃消失了。 “南迦?”怀夏的呼喊等不到回应,他第一时间想到了床底,弯腰一看,那个粉毛奶娃娃真的趴在床底下。 小屁股冲怀夏的方向高高撅起,听到怀夏的呼唤,奶娃娃还用一对兔耳朵捂住了自己脸颊,打算装听不见。 小孩不知道羞耻,反倒是看光光的怀夏感觉到害羞了,他闭着眼睛,朝床底下伸出手,柔声道: “南迦,床底下脏,我们出来好不好?” 这句话有点耳熟,怀夏不禁想起了与白绒初见时的场景。 怎么一个两个都喜欢往床底下钻? 他以后一定要拿东西把床底填满,省得他们都去床底下当拖布。 “南迦,出来好吗?” 南迦从耳朵中露出一双黑眼睛,颤声道: “我……现在很丑,可,可以等我变回去了,再出来吗?” 若换做是其他人,南迦才不管对方答不答应,他根本不会征求对方的意见,只要按自己心情行事就够了。 面对怀夏,他下意识就想询问怀夏的意见,如果怀夏说不,那他就想想别的办法。 怀夏果真没有答应他: “你才大病初愈,现在正是虚弱的时候,不穿衣服,细菌更容易进入你身体里,乖,出来好吗?” 劝白绒出来时费了怀夏好一番功夫,哄南迦出来只需要一个“乖”字就够了。 南迦听了怀夏的话,动作稍显犹豫,不似平时灵活,慢吞吞钻出来后,立马便被怀夏抱入了怀里。 “脏,脏……”南迦急得挣扎,两只胳膊被怀夏紧紧按住,他不敢用力,怕弄伤了怀夏,只得老老实实待在怀夏怀里。 等怀中的奶娃娃终于安分下来,怀夏才回应道: “不脏。” 紧贴着面颊的兔耳朵抖动了两下,南迦又重复了一遍: “脏,脏的。” 怀夏: “不脏。” “脏的。” “不脏。” 这对话重复了许多遍,怀夏发现了南迦的心结,他没有第一时间戳穿,顺着南迦的话,尽力安抚住这只不安的小兔子。 再一次回应完,南迦不再说话,他垂下脑袋,转瞬变得乖巧无比,乖乖地任由怀夏帮他穿衣服。 怀夏很瘦,穿得衣服算是同龄中偏小的,这尺码穿在南迦身上还是大了许多。 白色T恤当裙子还不够,站起来时都拖到了地上,成了曳地长裙。 在两人为了‘脏还是不脏’这个问题争执不休的时候,卧室外,听力极佳的几只崽崽都听到了他们的争吵声,他们放下碗筷冲了进来。 开门的是西亚,他来不及冲怀夏打招呼,在看到站在怀夏身边的陌生小孩时陷入了呆滞,紧跟其后的白绒因为惊讶,落到了狼崽的脑袋上,大声喊道: “你是谁?” 他快速振作起来,扑扇着翅膀冲向南迦,试图驱赶靠近他前老公的敌人,嘴里不停叫嚷: “谁允许你靠近老师的!” 跟西亚他们分享老师就算了,怎么现在还多了一个不认识的小孩呀! 看怀夏笑得眉眼都弯起来了,小白鸟心中警铃大作,立刻就将南迦视作了自己的头号敌人。 怀夏伸手接住了扑过来的小白鸟,立即解释道: “他是南迦。” “南迦?”小白鸟睁大黑豆眼,重新正视这个小孩。 冷静下来后,他也和怀夏一样,通过那对粉色兔耳确定了,这个小孩真的是南迦。 那就不是他的敌人啦! 白绒释然了,高兴地围着南迦转起了圈圈: “南迦,你变化期到了呀。” 他为伙伴的变化觉得高兴,同时又羡慕不已:他什么时候也能进入变化期呢,南迦他们都有爪子,就只有他长了一对翅膀,要是有手的话,他就能跟怀夏老师玩拉手手的游戏啦。想想就高兴呢 西亚和兰洛慢一步凑过来,皆好奇地打量南迦的人类形态。 南迦头一次被他们盯得不好意思,他倒是不介意自己的丑陋模样被伙伴们看去了,大大方方由着他们盯。 西亚围着南迦转了好几圈,最后一脸深沉地做出了评价: “南迦,你不是男生吗?怎么还穿小裙子呀,你有异装癖呀?” 众人: “……” 南迦的脾气没有怀夏以为的好,尤其是面对直言直语的西亚,他小脸耷拉下来,漆黑的眼睛瞬间就积攒了怒火,齐齐朝着西亚刺去。 西亚抖了下身体,跳到怀夏身后躲着,怂怂地露出一颗狼脑袋,小声哼哼: “我,我也没有说错呀,你不就是穿了小裙子吗?” 南迦握紧双拳,要不是碍于怀夏在场,他的拳头早就落到狼崽的脑袋上了。 愤怒的目光转向怀夏时,又变得茫然无措—— 他会不会觉得西亚的话是正确的? 在他的固有印象里,粉色是女生的代表颜色,所以他才会那么讨厌他的粉毛。 怀夏会不会也觉得他娘唧唧的? 又丑又娘,他果然是一只畸形的兔子。 兰洛察觉到了南迦的负面情绪,对还在叽里咕噜的西亚骂道: “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白绒紧随其后,狠啄了下西亚的脑袋: “你吵死啦!” 西亚: “……” 西亚一颗狼脑袋委屈地往怀夏肩膀上一搭,当着伙伴的面就开始打小报告: “老师,他们集体欺负我!” 怀夏看得好笑,一拍西亚脑袋,也不盲目护崽: “你先对南迦说了让他不高兴的话,被欺负了能怪谁呢?” 狼崽蓝眼珠子一瞪,嘴巴委屈地一颤一颤,嗷嗷呜呜抱怨道: 【之前还一口一个宝宝的叫我,兰洛他们出现后你就不爱我了!老话都讲先来后到,我是先来的呀!你不应该更要宠先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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