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它前半夜刚把青瓷吐了,所以青瓷不能在屋里待。 我让青瓷去了屋外。 去屋外前,青瓷给双鱼玉佩输入了大量灵气,使得玉佩的裂纹处“口吐芬芳”。 这诱惑可谓十分巨大。 果然,那物闻着味儿就来了。 今回我装睡,人是清醒的,只闭着眼假寐,然而过不多久,我发现,我还是鬼压床了。 我被拽进了梦里。 于是我想,那东西回来的可真快。 我睁开眼睛,眼前是熟悉的游廊,“常员外”杵在我面前,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我。 我冲它微微一笑,张开双手,绝不废话:“来呀,不是想吃了我吗?任你吃。” 我挑衅它:“看看你吃我还是我吃你。” 它果然被我刺激,亦不废话,呼啦摊成一张饼,整个把我包了起来。 并没有感觉到窒息,只是瞬间感觉眼前一花,身处的场景变了。 我抬起眼睛。 眼前是一个小破屋,房中一张简陋的床,一个小孩坐在床中,身体靠着墙,脸色病态中透着苍白。 身后有冷风吹入房中,脚下是被冷风翻卷进来的雪粒。 我回头,外面地上苍白一片,下雪了。 我回过头,见小孩抬头,瞥我一眼,皱眉对我道:“关门,我冷。” 我看着面前的小孩,突然觉得恍惚起来。 我想起来了,我刚从鸟变成人时,曾养过一个人类小孩儿。 是我在刚变成人时的树林边捡到的。 当时小孩浑身重伤,不知是什么原因造成的,问他,他也不说。 刚开始很排斥我,亦很高冷,还娇气的要命。 是我出去打工,在饭店后厨刷碗劈柴做杂工,才租了小院,把他给养了回来,让他没有因为伤重而见阎王。 但当时我刚做人,没存款,给他治伤,只能抓简单的药。 他曾自暴自弃的跟我说,让他死,不用费劲治疗。 我不同意,他是我在这个世界遇见的第一个人类,也是第一个家人,我不想放弃他。 本来我就是穿越进这个世界的一缕孤魂,如今有了家人,有了同伴,小孩儿就是我的执念。 我跟他说,我捡到你,你就是我的,你得负责成为我家人,给我一个家。 小孩沉默许久,跟我说:治吧,我不死。 我当时开心的哭了。 后来努力赚钱打工,给他治伤。 但是因为治疗的并不及时,药又不好,所以他伤好后,还是落下了病根。 开始是咳嗽,后来感染了风寒,咳嗽的越来越厉害,到后来风寒好不容易好了,又开始咳血。 我托人多方打听,找了好几个大夫,才知道他是内伤没好,虽然外边的伤治好了,但内伤是沉疴,而且越来越严重了。 小孩儿喝药跟喝水一样,从来不怕苦,看他辛苦,我也难受,但我不想让他死。 于是我拼命赚钱,想给他买更好的良药,可后来小孩儿还是死了,我心里难过,便刻意的去忘记了。 如今距离小孩儿的死,已过了接近三年,我以为我已经看淡,但是如今再见到他,我仍旧眼圈一热,鼻子一酸,想落下泪来。 “乌黑?乌黑?” 我听见小孩儿叫我,我回过神来,看向眼前这只有六七岁的,瘦小的小孩子。 小孩儿问我:“乌黑,你在想什么?” 我想,我在想什么? 一时竟想不起来了。 我仔细想了想,又看了看小孩儿的状态,一拍脑门,顿时恍然:呃,对了,我有好消息要告诉小孩儿。 我兴高采烈朝他走过去,我说:“碎碎,我回来了。” 碎碎打断我的话:“乌黑,关门,我冷。” 我赶紧回头,摸出门后的笤帚,麻利的将吹进门的冷雪扫出门外,再利索的回身,将门严实的合上。 碎碎拥着薄薄的被子,穿着单薄却干净的破棉袄,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我。 跟我道:“你今天又回来晚了。” 我回头看一下天色,外面天已经全黑了,的确晚了不少。 “掌柜接了个大单,我跟着多忙活了一阵,主要有赏钱拿。”我快步走过去,推小孩离开墙,我跟他念叨:“你不要倚着墙,墙凉,快钻被子里,不然冻着。” 碎碎听话的躺下,跟我强调:“我不冷。” 我不信,是谁刚才跟我说不关门冷的。 我摸摸他的脸,试试他额头的温度:“今天精神好多了,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他摇了摇头,特别懂事的跟我说:“我很好,你不要太累。” 我拨了拨床头桌子上油灯的灯芯:“以后我回来晚了,你不用等我,可以先睡,只给我留一盏灯就行。” 他摇摇头,小身体在被子里动了几下,摸出一个帕子包的小布包,递给我:“一直在我怀里捂着的,不凉。” 我打开,里面是掰开后剩下的半个菜馒头。 碎碎跟我道:“又忙的没吃饭吧?我给你留的。” 我跟他道:“你猜怎么着,我吃过了。” 碎碎摇头:“我不信。” 他执拗跟我道:“你不吃,我就不睡觉。” 我是了解他的固执的,拿他没办法,就倒了一碗桌上壶里的凉水,一边就着水,一边将菜馒头吃了下去。 他专注看着我吃,眼睛都不眨。 吃完我摸出钱袋,满足的给他看,开心的跟他道:“我打听出离此两个城镇外的县城,有一个专治内伤的好大夫,医术特别高明,只是一副药挺贵,今晚我终于攒够了钱,明天一早我就出发,去给你抓药。” “碎碎,”我自信满满跟他道:“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碎碎应和我,然后拉我上床,“床上暖和,我们在被窝里说。” 我确实也挺冷的,就跑出去快速洗漱一下,然后跑回来钻进碎碎给我让出的被窝。 被窝里很暖和,被碎碎捂热了。 我揽着他的小身体,渐渐就生了困意。 碎碎却推了推我,想跟我说话。 我打着哈欠,身体太累了,跟掌柜的干了一天的活,疲劳累积的厉害,我迷迷糊糊的,也没听清碎碎说啥,只迷糊中不停的应和,然后渐渐睡熟过去。 第二天一早,我起了个大早。 见碎碎还在睡,我给碎碎煮了一锅面条,用炭火的余温热着,然后留了字条,便顶着风雪一早出门。 外面的雪天不好走,路程又远,我紧赶慢赶,等抓了药回来,已经过了中午。 我去厨房,发现灶台上的面条没动,我就进屋,去看碎碎。 我操心的想,小孩子半天不吃饭,身体哪里受得了。 然而进门后,碎碎躺在床上,脸色雪白,身体僵直。 我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动了。 我见他眼睛半睁着,眼珠定定望着门口,一动不动,我站了好一会儿,他都没有眨眼。 我勾着身,小声叫他:“碎碎?碎碎?起来了。” 身后的风雪呼啸着卷进来,吹得他的头发微微拂动,他都没有坐起来,告诉我他冷。 我吸了吸鼻子,低了低头,没走过去,而是回头,一边念叨着:“对了,我得给碎碎煎药,吃完药他就好了。” 一边跨出门去,出门后我摔了一跤,没觉得疼,恍惚的爬起来,去厨房生火煮药。 后来药熬干了,我的碎碎也没有起来。 我趴在碎碎床前,哭得撕心裂肺。
第38章 我跟他说对不起,我没有听你昨晚说了什么。 对不起,我没有察觉你昨晚精神头尤其好,你都不咳嗽了,我却未觉出异常,还以为你好转了,其实你是回光返照。 对不起,早上没有叫醒你,喂你吃一碗饭,昨晚还吃了你留给我的饭,让你饿着肚子走,不知道黄泉路上会不会饿得难受。 对不起,你太小了,在你被死亡带走挣扎之际,没有陪在你身边,让你一个小小的人在这冰冷的屋子里辛苦煎熬,你一定很难受了,不然眼睛不会闭不上。 对不起,没有早点赶回来,你执着的看着门口,是在等我吧? 你一定……很害怕吧?! 我用自己满是泪水的手,去合他闭不上的眼睛,又想起他爱干净,赶紧去打湿帕子,给他擦脸。 我叫着他的名字,告诉他,我后悔了,买什么药,是我无能,若早点攒够钱,也许他不会死,或者晚点攒够钱,还能送他一程。 我为什么就不能出门前叫醒他,多看他一眼,或者干脆喂他吃了面条再走。 也许叫醒他了,我就发现他的异常,不出门了。 或者我早点赶回来,也许还能见他最后一面。 我不知自己哭了多久,等哭的没力气了,我才爬起来,给碎碎整理头发,拿梳子给他梳顺,看外面天色,竟然已经又天黑了。 我摸到他的小手,抠出他手里攥着的字条。 是我出门前,给他留的言。 我展开,上面是写的很漂亮的繁体字,很奇怪的是,这些字体繁复的字,我居然都认识,还能认得全。 可问题是,我应该只认识现代的简体字,不认识繁体字,更何况把它们写出来,并且写的这么好。 这不对。 我写不出这么复杂且漂亮的字。 而且我还没学,谁教的我? 但我展开字条,没错啊,是我撕的布条,上面的花纹没错,用炭笔写的也没错,可上面的字却大错特错。 而且我为什么要留字条?我很清楚碎碎不认识我的简体字,那我留字条做什么? 我不是应该叫醒他,跟他说一声再走吗? 我记得我之前就是这么做的。 等等,什么之前? 碎碎就死了这一次啊,人难不成还能死两次? 我记忆混乱了? 我敲敲脑袋,盯着手里布条上的字。 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人,手把手的教我写字,还给我画了一本册子,上面有密密麻麻的心法口诀,还有数不清数量的符篆图形,图形旁还有详细的用途介绍。 我奇怪,从哪里来这个人,我明明刚化人不久,只拥有一个碎碎,现在碎碎离开了,我又成孤寡之人了。 这么温馨的记忆,是不可能多出来的。 我自嘲的笑了笑,给碎碎整理衣服,我翻出他最好看的衣服,打算给他换上。 但是我还在走神,我忍不住的一遍遍的在脑中回忆有人教我写字的场景,就像倒带一样回放。 也不知为何,这场景在脑中,就是甩不开。 一时间,竟然盖过了我对碎碎死亡的难过。 我觉得奇怪,这不应该。 太异常了。 我现下的情况,不可能有事情能比碎碎的后事更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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