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昌哼笑:“是又如何?” 柴雪尽抚着心口,眼尾微挑,自成冷傲气势:“那还真是该打。” 不待郭昌回话,奉命去抓人的家丁还没碰到他的袖子,先被从天而降的一道庞大身影一脚踹倒,郭昌眼前一花,拳头砸到脸上。 “嗷。”郭昌捂着被出血的鼻子下意识看向站在柴雪尽面前的身影。 那是一张英俊冷酷却不似中原人的脸,身量高大到能挡住柴雪尽,让郭昌仰望。 “你是谁?”郭昌怒问,“知不知道你得罪我会在这寸步难行。” “不知道。”斯百沼回头看眼又松弛下来的柴雪尽,得亏回来够快,否则出事了,“你很喜欢交朋友?” 郭昌无端感知出一股冷意,可生来不知天高地厚,不仅没怕,还很嚣张地叫道:“是。” 斯百沼点点头:“很好。” 一炷香后,郭昌哭爹喊娘地送上钱袋子,并忍着憋屈吞下了一粒药丸。 斯百沼点点瓷瓶子:“放心,只要你日行一善,这毒就不会发作。要是你继续为非作歹,便会穿肠烂肚而死。” 郭昌哭都不敢哭大声,抽噎着问:“那、那什么时候会解?” “你真改邪归正,我会差人送解药。”斯百沼又道。 郭昌一眼苍凉,抖着腿:“我、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斯百沼道:“你除了相信我也没别的选择,用不着妄想找别人解毒,这只有我能解。” 连打算都被人猜到了,郭昌心凉透透的,哪敢阻拦他们离去? 找乐不成反被教训,郭昌咽不下这口气,按着家丁的肩膀,他脸色阴鸷:“等着,我绝不会让你们好过。” 有了银子就能住客栈。 斯百沼把钱袋子揣进口袋,身旁的柴雪尽脸色更白了,在阳光下仿佛羽化。 有时好看是一种麻烦。 斯百沼的身份不适合大肆宣扬,因为他得罪郭昌,恐怕没法继续安稳。 思及至此,斯百沼瞅了他一眼:“殿下想交朋友当真容易。” 柴雪尽嘴唇微动,居然没反驳。 斯百沼又道:“我要再晚两步,殿下这会儿已经吃上山珍海味,想来还是我坏了殿下的好事。” 活脱脱的阴阳怪气。 柴雪尽脸色古怪,抓住斯百沼的衣袖。 斯百沼不得不停下来,语气谈不上多好:“怎么,想回去找郭昌?” 想起那令人作呕的脸,柴雪尽忍半天的呕吐终于憋不住了,搭着斯百沼的胳膊,低头往对方怀里一凑。 “呕。” 一路走来只吃柑橘,吐不出东西,单是一小股酸水。 即便如此,斯百沼的脸还是绿了。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扯他袖子擦嘴的柴雪尽,这人倒是精神了,那他呢? 小腹凉飕飕,散发着不太美妙的味道。 斯百沼头一次那么生气,咬牙切齿道:“周弘译。” 有仇当场报完便神清气爽的柴雪尽笑眯眯地应了声,毫无愧疚道:“对不住大师,现在我好多了。” 斯百沼额角突突跳,哪能想不到遭报应的前因后果,这记仇的小东西。 没关系,他还能怕这病秧子? 斯百沼气极反笑:“没事,殿下的身子更重要。” 柴雪尽汗毛一竖:“多谢大师体谅,那以大师所见我们下一步该做什么?” 斯百沼抖了抖袖子,冷笑了声。 柴雪尽:“?” 半炷香后,潍岭江镇上最大的客栈上等房入住了两位客人。 柴雪尽让店小二准备热水,哪怕身子不爽利,他也要沐浴。 最后敲门的不是送来的热水,是拎着个包袱的斯百沼。 柴雪尽迎人进门,暗暗观察对方神情,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不知弄脏衣衫这事到底翻没翻篇,当下他只想长话短说,刚坐下给斯百沼倒了杯茶,便听对方问:“你故意招惹那个登徒子想闹大事情通知戎栋?” 一旦局势失控,肯定会惊动官府。 柴雪尽:“没有,明明是他先招惹我的。” 斯百沼想起他挑衅时的跋扈样:“后来是你惹他。” “说对了,我想让你帮我教训他。”柴雪尽平静地说,“他胆敢冒犯我,应该要吃点苦头。” “二殿下,下山前我听闻一桩有趣的事。” 柴雪尽看着突然转话题的斯百沼,心里咯噔一声。 “前脚送亲队出京都,后脚礼部尚书辞官归隐,第二日柴府所有人消失无踪,留下一座空宅,这真是闻所未闻的怪事。” “哪里怪?” “和亲一事办得漂漂亮亮,柴尚书没过错,为何突然辞官呢?” 柴雪尽不动声色看向把玩茶盏的斯百沼,不过一刻没见,这家伙怎么突然提起他家的事? 这人不八卦,那必定有目的。 柴雪尽脑海灵光乍现。
第七章 。 “三王子对我朝事了如指掌,该知道柴尚书有一个身子孱弱的公子,这些年为医好他,柴尚书寻遍江湖名医,战事将停时他便有辞官念头,是陛下再三请求才留下的。” 也就是说辞官不是一时兴起。 斯百沼颔首:“原来如此,听闻殿下与柴小公子关系匪浅。” 柴雪尽感到一丝不对劲,神色收敛:“他对我有救命之恩,后来给我当了几年伴读。” “这么说,你们很熟?” 柴雪尽点头,对斯百沼接下来的提问充满警惕,谁知这人不问了,只盯着他的脸若有所思。 柴雪尽垂下眼皮子,并不担心从脸露破绽。 因为自二殿下坠湖后,承昌帝对子嗣方面便疑心疑鬼,后请相国寺主持大师给看过,声称殿下命里犯冲,如想顺利成人,得遮住真容躲过天道,遂二殿下出现在人前多是佩戴面具。 这也是承昌帝放心他替嫁和亲的原因之一。 哪怕知道斯百沼不可能见过二殿下,被这么看着,柴雪尽避免不了多想。 “三王子在看什么?” “哦,想起一则传闻,说柴公子是京中第一病美人,美到承昌帝钦点他个状元当探花。” “……”柴雪尽轻咳,忍住自卖自夸的羞耻,“确实好看。” “那和殿下相比呢?” “……” 两人相对无言。 拜斯百沼多次问及他的事所赐,柴雪尽已然知晓对方意思,扯了扯唇:“都是京中第一美人,谁还能比得过?” 斯百沼放下茶盏,略带促狭道:“在我看来殿下更胜一筹。” 柴雪尽干笑了声没应答,又听斯百沼道:“伤寒痊愈前还是少受凉,殿下早些休息。” 临走留下一锭银子,让他找郎中看看。 这一走,直到夜幕降临,柴雪尽也没能再见到斯百沼。 月朗星疏,明日又是个好天气。 柴雪尽放飞白鸽,双手扶着窗沿,放眼看向镇中心长街,人影憧憧,倒是比白日里多了些人气。 就算郭昌想报仇,大抵不会选这会儿,柴雪尽看向手边边几上的白花瓶,思索一击必中的可能,良久后叹息:“不能次次等他救吧?” 柴雪尽无意成为谁的累赘,哪怕身处病中,也想自保。 一个郭昌都对付不了,谈什么挣脱死亡枷锁? 夜色之下,不远处的茶楼二层。 斯百沼抱臂倚窗,身后一道黑影低声汇报各路情况。 “……周弘译暂时没在京中露过面,前些日子城郊的相国寺有一位贵人入住。” “目前未能寻到辞官的柴尚书踪影,仍在全力查找。” “昨日有很多陌生面孔出现在宁平小镇,其中便有耿东策。” “京中已寻到见过柴雪尽的人,画像正在送来的路上。” 有没有那副画像已经不重要了,斯百沼脑海浮现所谓的‘二殿下’那张莫名勾人的脸,最让他记忆犹新的是那双眼。 眼尾微挑的深褐色猫儿眼,一颦一笑灵动的像只小狐狸。 而传闻中的柴雪尽也同样因这双眼得了承昌帝的喜爱。 他的游神让黑影不敢动弹,深刻自省是不是哪里有遗漏。 在这提心吊胆里,还是另一道身影看不下去了站出来让人先下去。 “王子,你对柴雪尽很感兴趣,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吗?” “在你心里你家王子就是那么肤浅的人?”斯百沼抵着下颚,“我在想客栈里即将遇袭的病秧子该怎么活下来。” “王子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整个东夷也就这个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徐离风敢这么说话。 直来直往,没什么脑子,也因此成为他身边唯一值得托付的影卫。 斯百沼道:“没那闲心,他要死在这,只能归于命该如此。” 徐离风不懂,挠挠头:“可他是和亲的皇子。” “我们还在历朝境内,和亲皇子死了,该讨要赔偿的是我们。” 算来算去,东夷还会因祸得福。 他对柴雪尽的生死不管不问,让徐离风更困惑了:“那王子在街头还救他?” 由着柴雪尽被郭昌带走侮辱了,对东夷的赢面更大。 斯百沼被噎住了,转身对上徐离风不解的清澈眼神,呵斥道:“你懂什么?” 徐离风迷茫:“对啊,我就是不懂才问的。” 斯百沼:“……” “王子,每个被郭昌盯上的美人下场都很惨,他在床上癖好独特。”徐离风将走访得知的事说出来,“他看上谁必须弄到手,皇子落到他手里会很惨。” “你想让我救他?”斯百沼问。 徐离风摇头。 斯百沼难得有了急躁,催了声:“那你说这么多干什么?” “为王子做好他死状凄惨的准备。”徐离风如实说。 斯百沼一股血气上涌,骂骂咧咧往外走:“你想让他死,我偏不如你意。” 冷不丁被扣帽子的徐离风瞪大眼睛,什么? 他张嘴欲喊斯百沼为自己辩解两句,却不知为何他家王子跑得如阵风,眨眼便消失在楼下。 身为王子的随行暗卫,徐离风很有职业操守地速速跟了上去,还是不明白他家王子对柴雪尽反复无常的原因。 想了半天,还是认同先前的结论——三王子就是肤浅。 月上中天,客栈一片死寂。 没有打斗的痕迹,连店小二都不见了。 斯百沼心里一沉,难道是回来太晚,人被郭昌带走了? 来不及走楼梯,在刚进门的徐离风眼里,他一跃踩在楼梯扶手上再轻跳便落在二楼走廊,身影微闪到里面客房前,房门开半扇便看不见了。 徐离风动作再快,也只来得及看见斯百沼的一片衣角,片刻后,从门里伸出一只手飞快摆了下又缩了回去。 徐离风一压眉心,眨眼跳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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